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的话已经很清楚了。谢文湛想要她帮忙,就必须去调查当初谭秋子参与六一九大劫案的始末。其实,从他的记忆当中,她就可以推测出这不仅仅是走私文物案了。简直可以说是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但,真相迟迟未昭雪。

    没办法,那是个动乱的年代。死的人不计其数,芸芸众生如蝼蚁,谁在乎人间几个姓名……

    所以,和平很宝贵呀。

    再说大兴行这边。她回去后上交了白度母完整造像一座。惊得董明堂的嘴半天合不拢。说这是哪个傻逼老板三万就出手了。三十万这也不亏呀!然后对妹妹的眼神从崇拜变成了敬仰。说我董家出息全靠我妹了——捡漏一流!

    但是接下来几天,白汐拿着董明堂给的小钱钱再去旧货市场。就捡不到漏了。原因很简单——文天拍卖行直接在这里搞了个全民鉴宝会。人家财大气粗,为了打通北京至天津的关节,不惜砸下重金要拿下a市地盘。

    他们请了十来位专家,三班倒给普通老百姓鉴定。因为资金雄厚,他们遇到好的东西就收购,而且在多家报纸上包下大篇幅进行报道。口碑,信誉一下子就风靡了整个a市。连董明堂好不容易收来的洋落,也要撤销拍卖寄去他们家。

    要不是她搞到手的白度母,只怕都撑不起台面。

    白度母是又称为增寿救度佛母。而这一尊的风格和造型,都和承德避暑山庄中如意九佛龛内供奉的无量寿佛有类似之处。因此东西不仅开门,而且贵气十足。

    最后,白度母拍卖了三十五万。得标者是个本地地产大佬,董明堂跟他握手的时候。大佬还笑道:“终于给老爷子买到一个好的生日礼物了。”他还另外拍到了一尊光绪年制款双耳鹿头尊,喜滋滋直接两只手扒拉着尊的两只耳朵出去了。

    陆恒笑了一声:“又是一个不懂行的。”

    安妮不明白了:“他怎么了?”

    白汐给她解释道:“首先,交易佛像不能用“卖”这个字,而是得用“请”佛。其次,耳提面命,不吉利。所以双耳尊不能用手拿两只耳朵。得用一只手扶住口沿,一只手托住底盘才行。”

    安妮摇了摇头:“他既然不懂古董,为什么还要买古董?”

    陆恒喝了口茶:“雍正的心腹大臣李卫还目不识丁呢,家里摆满书画古玩,就是充个门面。”

    “搞不懂你们中国人。”安妮表示太复杂。

    白汐打趣道:“你搞得懂我哥就行了。”

    安妮狠狠地点了点头。

    拍卖会举行完毕之后,大兴行又过了几天好日子。但白汐知道,董明堂虽然表面上看着乐呵,其实暗地里一直发愁怎么和文天行争夺a市的中低档拍卖品的主导权。文天财力雄厚,人缘还挺多。收购起东西来绝不含糊。

    所以,该怎么对付这个同行冤家呢?

    就在他陷入哲理思考的这会儿,白汐也终于等到了谢文湛回应:事情能查的都查清楚了。邀请她去酒店聚一聚,但白汐知道那什劳子的伊丽莎白港大酒店就是谢氏名下的资产。才不会进贼窝呢,所以坚持要换一个地方。

    结果谢文湛道:“过几日,我要去文天行秋季拍卖会现场。我们可以在那里商谈。”

    “那就这么说了。”

    挂了电话。白汐心道谢文湛或许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因为她也要背着董明堂前去文天秋季拍卖会。这是文天行第一次在a市举行的大型拍卖会。到场人数上千。而她呢,打算揣着自己私下节省的十万元,在这个地方碰运气——

    人家抢你生意,你上去捡人家生意的漏不就得了呗。

    第022章 影青+【入v公告】

    三天后。

    文天拍卖行的首场拍卖会,果然是场面盛大。

    一队中国模特,一队外国模特,列成两排迎接嘉宾。每个模特儿都美得像是仙女似的。就是不来竞拍的老百姓,都忍不住驻足欣赏——

    那大白腿,那波涛汹涌,那细脖子……口水!

    白汐来的算早,但架不住路痴。谢文湛说他在拍卖场的贵宾vip包厢里订下了位置,她拿着包厢的编号,还绕着大楼走了三圈找不到北。最后在帅气的服务员的指引下才找对了地方。谢文湛还没有来,包厢里有个男人。是至尊行的邱经理。

    她客套了一下:“邱先生好。”

    “董小姐好,少东家说他马上就到。请您稍等。”

    “不敢当。”还用“您”这个字。可见谢氏集团对至尊行绝对的控股权了。看到桌上有报纸,她不客气地翻了翻。呦呵,文天行包下了巨幅的版面宣传了此次的拍卖会。还举例了不少好东西:清乾隆铜胎珐琅花盆,田黄罗汉摆件,光绪青花笔海,明代和田羊脂白玉观音……其中主打的一件,是“北宋影青瓷仕女枕”。

    因为这件影青瓷仕女枕,所以此次拍场的标题就是“黄粱一梦,千古奇玩。”

    过了不久,谢文湛过来了。底下的拍卖会正好开场,说老实话,她并不喜欢这种喧嚣的场合。但热闹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会免得不自在。在这种场合,还装什么腼腆,客套。那就是你不把对手当对手,不把行家当行家了。

    一件件拍过去,几乎没有流拍的。她也找不到捡漏的疏忽。直到轮到一件明宣德的金发簪,起步价是五万元,只有三个人举牌子。她望过去,一眼就望出了这金簪子有猫腻。正想出价,却看到谢文湛也移了移手指头。

    不由得对视一眼,行家之间的较量,不言而喻。就看此时有多大的决心拿下来了。但谢文湛很快笑了:“君子成人之美。”

    果然他也看上了这金簪子!

    白汐咬了咬牙,一个电话打过去。底下就有接线员帮她出了八万。像他们这种“坐贵宾席”的客人都是社会名流。公开场合,不能抛头露面,免得被媒体追逐。所以都是让底下的人帮忙出价的。现在,她是场上的最高价。

    但很快,有人出了九万五。白汐心一狠,把十万全部抛出去了。终于得到了这根簪子。花钱的感觉很不好。她跟着程璋那会儿,穷走穷吃,没被富养过。所以一掷千金着实肉疼的紧,赶紧喝了几杯水,才缓和了下来。

    “要不要再上一杯咖啡?”

    “不用了。”反正她也没钱了。

    接下来轮到谢文湛出手,至尊行少东家的目标果然是大的,还是最大的那一尊——北宋影青瓷仕女枕。几番回合较量下来,他一一击败了对手。用两百万将此物收入囊中。花钱花的那是绝不肉疼。不,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很快,他们拍到的东西都送了过来。白汐拿起簪子掂量了下,然后扭开金簪子后面的一大粒珍珠,拿出几枚银针。上面还篆刻了文字。她一一细看了下:“这是明代后宫掌事嬷嬷的东西,这簪子被雕琢成空心,里面放了银针。是为了随时在端送食物的时候以银针试毒。有这种待遇的妃子,起码也得是个嫔。”

    谢文湛知道她是在比试眼力劲儿。不禁笑了笑,四两拨千斤,这姑娘敢情用得好。但他手中的百万宝物也是大有来历的:“这是谭秋子的大弟子沈昆阳的旧物,他家人前些日子抵给了文天行。收藏时间是民国45年正月。”

    “什么?!”她呆了一呆,但上手了那北宋影青瓷仕女枕。微微通了灵,就确定了谢文湛所说的话。再注入了灵力,她忍不住问了:“你还装死?!”

    谢文湛:“什么?!”了一声。她瞪他一眼:“没说你。”枕头这时候开口说话了:“姑奶奶,咱们都是北宋的东西,手下留情……”

    “说,你的前主人,还有你的来历?!”

    “我,我说了你就绕过我……”仕女枕的声音细弱。但还口齿伶俐:“我本来在开封博物馆……嗳,你别用力,我那块儿有点脆……那个,我放在一个牛皮箱子里。我身边还有三只北宋皇家的瓷器。在那个博物馆呆了二十多年……”

    “后来有一天,我们被运了出去。好像坐过火车,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牛皮箱被转手了几次。到了一个老道士的手上……那个老道士说,上面的人把好东西分的差不多了。这一箱东西是分给你们的,一人拿一件,谁也别嫌弃谁……”

    “老道?!谭秋子?!”

    那边谢文湛虽然也能感觉到灵气,却无法直接与古董对话,不禁问她:“怎么了?”

    她再瞪他一眼:“我没说你。”继续问:“他们就拿着箱子就地分赃?!”

    “对。还说这些东西留给儿孙都是保了半辈子的吃喝不愁。谁也不准泄露口风。”

    她闭上了眼。却是明白了:就地分赃,这是一个集团盗窃案。盗窃完毕,就用赃物堵住所有参与者的口……可笑,真可笑。父亲程璋倾力守护国宝,即使河南沦陷也誓死守护。却被这帮畜生王八蛋……呵,三清观什么三清,分明是个贼窝!

    不想再待下去了,正起身要走。门开了,进来的文竹雅差点撞到她。对方愣了愣,却把目光瞄到谢文湛的身上:“谢先生,这……”

    “青花,你等等,我送你出去。”谢文湛拿起风衣跟了上来。那文竹雅脸色白了一层。但还挂着笑:“谢先生,我父亲在外面设了庆功宴。邀请您出席……”话还没说完,门就“啪!——”地关上了。根本没人把她当回事儿……

    但白汐要去的不是家里,她要去三清观。也不想任何人跟着。她就是生气,不,是愤怒!程璋对自己七年的呵护,那是刻入骨髓的孺慕之思。那是她见过的最儒雅最文质彬彬的君子,那是一个赤诚文人的一腔爱国之心……

    却被一帮畜生给糟蹋了!

    打车来到三清观。这里已经冷冷清清。地皮被国家给收了上去。造像被临近的道观给搜了去。资料和文书被图书馆给罗了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十几间房子和偌大的道场……掌心的火苗窜起,游走到了道光上空,然后翩然落下。

    火落在屋顶上,衡量上,草垛里,门板上。全部是炽热的钧窑之火。带着万般毁灭的汹涌。将整个三清观,熔化在熊熊烈烈的大火中。

    她烧了三清观。就这么淡淡定定地看着它们燃烧。

    终于有人来了。是谢文湛。他很识相地没阻止她。还走了过来:“待会儿送你回去。路上跟你说那影青瓷枕主人的事。”她没理他,只是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我一个个把他们从舌头根开始烧。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么恨那一批杀人犯?”

    “不,他们不仅是杀人犯,还是陷害了程璋的罪魁祸首!”白汐有些激动,经不住血气上涌,苍白的脸上显示出艳丽绝伦的桃花红。谢文湛赶紧带她离火远一点:“这么说,你的目的,是追回当年程璋走私案中所有的古董?”

    “不错。”

    “可是,”他颇有点刁难道:“现在那只北宋影青瓷仕女枕是我的东西。假如你的目的是揭开当年的大案,这可是少不了的证物。”

    她愣了愣:“那你想干什么?!”

    “上车再说。”

    “我……”不远处传来火警声。她咬了咬牙,总归现在逃也来不及。只能上了谢文湛的车。但出乎意料的是,谢文湛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她送回了家。她还不甘心:“你不是说你查到那瓷枕主人的事情了吗?”

    “你今天精神不太好,不需要过问这些。”谢文湛拿过她的包,递给她。还递过去装簪子的盒子。她心思不在这上面:“不行,你告诉我!”

    “青花,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我再来找你。”谢文湛还是不肯松口。

    “别喊我青花,谁跟你套近乎了?”

    “我跟你套近乎了。”

    “你……”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但看车窗摇上了。然后车子扬长而去。真可恶,她觉得自己简直没用。连唯一的线索北宋影青瓷仕女枕也是在谢文湛的手上……

    只好抱着沉甸甸的箱子上了楼。

    直到回到房间,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这装金簪子的盒子怪沉怪沉的?!打开一看,金簪子底下压着一物。是那只影青瓷枕。

    她有点呆,又发现一张纸条。只写了四个大大的字,龙翩凤翔:“这是诚意。”

    白汐冷笑了一笑,只得把纸条撕了——好个谢文湛,这合作的诚意还真是够奢侈的。

    第023章 追缴(三合一)

    得到“宣德金簪子”和“影青瓷枕”都是瞒着董明堂的,白汐不想让他知道。所以先把影青瓷枕收到了柜子里,和战国古玉璧放在一块。然后用法术上了一层禁锢。

    至于金簪子呢,则是要转手卖钱的。隔日去了一趟旧货市场,白汐找到最大的一家古董铺子。拿着鉴定书,旋开了珍珠,再编了几句夸张的话。唬得那精通古玩的老板也一愣一愣的,几番讨价还价下来,二十万成交了这根金簪子。

    价格之所以能翻一倍的诀窍是:与皇家搭边。

    手头有钱了,心也安定了不少。等a市的古董收集的差不多了,她打算去河南一趟。也不知道要在河南呆多久,所以多准备点钱总归没错的。况且拍卖会的旺季过去了,大兴行最近没生意,她有的是时间在古玩市场淘宝倒卖。

    一来二去,用低价淘到了一扇明代屏风,一只光绪百蝶赏瓶。她再找到古董贩子,高价转手卖出,差不多赚到了三十万元——足够去河南过一段日子了。就这样,她瞒着董明堂,偷偷摸摸地攒着自己的小金库。以备不时之需。

    她还等着谢文湛什么时候找上门来,但没想到谢思思先找上门来了。那天,她像往常一样从大兴行下了班走出来。迎面开来一辆跑车,是谢思思和邱经理。谢思思还算客气的:“董小姐,我有话跟你谈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反正她下了班不是回家,就是去古玩市场。

    谈话的地点还在他们家开的大酒店里。谢思思很开门见山,说很感激她救了谢文湛。但是希望她和谢文湛不要见面了。白汐的回答也很干脆:你哥哥的灵魂在玉璧内有损。我不干涉,他不出半年肯定就要成疯子了。

    “那,怎么办呢?”

    “谢小姐,你得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是你哥命中注定的大劫。该怎么度过这个劫难,是他自己的事情。”她看了下时间不早了,正要走。谢思思忽然又叫住了她:“慢着,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哥哥他一直在调查顾亦泽的事情。”

    “顾亦泽?!”她不明白了:“什么顾亦泽?”

    “就是害死你爸的那只钧窑碗的前主人。当初送碗来至尊行拍卖的时候,董教授在前持有人一栏上填了顾亦泽的名字。也就是说……”

    她明白了,感情顾亦泽是顾老先生的全名。也正是因为顾老先生把自己卖给了董教授,才会导致董教授身亡。这件事董明堂也一直在查,但顾老先生两年前拿到五百万的支票之后,就出国了。据说去了澳大利亚。但澳大利亚那么大,找个人谈何容易。

    “顾教授大概要回国一趟。”谢思思语出惊人:“我哥哥查到了顾亦泽的账户,他最近跨国将一笔款子汇进了河南商丘银行。”

    “那到时候再说吧。”她觉得这个消息告诉董明堂比较好:“你们有眉目了,我就转告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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