她转头对谢天行道:“这位哥哥看着和堂兄也有些相像,我们南境的血脉牵引术还从未出过错,这位谢小哥应当就是我们那位流落在外已久的小叔的孩子了。”
    她此言,本为暗示谢天行,无论真假,我们这群人是站在你这边的。
    却未料,谢天行冷淡道:“抱歉了,家父姓谢,土生土长的中洲人士,从未去过南境,也不认识南境人。”
    闻仲平笃定的神情有一瞬僵硬。
    闻新灵有些愕然,连忙道:“或许只是令尊并没有将身世告知而已?听说当年小叔和祖父之间有些理念不合,故而小叔年轻时离家,多年未归。如今祖父年迈,对于当年的事情已经不打算再究,只想见一眼小叔,如此而已。”
    她殷切问道:“不知小叔如今可还安好?”
    谢天行缓缓抬眼,第一次正视这个生的娇软可爱的小姑娘。
    若不是早在几月前,他们第一次动用血脉牵引术时,就已经被江老感应到,江老告知了他南境那些家族的真正面目和血脉牵引术的真正用途,此时此刻,他说不定真的会被这帮人慈善亲和的面目所欺骗。
    “我说了,我不是。”
    他一字一句,格外坚定。
    此时,江老终于挣脱了谢天行封于自己额心的白色阵盘,见此情况,破口大骂:“这帮不要脸的东西!扯了张大旗,就是为了把你骗回去给他们当养料而已!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啊。”
    “被阵师会带走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是被这帮人带走,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江老紧张地说。
    七疏眯起眼,冷声道:“我怎么不信还有这么巧的事?你们初出南境,就正好碰上了南华论道的最后一场斗法,偏偏斗法者还是这小子,然后你们又正巧用了血脉牵引术,如此就找到了他?这山下茶肆的说书先生编的都比你们说得真!”
    闻仲平温声道:“确实事情太过巧合了些,若非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是不会信的。但无论这位小友再怎么反驳,称并非我族人,却无法解释他这满头白发的来由,对吧?”
    闻仲平了然道:“各位有所不知,我族族人掌握一种秘法,一旦自身血脉被真正激活,满头青丝就会变为白发,这是我族特质。”
    他这样说来,众人怀疑的眼神渐渐转为信服。
    确实,即便是少年白头,也不会像谢天行这样,他这一头的白发就像是与生俱来一般,虽然他们看惯了谢天行黑发的样子,骤然见这白发却也并不觉得奇怪,而是觉得,他似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你们这么说,我倒有些奇怪了。”祁念一讶然道,“你们这一行人,未见一人生有白发。怎么,这白发在你们族内,难道还是选择性出现的?”
    不仅闻仲平,他身后所有的青年男女脸色都有些难看。
    闻新灵眼神阴郁一瞬,盯着祁念一的眼神让人心底有些发寒。
    【哼,若不是让这小子小子完美破境,误打误撞将血脉激活,又如何能生出白发。白发,族中秘传记载只有血脉纯度极高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特征,当年我激活血脉时都未曾有过,没想到竟然让他得到了。】
    这番心声全被祁念一收入耳中,于是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如天机子所说,南境诸人就是当年白泽之死的元凶,那这些闻家人,所传的血脉之力体现的特征,就在毛发上。
    这样看来,谢天行应该确实同闻家有些联系,只是可惜,这些人并非真的是来认亲的,而是来要他们命的。
    “江老,我知道的。”谢天行的声音极慢又极清晰,他说,“我记得这个声音。”
    十几年前,在中洲截杀他们一家人的那群人中,有一个人的声音,和为首的闻仲平一般无二,他绝不会认错。
    这个人,就是害得父亲自爆的元凶。
    他眼底的仇恨一闪而过。
    眼见两方对峙,各不相让,庄钧出来打圆场:“我们也并非不相信诸位所言,只是这所谓的血脉牵引术,我等从未听说过,不如各位给我们演示一番,也好服众,诸位看如何?”
    闻仲平眼底生出一丝不耐,却仍是抬手,唤来身后的年轻男子:“阿焰,让他们看看。”
    闻新焰应声上前,拿出的正是先前祁念一看到的圆盘。
    他低声说:“只要将血液滴在指针中心的凹槽,再甫以法诀,就能连接在场有血缘关系的人。”
    闻仲平满意道:“各位看到了?若有不信者,可以当场试验一番。”
    “我来。”玉重锦御剑而上,他仅用意念一动,就将手臂划了一道小口子,一滴鲜血落在指针凹槽处,闻新焰掐诀施法后,指针晃悠悠地转向了不远处的玉笙寒。
    而他们两人,确实是亲兄弟。
    庄钧神色明晦不定,让人上前辨明真伪,确认无误后,也只能作罢。
    闻仲平便又道:“阿焰,滴入你的血液,给你这位堂兄演示一下。”
    闻新焰有些犹豫,他想说直到刚才他们使用血脉牵引术时,出现的结果都有两个人,这次该如何是好。但他在闻仲平的眼神中闭了嘴,依言照做。
    被这么多人注视,闻新焰还有些不习惯,埋着头划破了无名指,挤出一滴鲜血点在圆盘指针的中心,随后单手掐诀。
    那确实是一个在场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法诀,片刻后,圆盘上的指针开始左右转动。
    无数双眼睛盯着圆盘上的指针,也确实如闻仲平所说,指针被滴入闻新焰的血液后,弹了下,慢悠悠转向谢天行的方向。
    “这、怎会如此?谢道友真是南境这群人的血亲?”
    七疏眼神划过冷光,以为这群人是要包庇血亲,正欲开口,却发现那圆盘上的指针,抖了一下,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指针,又转向了祁念一的方向。
    然后像是无法做出选择一样,在两人之前来回转动。
    祁念一缓缓吊起眉峰:“诸位,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你们族中还有另一个失散已久的亲人,我也是你们你们的族人不成?这未免有些可笑了。”
    闻仲平却是笑道:“照理说,我们的血脉牵引术从未有过错误,指针会有这样的变化,只能说明小友确实同我族有些关联,不如一道前往,也好将自己的身世搞清楚。”
    原来这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祁念一平静道:“您是觉得,我对自己身世的了解,不如您这个外人来的清楚?”
    另一边,听闻她说的话,身上缠满了绷带的萧瑶游忍不住笑了起来。
    闻仲平眼神不咸不淡地扫过去,萧瑶游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笑得尽兴后才说:“抱歉,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你们都是这样信口一说,就能将旁人认定成为自己的族人吗?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只要你们愿意,全天下都能是你们的族人?”
    闻新灵笑眼中划过一丝冰冷,她头也不回,反手一击,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来不及防备。
    那枚飞镖速度之快,人眼都无法捕捉,顷刻就要没入萧瑶游的喉咙,却听“叮——”的一声,飞镖被打落绝崖。
    萧瑶游身前,闻新灵射出的飞镖在慕晚的长刀上留下一个白痕,慕晚收起刀,转眼间,楚斯年黎雁回还有一群青莲剑派的剑修就已经护到了萧瑶游的身前。
    慕晚冷声道:“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伤者出刀,无耻之徒。”
    【南境闻家·闻新灵-金丹境(颠峰),十六岁】
    庄钧表情冷了下来:“几位,这是谈不拢就要出手伤人了?”
    闻仲平笑道:“我家阿灵年纪轻,小孩子心性,听不得有外人对我族不敬,这才急躁了些,还请各位莫怪。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冷了下来:“我族威名,确实不容亵渎,我等不过是要替老家主寻亲,各位如此相待,看来是不太欢迎我们了。”
    他化神境藏锋期的灵压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令在场所有人都冷汗直冒。
    见龙门阶段,就只有一个化神境,是因出鞘和藏锋的修为差异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如今的魔尊和佛主,大陆上其他已知的虽未突破至太虚,但却能同太虚一战的化神境大能,皆为藏锋。
    藏锋期的化神境修士,在见龙门境界中,也是最强的那一批,全大陆人数屈指可数。
    寻常宗门能有一个藏锋期的化神境修士,早就被供起来了,也不知这南境究竟藏了些什么样的老怪物,竟然让藏锋期修士带着一群小辈出来游历。
    闻仲平抚着胡须,满意地看着自己造成的压迫,对着祁念一和谢天行伸出手来:
    “两位,不要挣扎了,就同我们走这一遭吧。”
    他没有注意到,祁念一和谢天行两人手中都捏了半枚造型奇异的令牌。
    也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双方对峙的时候,台下那似乎和这两个年轻人同出一门的小辈,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到了这两人身后。
    又或许是因为他自恃是在场修为最高者,即便这群人真的想要反抗,也奈他不得,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他们想要做什么。
    在可怕的藏锋期灵压之下,闻仲平伸出的手似有虚影,在两人头顶凝结成一双阴云似的巨手,就要向他们两人抓来。
    电光火石间,祁念一和谢天行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多年同门的默契并不是假的,就在瞬间,谢天行双手结阵,阵盘将在场所有沧寰弟子全都包裹,他清啸一声,似有声波阵阵,阻了闻仲平一瞬。
    祁念一迅速拔剑而起。
    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她倾尽全力的一剑也乃不得闻仲平分毫。
    闻新灵站在闻仲平身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她娇声说:“哥哥,你看他们挣扎的样子,真的好可怜啊。”
    闻新焰闷闷地嗯了一声,并未接话。
    闻新灵于是嗤笑:“哥哥还真是个无趣的人。”
    场面甚至算不上胶着,应该说是闻仲平一人以压倒之势制住了所有的人。
    仙盟碍于南境的隐藏实力,并不敢真正和他们翻脸,舒辰君变了脸,刚拔剑而起时,就被闻仲平一道灵压制住,无法动弹,余东风也是同样。
    这两人也都是化神境强者,闻仲平甚至都没有出招,就已经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哪怕同为化神境,出鞘和藏锋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闻仲平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沧寰的小辈全力反击,甚至还有心抽空为族中小辈指点一二:
    “有同门之谊固然好,但也要学会分清形势,如果像他们这样,费力做些螳臂挡车的行为,不过是吃力不讨好而已。”
    “就比如,像这样——”
    闻仲平眼中含笑,空中的巨手又往下压了一寸,在场元婴境以下的修士皆是口吐鲜血。
    他像是看着一群不起眼的蝼蚁一样,准备简单地捏死这群蝼蚁时,闻新焰低声道:“平叔,我们不过初出南境,尚且不知境外的底细,如此贸然行事,恐会引起众怒。”
    闻仲平失望道:“阿焰啊,我早说过你性子太过平和懦弱,难当大任。我们虽久未出境,但对于一个修士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不过飞升而已。”
    闻新灵笑道:“如今境外灵气断绝,所有飞升的希望都系于我们南境,境外之人哪怕再强,也无须在意,毕竟不能飞升之人,寿数终有尽头。我们哪怕是拿出一丁点小利,也足够平息他们的怒火了。”
    “对不对啊,平叔。”闻新灵撒娇似的问道。
    闻仲平满意地颔首:“阿灵说的很对。”
    他如此说这,空中的巨手漫不经心地合拢手掌,却未料到,那巨手竟然像是被什么止住了步伐一样,难得寸进。
    闻仲平冷眼瞥去,却见这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的小辈,站位颇有些奇特。
    沧寰众人以谢天行为首,其余所有人皆在阵盘上依据自己的灵根站定了对应的宫位,谢天行双手结阵,从他们脚下浮现的,竟然又是一个五行连阵。
    有着更多修士灵力的加持,五行连阵能发挥出超过谢天行一人三倍以上的实力。
    而唯一不在阵中那人,就是那个眼缠黑纱的小姑娘。
    她持剑立于水阵的潮头,脚下水阵的浪潮似有意识,每一次变幻都恰好迎上了她的脚步,送她迎风直上。
    闻仲平感受到,就在这一刻,这群小辈的修为全都瞬间暴涨,和先前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空中的巨手被祁念一一剑斩破,藏锋期的灵压让她每向上一步,心脏都像是要被捏碎一样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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