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泯几乎绷得和弓弦一样紧,如果他不是寡言的性子大概要叫出声来,片刻后才醒悟过来这是来自景予的触摸,咬紧的牙关和身体一样剧烈颤抖,无比喑哑地问:

    景予在,做什么?

    刚刚消散了一点的燥意又疯也似的涌满他全身每一个末端,以火山爆发之势,残存的信念也被逼压得仅剩一线。

    景予的手往下滑去,没入腰际,做我想做的事。

    李泯几乎是在脑中的弦崩断的前一刻,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莫名觉得放任下去景予会很难受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理智越来越脱弦,他不敢保证彻底不清醒的自己会不会像那些奇怪的片段里一样做出可怕的事。

    他的力量景予抵抗不了。

    在景予触碰到终点的前一秒,李泯握住了他的手。

    停下

    他声音低哑,近乎祈求,景予,停下。

    徙动的手如愿停了下来。

    李泯汗流涔涔,终于把自己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他劫后余生般低头,看见景予眼里的泪光。

    一瞬间他就无措起来,深深的内疚又纠缠上他的心脏,不知道怎么做,小心地拍了拍景予的脑袋。

    怎么了?

    景予没有说话。

    李泯恍惚觉得是自己的拒绝太过生硬,让他伤了心。

    他立即道歉:对不起。

    还想补充两句,并不是不愿意接触你

    并不是不愿意被他触摸?那是很愿意让景予触摸吗?

    李泯本能地觉得语义不太对劲,又不知道哪句话才能行之有效地安慰到景予。想起景予让他坦诚表达自己的情绪,李泯想了想,顺从内心地调转了话头。

    我很

    开心。

    因为你抱我。

    和你接触很开心。

    泛着泪光的景予一头撞在他胸膛上。

    李泯张开双臂,无措地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想要抱住他生涩地顺顺他的脊背,却发现他颤抖地哭了起来。

    半晌,李泯低声说:不开心吗?

    景予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李泯这里他有任性的权力,景予闷声道:为什么不让我继续。

    李泯嗓音干涩,那里不行。

    为什么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李泯无奈极了。

    对于身体接触经验空白到极点的他来说,牵手已经是超乎寻常的亲密行为,碰他的脸、耳廓、脖颈是非常超过的,更何况更隐私的其他地方。

    对着景予他的底线只能败退到千里之外。

    李泯沉沉地深思了半刻。

    有些犹豫地问他:你喜欢吗?

    景予愣了一下。

    什么?他的身体吗?

    完全不知道李泯怎么会问出这么大尺度的问题,景予在愣神中下意识点了下头。

    谁会不喜欢八块腹肌宽肩窄腰大长腿呢!

    李泯并不知道这副平平无奇的身体有什么吸引人的,他看着很寻常,除了各方面尺码都符合他认知里枯燥无意义的美学标准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如果景予很喜欢

    李泯倒也觉得自己平凡的身躯看得顺眼了起来。

    看见景予点头,李泯那片刻的为难也消散殆尽,无奈地想,以后自己更理智地忍忍就好了。

    李泯郑重地如同宣誓一般,定定地看着他,说出让景予措手不及的话。

    全部归你。

    他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体发肤,包括前途声名,包括那些仅有的情绪的操纵权,全部归属景予。

    他想摸就摸吧。

    景予几乎发不出声来了。

    他有点想笑,眼睛又酸酸胀胀的,喉头堵得紧。

    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刻。

    好半天,他埋头闷声说:你可以叫我一声宝贝吗?

    景予发自心底地觉得自己很幼稚,还很矫情,但是想到李泯如果会这样叫他的名字,他还是无法忍住这个低劣的诱惑。

    宝贝。

    李泯不用做任何心里预设就喊了出来,低哑的声音沉甸甸地坠在景予的心尖上。

    他又哭又笑地嗯了一声。

    平凡尘世上,有人把他当宝藏。

    景予觉得他彻底完了。

    他再也没可能逃出李泯这两个字了。

    时间到了九月,海城几块待拍地皮都炒出了高价。谢知安的生意最近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几笔投资都收不回来,亟需拍下西湾的那块地皮,向家里证明自己的能力。

    那块地势开阔,视野极好,谢氏有意把它打造成度假圣地,带起一股风头。

    谢知安对这件事十拿九稳,只差最后签一个合同的事,也知道同期的竞品里没有比自己更好的合作方,所以一直拖着,等对方输了这场心理战,主动给出优惠。

    这天他想起地皮的事,让助理请了西湾地产的刘总出来吃饭。

    没成想在电话里对方就拒绝了他,谢总贵人事忙,这有好久没看见谢总,还以为不会再联系了呢,所以最近的日程都安排好了,实在空不出时间来。

    谢知安知道他在阴阳怪气表示不满,在商言商,那刘总也不过是想抬个高价而已。

    他觉得这场拉锯战不必再进行下去了,温和笑道:打趣归打趣,最后我们毕竟还是要合作的,刘总宽宏大量,今天出来我们就把合同签了,怎么样?

    本以为会收到对方惊喜的质问,可电话那头却笑了一声,谢总,你消息可就滞后了,西湾那片地已经卖出去啦!

    哦,对了,也就比你低出一点点价钱,可人家爽快,二话不说就买下了,我还是喜欢和痛快人合作。

    听说那片地要盖游乐园呢,和谢总你们想盖度假山庄的心也算不谋而合,谢总也可以安心了,明珠总不会暗投。

    后面的话他没听进去。

    谢知安只震愕地想着,是谁?谁抢了他家看上的地皮?

    他又不甘心地将电话拨了过去。

    可这次问到的结果,却让他心凉了半截。

    第34章 还是两章!

    买下它的人是李泯。

    谢知安敏锐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李泯这个名字,好像最近在他的生活里出现得过多了。

    比从前的二十多年里加起来都还要多。并且大多数情况下,还都和另一个同样让他烦心的名字连在一起。

    好像自从景予搬出这个家之后,他就处处不顺。

    如果景予回来呢?会怎么样?

    谢知安不是第一次想起这个问题。

    但这是他第一次久久失神,深陷在回忆里。

    景予正在赶往新剧组报道。和李泯工作室的合约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他仍然可以自由接下外面的片约。

    王哲筛选了很久之后,才给他定下了新剧本一部仙侠剧的男一。

    他看完剧本之后,沉默片刻,由衷表示:我觉得谢知安比我适合这部戏。

    男一是个铁渣男,利用完女主感情、女主家族、女主拥趸朋友之后,无情地忘记了她,还在仙界找了个替身,恩恩爱爱过了上百年。

    女主在人间历劫受苦,被家里抛弃、被人算计嫁给权贵老头,因为不肯屈服于淫威而被打得头破血流,还受诬陷进了大牢。

    最终在刑场上才觉醒了仙骨,被路过的国师男二发现,收为侍女,才脱离了苦海。

    等男二把女主培养成一方大能,也渐渐心动之后,啪的一下啊男一就下凡了,偶遇上了女主。

    几番追追打打缠缠绵绵相爱相杀之后,女主得知了男一的凄惨身世和他不得不心狠手辣的原因,含泪原谅了男主,很快啊就he了。

    景予肯定地说:我觉得我是傻/逼。

    王哲:不能这么说,是男主傻/逼,别骂自己,嗷。

    景予想如果自己是观众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气死了,不知道为什么电视剧市场上还一直流行着渣男虐文,是靠谱又深情的男二不香么,花心渣男还指望他能回头是岸,犯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劈腿是会上瘾的。

    这种剧情属于是编剧的臆想。

    没事啊金鱼,这部戏配置确实是好,虽然角色是憨了点,但尝试一下演渣男也对拓宽戏路有好处嘛哈哈哈王哲找补道,我和主创团队商议好了,可以适当修改男主戏份,不至于那么傻/逼。

    这是王哲的专业,景予只是吐槽一下,并没有任性到要直接推掉的地步。他点点头,并没有很在意。

    不论什么样的角色,都是一场历练。

    今天去剧组试妆,然后要拍定妆照,把造型定下来整个前期准备就差不多了。

    景予不是没有试过古代造型,知道弄头发和衣服都很麻烦,于是提前到了一会儿。

    执行导演看见他,立马就把他带进了单独的化妆间。而在外面共同使用一个公用化妆间的配角则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有人小声哔哔:有背景就是不一样,出道就演男主,哪像我们还要从龙套开始混。

    女主和男二都是一二线大咖啊,居然给他搭戏,强捧也太明显了吧。

    不知道怎么搭上李导的,我也想有这条门路

    做做梦就可以了,一般人连李导人都见不着,就是看见了他在大街上过马路你都不知道过去扶。

    我看他长得也就一般好看,等会戴上发套造型车祸才好笑呢。

    前面几句还有人附和,后面这句就没人接话了。

    就是再看他不顺眼,也没法睁着眼睛说他长得一般般。

    这还一般般,那他们还活不活了?

    没人接自己的话,那个人也有些尴尬。

    他说的不是实话吗?看起来那么现代的长相,披上长发、身穿长袍之后,肯定会格格不入的。

    过了会儿女一和男二也来了,男二是一个以古装造型温润俊美而出名的演员,刚刚吐槽景予的人默默期待着他的造型和演技能够吊打。

    虽然景予并没有得罪他什么,但德不配位的人,就得受到恶意。

    不然他岂不是从出道以后就顺风顺水、目中无人了?

    已经命这么好了,要是连一点恶意都不想承受,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不管他怎么想,景予都丝毫不受到影响。

    他刚上完发套,就有人敲响了化妆间的门。

    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年轻男人,面相很温良,看上去脾气很好。

    你好。他微一颔首,礼貌地道,有打扰到你吗?

    没关系,已经快结束了。

    景予顺着造型师的动作侧过头,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哪部剧里看见过这个人。

    他恍然大悟,您是蒋老师吗?您好,有什么事?

    蒋明轻就是这部戏的倒霉男二,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老前辈了。

    闻言,蒋明轻只是笑了笑,说:安老师的化妆间出了问题,我的化妆间借给她了,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和我共用一下。

    安颖是女主演,她既要做造型又要换衣服,自然不方便和别人一起用。

    景予点点头,答应得很爽快:方便。

    蒋明轻表示感谢,很快他的化妆师就把工具搬了过来,坐在景予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景予总觉得他在穿过镜子看自己。可他一睁眼时,那道目光又捕捉不见。

    不过感受不到恶意,估计是对他好奇吧。景予没有太过深思这件事,等到一切妆造都结束后,他起身去换上白色的长袍。

    正好蒋明轻那边也结束了,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又心照不宣地移开。

    景予的长相更张扬,却穿着素净到极点的白衣,而温柔挂的国师蒋明轻却穿着浓墨重彩的红褐色官袍,看起来像穿反了衣服。

    不过好在他们可塑性都挺强,也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倒是挺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

    片场角落布置好了场地,就等他们一个个拍定妆照。安颖的头发比较复杂,人还在化妆间里,制片就让两个男演员先拍。

    景予还想谦让一下请前辈先拍,就见蒋明轻摇了摇头,让他先请。

    总之两人客气得不行,什么传说中的片场争锋、勾心斗角、捧高踩低,是一点都没看见,就差互相磕起头来了。

    之前才暗搓搓吐槽过景予的配角也来拍定妆照了,一眼过去视线就被一袭白色的背影攫住视线。

    虽然红褐色更醒目,可不知道为什么白衣人的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第二眼才注意到他。

    漂亮的颈部线条和即便模糊也能看出精致的下颌轮廓,这非得是极品不可了。

    他本以为白衣人是以温和著称的蒋明轻,仗着自己曾经和他在一个剧组待过,蒋明轻又脾气好,正准备上去跟他打个招呼。

    等他走到了两人身后,白衣突然回头,现出一张有些陌生的侧脸。

    可这侧脸线条极美,从眉骨、鼻梁、唇峰到下巴,都精妙无瑕,堪称女娲炫技之作。

    他在愕然的目不转睛中,听见那人说:前辈,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可不该盯着你看吗,谁看着这张脸不想用目光多描摹几次,谁舍得挪开眼睛啊!

    他晃了晃神,这才震惊地发现这人是景予。

    那旁边的人是

    曾和他待过一个剧组的蒋明轻收回目光,道:抱歉。

    温润如玉当然是美的。

    可若玉在色彩璀璨的宝石旁边,人们便很难会第一眼看见他。

    蒋明轻心中也有了个逐渐清晰的答案。

    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景予,这下更不必了,他坦然道:周度拜托我在剧组里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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