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口问道。

    “嗯,子云这老娘们喜欢喝咖啡,我认识她那会儿,中国那是有钱人才能喝咖啡。后来带她喝了一次,就迷上了。也算是异类,人家修道都学茶,她天天喝咖啡。我记得当年带她去过一次长春的咖啡馆,嗯,地址是这么走的,我给你们指路。还开着,虽然好几十年了,不过后来我把咖啡馆给买了。算是我名下的产业。”

    说话间,苦毒婆婆开始指路。

    年纪大了,指路的时候就有些分辨不清,好几次开错,还有几次让司机差点开到单行道上去,兜兜转转,整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地方。下车之后,是一片老城,在角落里开着一家咖啡馆,特别不合时宜,门面很小,装饰的倒是不错,感觉特别老。

    过往我只在上海听说过有老上海咖啡馆,没想到长春也有,算是给我长了见识。

    “你们瞧。”

    她伸手指了过去,我隔着车窗玻璃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老妇坐在咖啡馆靠街边的地方,似乎是睡着了,微微低着头,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婆婆,你就别过去了,我们去把她请出来把。”

    我招呼了一声,婆婆坐在车子里没动,冷哼了一声,和个孩子似的说道:“让我去我都不去,谁要见那娘们。”

    我笑了笑,走过了马路,推开了咖啡馆的门,很奇怪,咖啡馆里没有客人,也没有老板和服务员,空荡荡的。

    子云道姑换上了一件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头发也束成了马尾,坐在日光中,我走过去,毕竟她的两个徒弟都死了,我自然也不敢过多顶撞,毕竟估计她心情也不好,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我笑了笑说道:“前辈,我是万林。”

    她没回我,像是睡着了,面容安详,身子微微摇晃,我轻轻靠过去在她身边低声说道:“前辈,我是万林,您醒一醒。”

    依然没有反应,我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她身子一歪,倒在了桌子上……

    苦毒婆婆坐在车子里,看着外面的美丽天空,司机感叹了一句:“婆婆,今儿是难得的好天气啊,你看这天多蓝,我都好多日子没瞧见蓝天了。”

    苦毒婆婆没好气地说道:“哼,我见多了,当初我还年轻的时候,长春的天和明镜似的,虽然也是工业城市,但是比现在好多了。那会儿,我和那老娘们一起逛街,每次都是我掏钱给她买衣服,她也不念个好。还和我抢老公,就她那样……”

    司机微微笑了起来,回头说道:“她就没点好的?”

    “有啥好的?不过咱们是实在人,说的是实在话,我年轻时候和她关系铁的很,那会儿我记得在坊市里和人干架,我打不过人家,还是她帮忙,咬着人家的手臂就不松开,人家用扯她头发,用铁棍抡她脑袋都砸出血了,都没松嘴。我儿子满月的时候,这老娘们还差人送了好几十万的礼,不就想显摆自己后来有钱了嘛。不过,她后来当上水行一脉高层的时候,我也给她回了上百万的礼,咱也不能亏了她。她一直没嫁,我也给她张罗过婚事,介绍的哪个不是年轻英俊的啊,就连江幻天我都拉来和她相过亲,她比江幻天要大不少,江幻天那会儿长的可俊了,她已经是老妇女了。你说我们是不是……”

    说到这里,苦毒婆婆的话忽然停住了,她的余光瞥见了倒下去的子云道姑,说到嘴边的话忽然停住了,皱着眉头,嘟囔起来:“咋倒下去了呢?咋就倒下去了呢?这好好的喝个咖啡,咋就倒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车门,走了下去,向着远处的咖啡馆走了过去。

    路上车流很少,日光很好,苦毒婆婆双眼发直地走过黑色的柏油马路,站在了咖啡馆的玻璃窗外,我看着她苍老的眼睛微微抖动,盯着我,问道:“万林,咋了这是?睡着了啊?喝咖啡也能睡着啊?”

    我微微摇了摇头,轻轻说了两个字:“去了……”

    这一刻,婆婆眼中泪水顷刻间滑落,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我急忙冲出咖啡馆,将其扶了起来,却听见怀里的婆婆一直在低声说:“咋就去了,怎么就去了,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如果咖啡馆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没有变的话,我想,在几十年前也应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年轻的苦毒婆婆笑容满溢地拉着同样年轻的子云道姑,走在长春的路上,穿过比现在狭窄的多的路面,走进那家咖啡馆。

    桌子上铺着的是红白相间的方格桌布,婆婆熟练地为子云点了一杯咖啡,那是子云这一生喝的第一杯咖啡,桌上的瓶子里插着玫瑰花,两个穿着漂亮衣服,长相好看的少女喝着咖啡,婆婆一定特别霸道地说:“你得加糖,多加点,甜了才好喝。”

    子云应该只是笑,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觉得苦,再放一点糖,然后越喝越着迷。

    接着两人一定会笑,会讨论将来的人生会是如何的精彩斑斓,等到分别的时候,一定会手拉着手亲吻彼此的脸颊,然后特别开心地说:“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听齐星老头说过,婆婆的父亲出殡那天,子云来过长春,啥也没说,陪着婆婆哭了一个晚上。柳城和婆婆的儿子出殡那天,子云也来过长春,这一次骂了婆婆三句,却抱着婆婆,让婆婆在她怀里哭了一夜。

    有人说,兄弟之情才是真,姐妹情都是假的。

    其实孰真孰假,岁月才是最好的见证者……

    婆婆的情况很不好,我送她回家之后,她一直神经质地碎碎念,说是自己命太硬把子云克死了,还说一定是因为自己这些年造的杀孽太重,报应在了子云身上,说自己不该来见子云,还说都是自己的错。

    齐星老头说,她亲生儿子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状态,后来直接发了疯,开始了疯狂的追杀。

    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拥有的太少,而失去的太多了。

    我留下来陪着婆婆,在婆婆房间里看见了老相册,里面有当年她,子云和柳城,齐星的合影。

    婆婆年轻的时候真漂亮,的确,相比之下,子云就像是鲜花旁边的绿叶,可是两个人手挽着手,笑的特别开心,即便是黑白的老照片,可依然能够感觉那时候她们一定很要好。布夹住技。

    大齐在下午的时候赶来,等我开了门后说道:“消息是封锁了,但是还是传了出去,估计五行宗本部应该已经知道了。在外地的情报贩子已经传来了消息,五行宗本部开始急调人马,估计是要展开大规模的行动。我觉得可能就是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皱着眉头,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子云之死,成了五行宗北上问罪的一个契机……

    第一百六十二章,真相不一定真!

    五行宗的行动速度非常快,没有给我们太多反应的时间,在第二天,五行宗先头部队已经空降长春。带头人为五行宗金行一脉的少主,名叫范无咎,说是少主其实也已经年逾四十。金行一脉主杀,因此在五行宗内一直都是占主导地位的一脉,也因此和火行一脉互相对抗。

    火行和木行两脉被打压后。金行一脉便算是五行宗的正主了,老宗主名叫范云奇。如今五行宗大小事务其实也已经不多过问,都由范无咎来掌控。

    重华殿气氛森严,我坐在主位上,看着五行宗的人马走进来,即便按照规矩将兵器都留在了殿外,可金行一脉毕竟主杀多年,身上的杀气自然外放,远远看去,其自身便如同一把把利刃。

    “万林阁下。”

    范无咎大踏步地跨入殿内,对我拱手说道。声音生硬。看起来的确是咄咄逼人。

    “无咎兄。请入座!”

    我同样拱手说道。

    范无咎却一扬手,高声说道:“坐就不必了,我就是想来问问,为什么子云师太和其身边的两名弟子会平白无故地死在了长春,你是否调查出了一个所以然来?”

    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让我有些不爽。

    “我们还在调查,事发突然,我们准备不足,还请见谅。”

    我尽量放低姿态地说道。

    “希望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后续我们五行宗的人马也会陆陆续续赶来,如果两天之内你不能交出杀人凶手,我就会带领我们五行宗的弟子亲自插手调查。届时,可就多有得罪了。”

    说完之后,范无咎一抱拳,连一声告辞都没有说,挥手离开。

    大齐在我身边,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低声说道:“够狂的啊。”

    我点点头道:“现在我们势微,而且还不占着理,他们当然狂。对了,荀彻老哥呢?”

    大齐想了想道:“可能还在外地吧,没回来呢。虎哥他们也是事务繁忙,我让人在查了,验尸结果很快就有了。”

    验尸报告在当天下午就出来了,子云道姑的尸体没有动,毕竟是高位者,动了怕被五行宗指责,剩下的两个女弟子的尸体检查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在她们身体中被刺穿的脏器上都发现了不规则的小孔,不过虽然是不规则,可是却还是如同钻头钻出来的小洞,当然,最惊人的发现是在这些小洞内都有一些木头成分的小刺,看起来应该是木刺。

    “怎么会有木刺呢?”

    我看着镊子上夹着的木刺,想不明白。

    “应该是木行一脉干的。”

    我正嘀咕呢,身后却传来了个男人的声音,回头一看,却很意外地看见了范无咎,此时的范无咎模样和之前见到的时候迥然不同,脸上带着微笑,神情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仿佛从一个严肃的少主变成了个亲切的邻家兄长。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奇怪地问道。布他欢弟。

    “不用紧张,我是向你们妖脉的人打听后得到的地址。可能之前有些误会,我私底下没那么紧绷,在五行宗弟子面前自然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师风度,其实不过是做给下面的人看的。我觉得有我的帮助,你能更快地破案。”

    他这话听着怪怪的,不过既然要帮忙,我自然是不排斥。

    “这是我们在两个女弟子身体内发现的木刺,你刚刚说是木行一脉干的?五行宗的木行一脉吗?”

    我奇怪地问。

    他点了点头,说道:“五行宗每一脉都有不同的攻击方式,这和修炼不同的功法有关系。木行一脉擅长暗杀,其中一种暗杀的方式就是操控非常细的木头,钻入目标的身体内,然后在其脏器上开出小洞,破坏其身体机能,虽然没有外伤,也没有明显的特征,只要手脚干净的话,什么都不会留下,应该是不会被人察觉的。显然,这个动手的家伙手段并不算高明,按理说,这样的家伙不是子云前辈的对手。为什么子云前辈会死呢?”

    他这番话倒是有些道理,将我毫无头绪的线索给梳理出了一个线头,我接着问道:“木行一脉有人来我们长春了?如果要杀掉子云前辈,那为什么要在我们长春动手?”

    “很简单,为了挑拨你我两派之间的关系。如果子云死在长春,而她又是来长春为了讨要五行阴命,这可能就会成为一个导火索,让你我内斗,而木行一脉和火行一脉坐收渔翁之利。此计甚毒啊!”

    范无咎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而说的通。

    “那接下里就想办法找到这几个潜藏在长春的木行一脉的家伙,抓住了他们,就等于是抓住了木行一脉的证据!”

    范无咎说完之后,转身离开,我看着镊子上的木刺,觉得他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可是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得出了结论,妖脉和五行宗立刻开始在全城秘密搜捕,我则一直陪着苦毒婆婆,她的状态很不好,我能想象,要是我和荀彻做了几十年兄弟,突然他被杀了,我肯定也得崩溃,这种事情旁人看的太轻,自己才知道有多痛。

    搜捕了两日后,居然还真被他们找到了躲藏起来的杀手,是一老一少,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杀掉了。

    范无咎站在尸体旁边,举着从这一老一少身上搜到的木行一脉的令牌,高声说道:“木行一脉,一直都和我们互相敌对,明争暗斗多年,但是我们一直保持忍让,即便他们势力不如我们,我们也一直让他们在五行宗之内修炼,从未有过半分歧视。但是如今他们公然和我们对抗,还暗杀了子云前辈,此仇必报。兄弟们,这就是证据,明日就昭告天下,看看木行一脉如何应对!”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一切似乎都那么有理有据,我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两个人的确都是灵异人士,也都有修炼果木行灵气的痕迹。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身边的五行宗人群渐渐从现场退走,我依然留在原地,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少的自不必说,道行很浅,而老的,我检查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此时范无咎走到了我的身边,抱拳说道:“多谢万林小兄弟帮忙了,这一次定要让木行一脉付出代价。”

    说完他正要离开,却听见我高声说道:“等一等。”

    范无咎停下了脚步,奇怪地望着我,我站起身来,指着地上老头的尸体说道:“有问题。”

    他一愣,笑着问道:“什么问题?”

    “因为我本人灵觉比较强,所以我对于灵觉一直都有研究,灵异人士修炼的所谓道行,有很大一部分是体现在我们身体的灵气储备量,以及肢体皮肤的强度。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的灵觉也会因此而改变。修炼的越多,保护我们灵觉的骨骼就越坚硬,很多人都忽视了这一点,道行越深的人,灵觉外表保护的骨骼就越是坚硬,黑宗前辈的脊背就算是用大炮轰击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子云前辈的实力和苦毒婆婆不相伯仲,或许还要更强一些,能杀她的人肯定实力不俗,这个小子的尸体我检查过,道行不深。但是这个老头的尸体,我也检查了,他的灵觉外层骨骼很脆,甚至还比不上我手下一些命师。所以,这代表了他的道行不深!他不是杀死子云的凶手。范无咎,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和盘托出,对方却冷冷一笑道:“你要是没看出来,其实就没事了,你太聪明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五行阳命

    谎言被戳穿,这并不是一个周密的计划,其实打从一开始,范无咎就没想着要布下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借口,利用了我,利用了死去的子云师太,至于他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在我看来也许只是一个对木行和火行两脉正式宣战的机会。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开口问道。

    “其实不用我说。你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五行宗内乱刚刚平息才没多久,对于我和我的父亲来说,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将木行一脉和火行一脉诛灭。我们需要更大的仇恨和足以再度挑起诛灭木火两脉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子云的死……”

    范无咎脸上露出怪异的微笑。

    “所以,子云师太是你干掉的?”

    我反问了一声。

    “不,当然不是。如果这么做的话,一旦被拆穿,那不仅借口没了,反而可能让我陷入被动的境地。所以我不会这么做,但是当一件事换一个方面,转变一下思路,那么很快我们就会发现,整个事情一下子就不同了。子云师太是水行一脉的高层,也是我父亲的好友之一,说实话,我父亲并不希望五行宗彻底分裂,相反。他们老的一批认为应该早点结束这一次的争斗。五行俱全才是五行宗,缺一不可。子云师太也自然是这么想的,不过在我看来,如果不排除了火行和木行两脉的话。五行宗便永无安宁之日,它们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也是拖垮五行宗的毒瘤。既然是毒瘤,那就必须要去除,只是可惜,我那已经老眼昏花的父亲,以及五行宗的一些老头并不同意。因此,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将火木两脉逼上绝境。子云师太不是我杀的,不过也可以说是我杀的,是我派人偷偷地讲子云师太的行踪和此行到东北的目的透露给火木两脉。没想到,他们的反应的确很快,拍了高手来刺杀子云师太。只是可惜,火木两脉的高手奈何不了子云师太。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不得不对子云师太出手,说来很巧的是,你的身上有五行阴命,而我虽然身处五行宗之中,可是我的手上却有五行阳命……”

    说话间,他轻轻地举起右手,和我释放五行阴命的时候相似,他的手背上也有奇怪的符文显露了出来。

    “你不是命师,没学过命术,怎么可能用的了五行阳命,除非……”

    我这话说到一半,忽然间自己停住了,普通人没学过命术,那一旦被换了命,命格就会锁住,一生一世都无法改变,而范无咎能够使用五行阳命,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他学过命术,其二就是他请人将自己的命格换成了五行阳命,终生不可再变命格!

    “我虽然没学过命术,不过命格却是五行阳命,在我很小的时候,五行宗秘宝之一的五行阳命就被我父亲请人换上了身。”

    他轻轻地扬起手,手背上为蓝色的符文,挥手间便有大量的寒气飘散开来,灵力一变,手背上的符文变成了绿色,墙壁上顿时爬满了藤蔓,灵力三变,四周藤蔓顿时被火焰所焚烧。灵力四变,金剑凝空,灵力五变,地面裂缝不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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