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就要起身离开。但小舅上前来按住了她:“青花,婆婆过七十年大寿。你怎么能提前走呢?!”

    “我不想喝白酒。”

    “白酒有什么?来嘛,喝一杯。”

    她实在受不了了:“抱歉,我有事,不奉陪了。”提起自己的iv包就往门口走去。丫的,当自己白痴呢?本以为亲人再恶毒,参加个生日宴会应该没什么。

    结果大老远的跑过来,这家人算计的是让自己当陪酒小姐。指望着把她灌醉然后任由男人折腾?呵呵哒,你们有这个命不?

    但是刚下到了三楼。拐弯处就出现四五个大男人拦住了去路:“董小姐,请留步。”

    “你们是谁?”刚说完,那个试图摸她手的麻脸胖子就跟了下来:“董小姐……你们这是干什么?欺负人家女孩子吗?都给我下去。”然后那胖子殷勤地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贾正财。我想跟你认识一下……”

    “我不想认识你。”

    “别别别走!董小姐,实不相瞒,你小舅是我厂里的员工,说他有一个侄女可以介绍给我。所以我才来参加宴会,董小姐本人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那贾正财搓了搓手,似乎垂涎欲滴:“那个,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最重要的是咱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了?!”她抬脚要走。却感觉脑门忽然昏昏沉沉起来。不禁扶住了墙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贾正财就过来抱她:“董小姐,你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啦。来,跟哥哥去房间。哥哥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酒菜里有迷药!她明白了,但灵魂和身体一时间无法分开来。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心道要赶紧现出原形才好……但那贾正财已经把她抱到了一张床上。这时候,她已经用法术克制住了药性,警告道:“你——别——碰——我。”

    “什么不碰你?!我给了你小舅和婆婆十万,今晚你就是我的了!”

    她冷笑了下,然后左手挽起了一个手势……

    就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闯进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白汐闻声望过去,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黑的简直像是暴风雨里的夜幕——

    白汐懵了,为什么谢文湛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贾正财却气得嚷嚷起来:“你什么人?!”一只手仍旧放在她的腿上。谢文湛的脸色阴沉到极点:“你,放开她。”贾正财怎么会听他的话:“滚出去!别碍着老子的好事!”

    然后,谢文湛就动手了。

    接下来,白汐坐在床上,看了一通打架戏码,不,是贾正财单方面挨揍的好戏。

    谢文湛抽了领带走过来,抬腿一脚就把正趴在她身上的贾正财给踹得翻下床,还滚了三圈。他的胸口起伏剧烈,下脚的时候,根本没考虑会不会出人命的问题。又是飞起一脚狠下去,踹在贾正财的脊背上,把他的麻子脸踹到了尘埃里。

    “嗷!——”贾正财在惨叫。整个酒店都听得到。

    那贾正财试图翻过身来,被谢文湛抓住了手,折断在背后。膝盖就顶在人的腰上。连抬起的下巴,似乎都在睥睨这个人渣。

    贾正财此刻只剩下喊爸爸的份儿:“来人啊,杀人啦!…你,你…我,我爸是渊扬公司的老总,你敢打我?!”

    “那恭喜你爸,明天就要蹲局子了。”谢文湛冷酷而强硬道。又把他另一只手给往背后一背。“咔擦”的声音,响彻了屋内外。

    这般冷而硬的气场,也着实吓着了闻声赶来的一干人。小舅也跑过来了,也愣在门外。

    但谢文湛教训完了贾正财。又把目光钉在小舅的身上。就这么随便一瞥。小舅就几乎有想逃的冲动。一句:“你是哪根葱……”卡在嗓子里。但更没想的是,一丛酒店的保镖赶了过来。不是给他们“主持正义”的,而是站在这男人的身边。

    为首的大堂经理还赔了个不是:“少东家,麻,麻烦你辛苦赶来,这些事情我们来处理就好了……”

    总归有聪明人猜出这男子的身份了:b市最大的酒店是谁家开的?谢家!而且,这酒店只是谢家全国几千个产业中的不起眼的一个而已。那少东家是什么人?谢大老板唯一的儿子,谢文湛!没听错吧?那个号称头号贵公子的谢文湛……

    不是说他彬彬有礼,儒雅翩翩么?!眼前这个把人打得半死的……阴沉而狂怒的男人,真的是那个牛津大学毕业,至尊行首席鉴定师,谢家少股东谢文湛吗?!

    没人敢相信,却不得不信。

    接下来,谢文湛走向小舅……白汐知道他又想打人了,但现场没人敢阻止——就算谢文湛真把人打死,也不会有人吭声——得罪了谢氏集团,嫌自己命长了?!不过婆婆这时候赶到了,一把护住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

    白汐看不下去了:“谢文湛,我们先走吧。”自己的家事,牵扯到外人。这总归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事实上,她觉得丢脸——曹家母子两个,连外甥女的贞操都出卖。有这样的娘家,这样的“经历”,要嫁人真的难了。

    坐在谢文湛的车里。沉默了一路。还是她先开了口:“原来你也会打架。”

    “第一次在外面动了手,平时就和爸的几个保镖切磋切磋。”

    “什么时候到酒店的?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房间?”

    “你到之前就来了。这酒店是我家的产业,很久不关照生意了。就和经理客套了几句。然后从酒店的监控视频上看到了你。”

    “哦。”

    “当时为什么不反抗?”他似乎有点恼火:“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抱你?!”

    拜托哎:“他们在酒菜里下了药。”

    “下了药?!什么药?”

    “已经没事了。”她按了按太阳穴:“就是药性刚发那一会儿控制不住身体。你晚来一步,我大概就把那所房间给烧了。”

    “不要轻易用法术,万一出事了,或许我也罩不住你。”

    她笑了下:“谢文湛,我不想要你来罩我。首先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我活了一千五百多岁,不需要任何人教我怎么过日子。”

    “一千五百多岁?你是宋朝的人?”

    白汐想抽自己嘴巴。怎么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呢?好在谢文湛没追问她的身世。只是问了句:“那你叫什么名字?”

    “白汐。潮汐的汐。”

    就这样,谢文湛成了第一个知道她真名的人。通达如她,开始明白这个男人要和自己产生许多联系了。因为,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的同类。老天爷的各种造化弄人,她早就看了个遍。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缘之一字,不能破。

    晚上五点到了石卫国家。这一次,谢文湛进入人家的借口是商讨一次商业合作。石卫国的孙子在外地开店赔了本,想回头到a市发展。谢文湛联系了商会,说可以给他们家提供帮助。并且以商会副经理的身份,亲自登门拜访。

    所以石家人自然喜笑颜开。也对她这个跟从的“秘书”没有戒心。等谢文湛把人家引出门后,白汐不怎么费力,就从石家的天花板上找到了一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北宋定窑白瓷梅瓶。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

    瓶身上有条状流釉,宛如垂泪。错不了,这是定窑白瓷独有的“泪痕”现象。流釉方向自底向口,代表这是北宋中期以后,用覆烧技巧做成的。这一类的定窑白瓷梅瓶,虽然不如曜变天目建盏那么稀罕,但也十分难得了。

    离开了石家。天色已经很晚。路上,谢文湛接了几个电话。内容无非是酒店打架的善后事宜。那贾正财本来在医院一边输液,一边骂他。但得知了打自己的人是谢文湛,立马变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但,谢文湛的口气很强硬。

    “阿邱,明天你把渊扬公司老总的材料递交上去……让工商局再施加点压力……对,曹家的人也是。有什么问题通知我。”

    挂了手机。她有点郁闷:“你好像管得太多了。”又烦心起来:“这件事,我哥哥那边大概瞒不住。我怕他一怒之下,把我扫地出门。”

    “那我在门外等你。”他有意无意,目光一直放在她的手边:“白汐,无论你遇到任何麻烦,我都可以为你解决。”

    “不用,哥哥毕竟是哥哥……”她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怕回到家里,董明堂得知她和谢文湛走得近,指不定招惹来多大一场暴风雨。幸好,她卡上有钱。大不了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呗,反正那房子也是董家的。

    而不是她,白汐的。

    第024章 出走

    晚饭的辣子鸡照样料很足。豆腐羹汤上飘着零零碎碎的青葱。董明堂不好。色好酒,开了一瓶五粮液,就着花生米喝几杯。电视上直播着足球赛大陆对香港——0:0。董明堂一边骂一边灌下了三杯:“臭,太臭了。这踢的什么玩意……”

    白汐几次想开口告诉他,自己和谢文湛交往的事儿。但是话到口边都噎住了。她沮丧地发现,自己好像真把董明堂当哥哥了。

    不管了,她决定事到临头的时候再说。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回到房间门,她重新安置那几件古董。万一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东西还来不及拿走呢。好在,妖术中有“芥子纳须弥”一说。就是以一个小物什为引,可以延伸出无限的空间。事先淘到过一只铜豌豆,就拿来用了。

    梅瓶,建盏,瓷枕,玉璧一一搜罗其中。还把自己附身的那只钧窑莲花碗也一并带上。然后把铜豌豆系在脖子上——好了,可以放心睡觉了。

    但就是睡觉,她也睡得不安稳。

    之前试图和那只曜变天目建盏交流过。但这建盏不知是自恃身份,还是性格内向。始终闭口不言。但是,它却在夜里托付了一个梦。

    那是北宋大观年间。

    “哎呦!赵老爷!不好啦!窑子里出大事了!”一个黑不溜秋的中年汉子一下子窜到了屋檐下,打扰了水吉镇上,最大的建窑窑口老板——赵老三的美梦。

    “你嚷什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不,不是!那边窑子有鬼了!一下子,两只蓝色的碗!这么大的斑点,这么亮,我烧了二十五年的窑,从来没见过!”

    “什么?!”赵老三赶紧跑过去一看,已经围了数十个窑口工人在看稀奇。只见炕头上搁着两只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茶碗——黑釉上爆开蓝色的斑痕。在光照下,或金或紫。比贝壳,白瓷还亮堂:“这,这——”

    那汉子问道:“赵老爷,您见过这样稀罕的东西吗?”

    赵老三也瞠目结舌:“就是我爷爷,我老爹,也从没见过!这,这是个无价宝呀!还,还一下子是两只,发,我赵家发达了……”

    赵老三知道,这东西一旦献给皇帝,一定会让建盏名满天下,赵家也会被人顶礼膜拜。当即带着两只碗去了衙门。但事到临头,他又变卦了:都说富不过三代。万一以后赵家败落了,那该怎么办呢?不如留下一只碗,好给子孙们庇荫。

    从此,传世的两只曜变建盏,天南地北各一方。

    福建的总督得到此碗,也喜不胜收。赶紧呈给了皇帝。皇帝大喜过望,觉得这是“盛世之兆”。立即下令:要水吉镇烧出同样的建盏百来只,立即呈递到皇宫。但,这种曜变建盏,实际上可遇不可求,赵家再也没烧出一只来。

    规定上缴的日子到了,不光赵家,整个建窑窑口的人家,烧了近几千炉。十几万只建盏啊,一只都没有爆出那样美丽的色彩。

    那福建总督的官场对手,趁机弹劾他:“陛下,那什么窑变建盏是假的。是地方总督要讨好您,就和底下人抹了一层漆来糊弄您……”

    听到这话,皇帝龙庭震怒,当即罢免了福建总督。并且下令处死了欺君的赵老三一家。只有赵老三唯一的儿子逃了出来,去了杭州临安东天目山昭明寺出家为僧。十几年后,一群日本僧侣来到此处取经,聆听高僧大德的训诫,准备回国传教……

    彼时,宋朝朝廷已经败落。衰退之势不可阻挡。

    赵家后人已经老了。成了藏经阁的扫地僧。他和一个年轻的日本僧人做了朋友。朋友临走前,扫地僧拿出了一只碗送给他做纪念物:“拿去喝茶吧。”

    日本僧人惊叹于这碗中那几乎一窥宇宙的光彩,又因为在天目山得到此碗。遂命名为“天目碗。”随船只带回了日本……

    除了第一只进贡给皇帝的曜变建盏。从此以后,水吉窑就再也没有出过曜变建盏的消息。就算烧出了曜变,人们想到赵老三的悲剧。也都视为灭门的不祥之兆,就把这“无价之宝”直接混进了去往日本的商船里,让它远渡重洋……

    至今,国内没有发现存世的曜变建盏完器。小日本却藏了三只。世代中国人引为千古憾事……

    睡醒了,白汐发现枕头上落了点泪痕。她拿出了那只天目曜变建盏。明白了它的来历:这就是那一只进贡给宋代皇帝的建盏。因为谣言,它落得了一个“赝品”的名头。被锁在内务府中几百年不见天日。多少憎恨,多少哀怨。无言以对。只有沉默,沉默在历史的长河中,沉默在数亿人的追思里。沉默在那赵老三一家的悲剧中。

    “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再把你视为不祥之物了。也不会有人因你而死了。”她轻轻抚摸着它,像是母亲安慰一个迷惘的婴儿。

    良久,建盏里响起了低低的哭泣声。

    接下来一连五天,谢文湛没有联系她。但白汐并不着急,她相信谢文湛会安排好一切。只管把去河南的准备工作做好,毕竟她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在现代都市生活。需要了解,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怎么在网上订车票。

    但变化赶不上计划。这天下午,董明堂忽然气冲冲地找到她:“青花,你跟我来。”跟他去了休息间。董明堂一把关上门。冷冰冰地质问道:“刚才你妈家那边有人打电话来跟我说了,你怎么和谢文湛扯上了关系?!”

    “什么人打电话来的?”

    “你大舅妈!让你求谢文湛让她儿子进至尊行谋份差事!我还奇怪来着,问青花和谢文湛有什么关系?你舅妈说了,哎呦明堂你就别装了。青花现在发达了,那天你婆婆过生日,是谢文湛送你走的。还说你们两个在搞对象!”

    “胡扯。”

    “你还嘴硬?!”董明堂已经很克制了。照他的脾气,此刻该拼个你死我活了:“你老实跟哥说,是不是谢文湛纠缠你?!”

    “不是,我的确和他有往来,但那是……”

    “董!青!花!”董明堂像是见了鬼一样:“你和他有往来?!你忘了咱爸怎么死的吗?!谢文湛是我们老董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董明堂,请你搞清楚一点!”她也脾气上来了:“人家只是做鉴定师而已!鉴定东西的真假,告诉持宝人真相。这有什么错?!难道,东西错了还笑眯眯地收了去,继续坑骗下一个人吗?你别把爸的死怪在他头上!”

    “你还为他辩护?!好啊,你真的和谢文湛要好。那你滚,滚出董家!以后我没你这个妹妹,你也别再来大兴行上班了!”

    外边冲进来两人。是安妮和陆恒。安妮把她拉到一边去,陆恒则是拽住了董明堂:“董哥,青花还小,你不能这样……”

    “她小?!她本事大着呢!和谢文湛谈恋爱,忘了咱爸的死,真是好大的本事!我董明堂算是瞎了眼,还为这种妹妹准备嫁妆……”

    “董哥,消消气,消消气,叔叔就留下你们两个孩子……”

    “她才不是我妹妹,”董明堂一指外面:“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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