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上阳门。”说到上阳门,卢秋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只来了七疏道人,应当是来探望陆道友的。”
    “南境,神机,仙盟都不确定会来多少人,我让人放了几张大的云台,提前预备着。”
    曲微听着,叹息道:“师妹,辛苦你了。”
    卢秋桐捏着眉心,无奈道:“谁让这是咱们沧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日子呢。”
    今天不仅仅是沧寰一个普通修士的龙门礼。
    更代表着墨君门下最小的弟子,也已经见龙门,能够正式参与到深渊之战中了。
    两年前,世人对于祁念一这个名字,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墨君门下弟子四人,首徒是大名鼎鼎的医仙,次徒是神机令主,三徒是魔宫皇子,只有这个小徒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在旁人眼中,她就像是陨星峰的隐形人。
    两年后,她就已经名扬四海。
    云台席间,庄钧想起这件事,还觉得有些唏嘘。
    当年,在墨君的阻拦之下,盟主的计划没有成功,但为了防止她长大后,有了反抗能力,就不愿配合牺牲了,这才故意压制了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但事实证明,真正的强者,无论再怎么打压,都是无法掩藏她的光芒的。
    云台上宾客渐满,都是今日来观礼之人。
    沧寰弟子们,将宾客引领入座,表面上看着没有任何波动,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惊讶,也不因对方藉藉无名而有所冷待,均一视同仁。
    但他们也难免在内心震惊,小师姐的龙门礼,竟引得如此多大能前来恭贺。
    云台这边坐着青莲剑尊,那头坐着孤山道尊,当世两位千秋岁强者的出席,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众人心中暗自咂舌,剑尊以及青莲剑派,向来同沧寰交好,剑尊会前来并不奇怪,但孤山远在中洲,道尊又素来深居简出,就连很多孤山弟子都难以得见真容,却没想到道尊也会出席。
    祁念一特别安排的亲友座上,坐了一群女孩,龙门礼尚未开始,祁念一这个正主还未现身,几个女孩子就已经聊得十分起劲。
    深渊之战那时,摇光就已经和萧瑶游一见如故,这次再见面,两人互相倒苦水,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妙音一席紫裙,戴了同色的面纱遮住半张脸,对着桌上可爱的甜点想吃又不忍心下手。
    慕晚靠在栏杆边,沉默地望着云层。她穿着医修的法袍,脚边却立着一把长刀,看上去十分不搭,但在她身上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上官熙则是震撼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出南境,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作为在场唯二的两个男人,玉重锦和宋之航面面相觑,觉得他们实在是格格不入。
    玉重锦端起酒杯,对宋之航道:“咱俩喝一个?”
    宋之航推拒道:“今日是她的龙门礼,我想好好看看,就不喝酒了。”
    玉重锦也不勉强,仰头一杯饮罢,却从宋之航的神情和语气中,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微微靠近了些,低声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宋之航睁大了眼睛,而后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像是在迷惑,怎么会有如此自来熟的人,刚一见面就问人家的这种私事。
    玉重锦没待宋之航回答,就一副了然的模样,拍了拍宋之航的肩膀,说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那么好,喜欢她很正常啊。”
    宋之航品味了一下这句话,表情瞬间从尴尬变成了有些怀疑和微妙,同样压低声音问道:“这位道友,你也……?”
    玉重锦听闻这句话,顿时忧愁了起来,他又灌了一杯酒:“不提了,总归我也不能说出口。”
    他一副饱含心事的模样,让宋之航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玉重锦的自我调节能力超乎寻常,他只低落了一瞬间,就立刻恢复了元气,又撞了撞宋之航的肩膀,问道:“诶,她有没有送过你剑鞘?”
    宋之航茫然道:“未曾,送剑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听到这个回答,玉重锦才笑了出来,眉眼弯成月牙,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没有就好。”
    他们身旁,萧瑶游突然问道:“楚斯年怎么没来?”
    慕晚单手支颐,轻声回答道:“不知道,他似乎提前来了沧寰,只是现在尚未现身。”
    萧瑶游叹息道:“我就说,以他们俩的关系,楚斯年怎么可能不来。”
    慕晚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以及最后楚斯年化身为魔的结局,不禁有些感慨:“是啊,毕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人。少年时的情谊,果然深刻又单纯。”
    玉重锦和宋之航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就凑了过去,对几个女孩子道:“几位同她都是怎么相识的?”
    祁念一的亲人都还在陨星峰并未出现,现在能坐在这亲友席上的,都是她的好友。
    上官熙略微垂眸,想起她们在城门初见那一日,说道:“非要说的话,是曾经互相欺骗、试探,后来互相利用,也互相信任的关系。”
    玉重锦干巴巴道:“听、听上去好复杂。”
    萧瑶游就直接得多:“无望海时,她说他要包养我,我答应了。”
    摇光震撼道:“包养……?这是可以直接说给我们听的东西吗?”
    萧瑶游十分大方地笑了下:“这有什么不能的,当时是一个月三千极品灵石,如今涨价了,变成四千了。”
    摇光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看着萧瑶游的表情瞬间怪异了起来,觉得自己和萧瑶游一比,显得那么的平平无奇。
    她说:“我是在一场比试中,输给她了,然后就——”
    她还没说完,玉重锦就像找到了家人一般,兴奋道:“我也是!南华论道上,我输给她了,从那之后,我就对她倾……钦佩不已。”
    倾心两个字在他嘴边打了个转,又憋了回去。
    摇光:“……”
    她本来想说,输给祁念一之后,登天梯,修炼,东奔西走地做各种事,她被祁念一安排得明明白白。
    宋之航托着下巴,温声道来:“这事,恐怕还要从我求亲被拒开始说起……”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发言的妙音笑了下,突然拿出一朵簪花,放在了桌上。
    南境人不懂她的意思,参加过南华论道的几人却都是懂的。
    看到这朵簪花,一直冷淡的慕晚,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她想了想,前世今生的种种如同浮云过眼,如此彻底的改变,让人分不清那些过去究竟是真实,还是黄粱一梦。
    她缓缓道:“我……是从各种传闻和谣言中,拼凑出了她的样子,那时我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传言都做不得准,所以我想亲自看一看。”
    她顿了下,笑着说:“见到之后发现,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很多。”
    慕晚的声音就像晚风拂过月稍,让人感觉柔和又舒缓。
    摇光听完一圈,这才意识到,他们这方云台席上一个对祁念一求亲被拒的,一个输给祁念一之后倾心却爱而不得的,一个被祁念一包养的,一个和祁念一相扶相持互相成就的,一个似乎什么都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里里外外都是我和她是有着很深羁绊的故人。
    听说不远处另一边的云台,还有一个祁念一的青梅竹马。
    不愧是神子!
    摇光举目四望,悲凉地发现,唯一一个被祁念一支配努力干活勤恳修炼的人,居然只有她自己?
    正闹着,又有一群人渡海而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玉重锦看了一眼,就放下了酒杯,眉头皱了起来。
    庄副盟主已经在仙盟的位置落座,他以为父亲不会来的。
    没想到还是来了。
    玉华清不仅来了,还是带着玉笙寒一同前往。
    他身后跟着一长串队伍,封着六十四抬木箱,木箱用红绸装点,看上去颇为喜庆。
    玉华清此举,让众人有些不明所以。
    剑尊见状,呵了一声,开玩笑道:“难为玉盟主,竟为念一的龙门礼,准备了如此多的贺礼。”
    玉华清淡淡一笑,落座后举杯示意,没再多言。
    剑尊的这番话把大家的思维都拉向了贺礼,虽然仍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多想了。
    没多久,巳时已到。
    庄严的钟声从沧寰山巅传到海面,震散海面的雾气,也让所有人随之神清目明。
    伴随着海雾缭绕和晨光洒金,一个身影自山脚下缓步走来,出现在了步云梯底部。
    祁念一今天穿上了景帝和皇后为她挑选的礼服,赤红的长裙如同烈焰,将清寒的海面烧热。
    阳光洒在她的肩头,让人分不出,那刺眼的金色,究竟是来自于她衣裙和发冠上的鎏金,还是来自于太阳,抑或是她那双璀璨的眼眸。
    祁念一平日里鲜少穿如此鲜艳的颜色,如今换了一副装扮,整个人耀眼得太过刺目,叫人不敢逼视。
    衣摆上的鎏金穗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摆动,她抬头望向直入云端,望不到尽头的步云梯。
    这一幕,惊得在场所有人一时间都没有说出话来。
    热闹一片的场合因为她的出现而沉静下来。
    萧瑶游轻声道:“沧寰的龙门礼,第一步是扫尘,象征着修士彻底超凡脱俗,扫去尘世污秽,登上龙门,置身青云。她需要徒步登上这三万级步云梯。”
    巳时的钟声刚过,祁念一身后,一个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
    他双手捧着一方剑匣,剑匣半启,匣中所置,正是神剑非白。
    众人惊讶地发现,这侍剑者,竟是青莲剑派的小剑骨,楚斯年。
    他比祁念一高不少,因此微微躬身,用十分虔诚的姿态捧着剑匣,一步步走到了祁念一的面前。
    捧剑匣,侍剑主。
    这是剑侍才会做的事情。
    但今日,青莲剑派的小剑骨,众人眼中剑尊的继承人,亲自弯下腰,捧着这把剑,以剑侍的姿态,走到了她面前。
    祁念一眼波不动,平静地从楚斯年手中接过剑匣。
    乌木匣的盖被她轻轻推开,她从中取出那把纯白的骨剑。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祁念一并没有动作,只是将额心贴在了剑身之上,用最直接的方式,呼唤非白。
    云台上,萧瑶游眉头微皱:“她在做什么?再不登步云梯,就错过吉时了。”
    但祁念一不为所动,执着地呼唤着非白,一副你不现身,我就不走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非白无奈地出现了。
    祁念一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引得众人无不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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