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月等人没有过多的情绪,阮萧玉却从长空之中收回了他忧郁的眼神,目光炯炯地看了木纾一眼,然后又看向木蕾。

    木蕾本来清冷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目露精光得看着木纾,片刻后嘴角溢出冷笑,“御神木?木纾,你可真敢想,这么几十年了,你到底是太过自负还是太过愚蠢?”

    木蕾的变化之大,与先前判若两人。

    木蕾身后躲起来一脸茫然的木寅也变了脸色,先前他只觉得木纾这个名字熟悉,想了许久之后,总算搞清楚了谁是木纾。

    木纾,不就是那个无能小姨木以澈家被毁了灵根的废物么?

    他没有见过木纾,但却听闻府里的仆人讲过。

    木纾的母亲是自己母亲的妹妹木以澈,是个四灵根的废物,自小因着祖母的喜爱没有被打发出木家,反倒一直留在木家内院,享受着与母亲同等的待遇,甚至更好,后来祖母还亲自出马,为其招了族中最得力的管家为夫,而后两年,木以澈生下木纾,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废物的女儿木纾竟是单系木灵根的天赋,祖母高兴坏了,当时便许下诺言,要将木家的基业传给木纾。

    祖母一心一意只对木以澈关怀备至,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母亲,更不疼爱自己的母亲。

    在木寅看来,祖母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木以澈一家三口,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木纾三岁时与木以澈夫妇一同出门游玩,不幸遭人暗算,木以澈夫妇为了保护她当场死亡,她则是被人摧毁灵根。

    而后祖母得知这个消息,被活活气死,最终只留下孤苦伶仃的木纾。

    没有祖母的庇护,又失了灵根的木纾只能被送到外族,但却是因为母亲好意才将其留在内院,负责打扫兽厩。

    只不曾料到,这木纾不仅不感怀母亲的好意,小小年纪便偷偷逃跑,一逃就是几十年。

    木寅将木家仆人的话七七八八拼凑在一起,便得出这样的推测,木纾的母亲抢走了自己母亲的一切,自己母亲不计前嫌就罢了,木纾不仅不知恩图报,反倒从木家逃跑,如今回归,竟然还敢鞭打自己。

    没有受过委屈的木寅自不可能原谅木纾,现下木纾还敢提起御神木,他更觉愤怒。

    思及此处便已经不再恐惧,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还是站出来,冷声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废物,白眼狼,御神木你也敢想?简直不自量力。”

    其实不仅木蕾和木寅,就是旁听的众人也都觉得木纾是不自量力。

    就算刚才木纾小露身手让人很是惊讶,但是凭借她结丹结印期的实力,又是木蕾口中灵根被废的废物,结丹结印便已经是极限,身后也无背景,这样的人居然想打御神木的主意,是愚蠢还是狂傲?

    众人看向木纾时的目光,由先前的怜悯变成了此刻的嘲讽。

    木纾却不在意这些言语,亦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慢悠悠地开口道:“呵呵,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们紧张什么?木蕾,我原本以为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很冷静沉稳,没有想到还是经不起一个玩笑。”

    木蕾虽然高傲,不喜被人揭短,不过她也不是蠢人,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当即便道:“木纾,你不用刺激我,没有……”

    哪知木寅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冷冷地道:“长姐,她不过是个废物而已,和她娘一样,只能生活在木家的兽厩里照料妖兽,他们连贱民都不如,我们何须惧怕?哼,敢提御神木,就算我木家给得起,她这废物敢要么?”

    木蕾本想阻拦木寅,可木寅性子脾气都极为火爆,她还未曾出手,他便已经说完。

    再看木纾,听了木寅的话后,脸上露出些许惊色,然后沉默下来。

    这副模样就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木蕾微微皱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疑。

    木纾怎么说也是没有灵根的废物,这样的人即便再坚强,即便得了机缘恢复了一些,重新站了起来,但天赋造诣也不会很高,更何况此时此刻,她完全能够感觉到木纾不过结丹结印期实力而已,气息很弱,几乎无法再提升一层。

    想到这里,也没有打算阻拦木寅。

    让木寅挫挫木纾的锐气也好,不然木纾还以为自己实力提升了一些,便可以随随便便到木家地盘撒野。

    她向来便不喜欢不知安分的人。

    木寅见木纾如此表情,又得到长姐的允许,便更加趾高气昂,道:“怎么?现在就怕了?本少爷告诉你,只要你敢要,我木家便敢许,可惜你不敢,没用的东西,到我木家地盘撒野,简直不想活了。”

    木纾没有急着回答,先是是沉默片刻,随后低声问:“木家少爷可说的是真的?我指的是我若敢要,你便敢许?”

    木寅傲慢地扬了扬下巴,冷道:“这是自然,本少爷谅你也要不起,你敢说你要得起?”

    木纾摇了摇头,一副颇为嘴硬的模样道:“我不是不敢说,只是怕你不敢给。”

    木寅受到木纾刺激,道:“你说本少爷不敢?世上就没有本少爷不敢的事情。”

    木纾立刻道:“你总不敢起心魔誓。”

    木寅怔了怔,还真有些不敢,只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可是木家少爷,怕过什么人?况且在整个南部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就连金铃派的长老看着他都要谦让三分,何况是一个废物?

    他谅木纾都没有资格得到于什么,如此倒像是刻意在硬撑,故而抬了抬下巴,傲慢地道:“谁说本少爷不敢?不就是心魔誓么?只可惜本少爷就算起了心魔誓又如何?你还不是不敢要?”

    木纾闻言,脸上的惊色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灿烂一笑,“不一定。”

    木纾脸上的笑意可谓美丽绚烂,与前一刻明明怯弱却还要故作镇定的模样截然相反,木寅虽然乖戾,此刻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下,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旁边的木蕾也有种不好的错觉,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她总觉得此刻的木纾像是一只狩猎的蜘蛛,早就撒开了网,等待猎物的靠近,而这猎物不是她,是她以及她的母亲最疼爱、最珍视的木寅。

    木寅素来任性,被宠得无法无天,什么事情对他而言都都理所应当,不计后果,更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木纾如果是故意的,那就实在是不容小觑。

    先装出一副弱小的模样,接着诱骗木寅许下心魔誓,试想她当真敢要御神木,那木家究竟是为了木寅不被心魔所噬而将御神木给她,还是为了御神木任由木寅被心魔所噬?

    两个都是自己和母亲最重要的东西,根本难以取舍。

    这个时候木蕾才真正对木纾产生一丝戒心,并厉声对木寅道:“木寅,何以胡乱许下心魔誓?不准这般胡闹。”

    木寅平常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被骂,现在被木蕾呵斥了一句,觉得委屈,愤愤地道:“长姐,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这废物真的敢?还是说你帮那废物说话?他刚才还打我。”

    木蕾自是看到他满身伤痕,不禁心疼,自己的弟弟连自己和母亲平常都舍不得动一下,怎能容忍旁人鞭打?

    这个仇她肯定要报。

    不过此时此刻事关重大,她不能随便玩笑,因而依旧一脸严肃道:“无论如何,不能如此,你若立了心魔誓,若她真的敢要御神木,你当如何?”

    木寅一怔,不说话了。

    木纾则在一旁笑呵呵地道:“木家少爷,我这个外人虽不说不上话,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问你,你觉得你姐姐是真的关心你么?你就不会觉得她是怕你许下心魔誓,你母亲疼你,会为了你将御神木给我,到时候她这个木家家主不好当?”

    不得不说,这一点木纾把握得很好,对木蕾、木寅两姐弟分析得也很透彻。

    木蕾虽然疼爱弟弟,但是打心底里木家基业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况且木家基业也不是只靠家主一个人支撑,还有各大内院长老,木蕾母女疼爱木寅是一回事,若是要为了木寅拱手将御神木送给别人,自然不可能。

    而木寅自小被宠溺惯了,觉得什么都理所应当,故而也就自私自利,几乎不为他人考虑,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只要木寅稍有迟疑,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总之这两姐弟当真很好挑拨。

    再看木蕾,脸色已经变了,她完全没有料到木纾不仅陈府深,还这般无耻,竟然挑拨离间。

    她一直没有高估过木纾,此番却吃了个大亏。

    她想要说些什么,木寅却一把推开她,蛮不讲理地道:“长姐心里寅儿没有木家重要?哼,心魔誓我便是许了,我木寅立誓,如果木纾敢拿御神木,我便要你们给她,否则我宁被心魔所噬。”

    木寅许完心魔誓,木蕾彻底愣住。

    誓言成立,只要木纾有那样的资格,木寅便得将木家的御神木交给木纾,否则会被心魔所噬,若叫木寅摆脱心魔,又不拱手让出御神木,除非木纾自己放弃或者没有那样的资格。

    是了,木纾有资格么?

    木蕾半响没有说话,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道:“可是以你现在的实力和身份,有什么资格……”

    正自说话间,忽听远处响起一阵破空之声。

    抬头一看,却是刑法总堂十多名白衣弟子自天而降,领头的则是颇为严肃的锦逸尘。

    锦逸尘几人匆匆落地,迅速扫了木蕾和木寅一眼,便径直走到木纾口中的四师叔面前,俯身跪在地上,唤道:“摇光真人。”。

    原本他们在远处感受到这里的动静,以为木寅又在动手打人,想来看看能不能阻止,没有想到一眼便瞅见了古道一,当即便俯身行礼。

    听闻摇光真人的名号,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摇光峰乃刑法总堂真正幕后掌权者的事情已然在几年间传遍了大江南北,作为摇光峰首座的古道一的名声得到了巨大的颠覆,从以前的尾峰真人,一跃成了真正强大力量的掌控者。

    这种事情在浩瀚大陆还引起过不小的波动,就算木城远在南部,自然也有所听闻。

    眼前这个带着面具,墨发紫衣的男子,竟是摇光真人么?

    街边众人都忍不住多瞅几眼。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原先古道一就站在这里,但是众人却如同被某种力量所影响一般,尽管偷偷看他几眼,却不曾刻意关注,此番得知他的身份之后,顿时便觉得其气质非凡,绝不是一般修士所能比拟。

    如果说这是摇光真人,木纾称其四师叔,那么木纾的身份想必也不俗。

    这御神木…

    木蕾脸色这下子才真正不好看了。

    此番又听木纾道:“木纾的资格便是四师叔给的,你说我敢要还是不敢要?木寅心魔誓已起,你看看是要舍木寅还是要舍御神木呢?”

    木蕾忽觉压力颇大,额头上渗出汗水来。

    她忽地明白过来,原来陷进设在此处。

    木纾果然是为木家来的么?难道她知道了什么,要回来复仇?

    可诱导木寅发心魔誓并不能够表示木纾能顺利拿到御神木,毕竟在这种大事之上木家长老们也是要参与意见的。

    御神木关乎木家根基,就算作为家主的母亲肯送出来,长老们却不一定愿意。

    木纾既然能想到挑拨离间的点子,便不会是个笨蛋,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如此说来,木家舍一个木寅对木纾来说有什么好处?

    事实上对木纾来说,好处并不在这里。

    此番木纾如此作为,不过就因为木寅此人实在讨厌,她只想叫木寅知道,他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当然,顺道敲诈木家一番倒也不错。

    木纾见木蕾神色不定,心情颇为愉悦,道:“木蕾,我想看看你究竟选木寅还是选御神木呢?御神木可是关系到木家根基啊!”

    木寅也看着木蕾,心情却与木纾完全相反。

    他看到了,疼他纵容他的长姐,平常为他处理一切事情的长姐,在这件事情上,犹豫了。

    本来要什么有什么的他,忽然间像是被人忤逆,被人抛弃了般,心中又悲又怒。

    木纾满意地看着她目眦欲裂的表情,又对木蕾道:“你想选御神木是吧?我知道的,木寅不过是你疼爱的弟弟罢了,弟弟没了,你可以疼爱别人,可你若败掉御神木,木家便容不下你,往后你除了是金铃门长老的弟子,便什么都不是了。”

    木蕾抬头看着木纾,眼中杀意凌厉。

    只是她没有动作,一条火红色的长鞭便朝木纾甩来。

    “贱人,你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

    木纾微微侧身,避开木寅手中的长鞭,然后侧身旋转,寒冰长鞭一甩,轻易便将木寅裹了起来,摔在地上。

    木寅重重地趴在地上,急火攻心,“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木蕾有一众仆从惊喊:“寅儿(小少爷)……”

    木蕾想去扶木寅,却被木纾一把捉住手腕,生生阻止,好在木寅出门总是带着一众仆从,此番倒能得到妥善的照料。

    木蕾盯着木纾,这个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木纾的力量很大,竟是轻而易举便叫她不能动弹。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那个任自己欺凌大骂、柔弱不堪的废物木纾,几十年后,实力比自己更加强大。

    木纾对她道:“木蕾,你不必用这种表情看我,我真的对木家睁大不感兴趣,所以我也不会为难你,你放心,我不要御神木,也没有心思害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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