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他在心底对唐堂说

    我还是做不到。

    没关系的。唐堂无奈地笑笑,缓缓站直身体,摸了摸邹允的头。

    没关系的,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着邹允,等着邹允。

    *

    病房门外,肖飒看着眼前的一幕,缓缓背过身去,看见了在他身后,靠在走廊另一侧墙边的沈笃。

    医院里不能抽烟是常识,沈笃手里夹着香烟,却没有点燃。

    既然知道看了会难过,为什么还要看?

    为什么呢?

    肖飒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可能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邹允和唐堂在孤儿院的那一段,其实在之前就埋过伏笔,忘记的小伙伴指路第十八章 。

    emmm..想要说一下,肖飒之前所有的恳求挽留,都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离不开邹允,还是有自私的成分在;当他选择放手,才是真的开始知道错了,他开始从邹允的角度思考问题,害怕伤害邹允。

    至于他为什么是个这样的疯批,我之后是会交代的,但是

    说好不换攻的,一定是有让火葬场更旺大事要发生辣!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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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挪威

    我只是想把东西给他。肖飒指了指手里的文件, 但

    在邹允回到病房后,他去问过了,医生说邹允的突然失声大概率是受了刺激。

    他怕自己又再刺激到邹允。

    你沈笃看着肖飒,神色复杂。

    他向来游戏人间, 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很少会像现在这样, 欲言又止。

    终于在不小心掰断了手里那支无辜的香烟后,他才叹了口气向病房的门边走了过来。

    我帮你拿进去。

    病房大门被人敲响, 邹允还是本能地将身体朝唐堂身后缩,直到门外沈笃的声音说了句是我, 他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没有放松多少。

    房门打开, 进来的只有沈笃一个人,他长舒一口气, 可房间里的气氛并没有比来人是肖飒好太多。

    他怯怯地抬眼,看着在沈笃和唐堂的对视间逐渐凝固的空气。

    记忆里肖飒好像说过,唐堂跟沈笃

    这么看来是真的?

    沈笃抬着他那双妖孽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盯着唐堂, 可捏着文件袋的手指节已经泛了白, 半晌后突然低头笑出了声。

    别这么紧张嘛

    唐堂的神情明显没有放松,低头看了眼邹允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有什么事, 你跟我出去说。

    没事儿。沈笃颠着手里的文件袋上前几步,指了指邹允的方向, 找他签两个字而已。

    他走到唐堂面前停下, 递上手里的文件袋。

    股权转让协议, 包括了之前肖震云的遗产,和之后肖震峰的部分股权;肖震峰那部分还有些后续手续没有完全厘清,全部搞定后会一起转移到邹允名下。

    那也就是说

    唐堂疑惑地接过文件, 你之后

    还要来?

    沈笃挑了挑眉,你想换个人也行。

    唐堂激动地上前,一把攥住沈笃的衣领,不准那个人

    他咬牙道:再出现在邹允面前!

    沈笃看着唐堂捏皱了自己衬衫的手,就这么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唐堂尴尬地松开手,退后两步,打开文件袋。

    我带他回西雅图后会签一份代理协议,以后你们不要再找他了,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

    好啊。沈笃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褶皱的衬衫,有后续跟进,我会让肖飒找助理跟你谈的。

    唐堂也说不出什么,但就觉得沈笃面上一脸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又总好像在揶揄自己。

    虽然他不像邹允那样社恐内向,但从来也不是一个会耍嘴皮子的人;他不想再这样跟沈笃打哑谜,只低头认真看着手里的文件。

    那摞厚厚的文件他刚看没两页,就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

    邹允见唐堂低头看向自己,马上用笔头点了点手里的白纸,飞速写到:

    是我签了字,他就会放我走吗?

    嗯?

    唐堂托腮,心疼地看着邹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本来在一旁无聊地玩着打火机的沈笃听见动静上前,看了眼邹允手上的纸,眼神慢慢沉了下来。

    他是同情邹允的,无论出于何种角度,整个事件里,邹允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但是以他的立场,做不到单纯地同情邹允。

    肖飒是他的发小,所有人都可以恨肖飒,他却不能不理解肖飒的处境。

    以他对肖飒的了解,从来没想过肖飒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到愚蠢,喜欢到失控,喜欢到可以双手奉上十几年来最重要的一切,喜欢到居然亲手送对方离开。

    肖飒的性格,向来只懂,想要的,就要死死攥住,不惜一切。

    就在几年前,肖飒读大学时他们还闲聊过以后的生活,那时他总觉得自己不可能成家,但肖飒一定会,不过娶的一定只会是家族联姻的对象。

    当时肖飒说没有什么区别,娶谁都一样;没想刚没过去几年,区别已经这么大。

    自己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

    这件事有多神奇,沈笃没有体会过,但他知道,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在了肖飒和邹允身上。

    可现在一道病房的房门就隔开这两个人,就像隔着两个世界。

    门里门外,谁都不好过。

    有时候沈笃觉得自己把什么都看透了,才能无牵无挂、游戏人间,但现在他又有些看不懂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复杂了,他刚要庆幸自己没有,再看了眼边上的唐堂

    他立马嫌弃地瞥开眼神,点点头对邹允肯定道:是的。

    唐堂也感受到了沈笃嫌弃的眼神从自己脸上扫了过去,他尴尬地低下头,假装继续看文件,可手边的文件却被人一把抽走。

    邹允把文件放在腿上,并不关心上面写了上面,只一篇篇翻过去,找到需要签名的地方,一一签上。

    邹允?唐堂小声提醒道。

    肖飒有太多的心机和花样,可邹允却这么单纯,他不得不防。

    他的手刚挡上文件签名的地方,就被邹允扯着指头拽开了。

    邹允的力气不大,动作却很坚定,他全程没有抬头,拽开唐堂的手就继续签着自己的名字。

    他不是傻,也不是突然就信任起了肖飒,只是像他之前跟肖飒说过的

    他知道,自己玩不过肖飒。

    如果肖飒真的还想对他做什么,他今天签不签字,肖飒日后都有一万种办法。

    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那摞文件很厚,即使只是逐一签字也需要一会时间,沈笃在一边看着,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但就觉得这屋里有他见不得的东西。

    他有些焦躁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见邹允一页页地开始签字,唐堂也不再拦着,他终于等不下去了。

    我去门口抽根烟。

    十几分钟后,当唐堂拿着那摞邹允一一签过名的文件出来,肖飒听见开门的声音紧张地上前两步,又在看见唐堂一个人的身影后失望地退了回去。

    唐堂把文件交给门边的沈笃,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沈笃接过文件没有说话,回头看着一边的肖飒。

    可肖飒也没有出声,三个人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沉默地僵持着,直到肖飒终于点了点头。

    那我去办出院手续,你们唐堂说话时冲着沈笃的方向,但这话,显然不是说给沈笃听的,不要进去打扰他。

    不用了。

    他转身离开时,终于听到身后的肖飒出声了。

    我刚叫人办好了,你

    肖飒的声音一紧,唐堂跟着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冷汗,但一声叹息后,肖飒只是无力地说

    你们直接走吧。

    唐堂长舒一口气,见沈笃已经扭头要走,他也转身准备回病房,却看见肖飒一动不动,木头似的杵在门边。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唐堂的语气不太友善,沈笃闻声回头,见门边的肖飒已经攥紧了双拳,他立马紧张地上前,已经做好了随时拦在两个人中间,再次受伤的准备了

    反正每次倒霉的都是他,总不能让这俩人在医院里,在邹允的病房门口再打一架。

    但很快,肖飒却慢慢松开了拳头。

    我只是肖飒眼神木讷,声音沙哑,想再看一眼。

    呵唐堂冷哼一声,可是他不想看到你。

    这一次肖飒没有说话,没有反驳,甚至连握拳的动作都没了,就那么低着头,站在唐堂面前,就像学校里犯了错的学生,正在被教导主任训话。

    唐堂!沈笃实在看不下去了,咬牙从齿缝间挤出的声音像是低吼,你不要太过分了。

    从前的肖飒是个多意气风发的人啊,他从小就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天才,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戾,也有咬紧牙关绝不低头的骄傲,可现在的肖飒

    凌乱的衬衣皱巴巴的,也不知是因为衬衣没有熨烫还是最近瘦了,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西装裤没有系皮带,勉勉强强地耷拉在腰间;下颚的胡青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了,双目无神,垂头站在唐堂面前。

    如果把他扔到街上,顶多也就比路边的流浪汉干净那么一点点。

    无论肖飒做错了什么,他也还是跟沈笃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唯一的兄弟;现在说难听点,保不齐也就这最后一眼了,沈笃实在不忍心

    况且就算有错,肖飒也只是对不起邹允,唐堂

    沈笃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下去。

    从来都是他夹在肖飒跟唐堂之间,左右为难地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他没想到终于有一天,会轮到他和唐堂的对视里剑拔弩张。

    两个人寸步不让,谁都没有注意到,肖飒默默地退到隔壁没人的病房边,轻轻打开房门,挡在自己身前。

    这样他的声音不大,依旧低沉沙哑,在这条安静的走廊里,能清楚地听见轻颤的回声,可以了吗?

    *

    邹允是个很单纯的人,他越是想装作若无其事,越是把尴尬都写在了脸上。

    唐堂推开房门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立刻明白过来,邹允可能知道了。

    是啊,肖飒那种睚眦必报的疯子,手握那么大一个关于他的黑料,怎么会不告诉邹允呢?

    你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都知道了?

    邹允也知道自己不会撒谎,诚实地点点头承认了。

    对不起,邹允,那是个意外。想起那晚酒吧的事,唐堂现在还是一脸懊恼,那晚我我不知道那些酒

    被人下了药。

    酒吧那晚的回忆瞬间被拉回邹允的脑海里。

    当时他发现了那一排粉红色液体里的秘密,气得夺门而去,肖飒很快追了出来;在路边的拉扯中,肖飒多次解释自己并不知道酒的事情,也不是给邹允准备的。

    当时,在情绪的刺激下,邹允将信将疑,不过后来慢慢也就信了

    就单凭在身材体力上的悬殊,肖飒真想对他做什么,也不需要下药。

    很不幸的,前几天的那场噩梦,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如果酒真的不是肖飒给他准备的,为什么会被唐堂和沈笃

    他脑子里瞬间一团乱麻,如果肖飒真是想让唐堂做错点事,好让他死心,那也大可以随便找个人,为什么一定要选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可不管为什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都是他连累了唐堂。

    邹允现在不能说话,唐堂一直细心地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他读懂了邹允眼神里的震惊和内疚,急忙解释道:应该不是他们联手策划的。

    他他他顿了几下,才终于勉强地说出那个名字,沈笃

    他想起那天自己在酒店被沈笃一脚踹下床的场面,想起当时沈笃眼中的震惊和浑身的狼狈,再次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沈笃应该也不知道。

    片刻地沉默后,他躬身抱起邹允,我们走吧。

    邹允就这样被唐堂抱着走出了医院,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隔壁病房的门后,有过一双卑微的眼睛。

    *

    五天后,观海市国际机场,大到似乎没有尽头的停机坪旁,废弃的围墙边。

    一个鸭舌帽、运动装打扮的大男孩翘腿躺在墙头,枕着自己的小臂,安安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一架架起落的飞机,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肖飒解下领带,换掉那身高定西装,还是像个高中生,看着就很会打篮球,很受欢迎的那种学长。

    上次在医院走廊里,邹允被唐堂抱着出来,他连侧脸都没有机会看见,而现在,算是最后一次告别。

    半个小时后,飞往西雅图的航班就将起航,从此,他和邹允连看见的太阳、月亮都会带着时差。

    他只有这最后半个小时呼吸同样空气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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