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猎弓,常思过纵身奋力往前方跃去,腾空约四丈后,身躯朝下方掉落。

    乐默之闪开箭矢对他的骚扰攻击,到底还是慢了四五息赶到崖边,看着下方泛起巨大水花尚未平息的河面,他心下恼怒异常,也不知那该死的蛮子是往上游,还是下游潜水逃了?

    他却是不通水性,即使能用真元憋气,也没法追去涛涛水底寻找。

    恨得他对着河面,砸了无数岩石块以发泄心头郁闷。

    怀中猎犬感受到人类的愤怒,吓得缩着脖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十余息后,气得暴跳的男子冷静下来,手中抓着一块拳头大的岩石,运聚真元力于双眼,盯着水面,奔跃在崖石起伏的河岸,来回搜索足足半刻钟时间,也没见那落水的小子浮出,只见有好几支竹箭打着旋儿往下游飘走。

    真是见鬼,这一会儿工夫又能躲去哪儿?

    十二三丈的水面他一脚纵跃不过去,对岸的动静,他还是能明察秋毫。

    随着时间流逝,乐默之心中渐觉失望,双眼也不堪过多的真元力灌注,而酸涩泪流满面,他仍然不肯放弃,徒劳地加大搜索范围。

    要是有猎鹰在,帮他在空中盯着,该多好。

    他恨死了狡诈狠毒提前射杀猎鹰的蛮子,第一次觉得,那家伙很不好对付,非常难缠,先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常思过躲在北面河岸下游二十余丈外的一处暗洞中。

    在落水前一刻,他凌空扫视河两岸的大致情形,发现是石灰岩质,离水面两丈上下的崖壁,有大小不一的遭河水侵蚀的孔洞,凹凸不平,还有冰雪覆盖。

    他一口气在水中憋了半刻钟时间,睁着眼睛,在水下摸了好几处暗洞,都是一些浅洞,最后才寻到一处深入水下丈许的暗洞,钻进去,又在曲折水底岩洞,摸了十多息,爬上被河水掏空,一直延伸进崖山深腹露到水面上的一处悬空岩洞。

    狭长岩洞空间长约五丈,有石柱竖立,石笋倒垂,最宽处约两丈余,地面凹凸不平,有水珠滴落,除了比较湿润充满水腥气味,比外面暖和。

    如此好的藏身之地,他自是不会放弃,决定在此地先躲它个三五天再说。

    若是崖壁下没有藏身处,那他也想好了,往下游潜去。

    寻到贴近崖壁隐蔽处多换气,潜到二三十里外,找平缓的河谷上岸往南遁走。

    总之他不会躲进崖壁上的孔洞,太明显了,容易被瓮中捉鳖。

    运功蒸干头发衣服上的水分,把湿透的猎弓下弦,放置身边,还剩的八支箭矢,以及箭囊箭壶等零碎全部解下放岩石上,又一一运功处理干透,这才拨出约四尺的长剑,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动静。

    北戎人大多不擅水性,乐姓男子估计也不例外,即使凭修为能够潜水,想要从水中找到如此隐蔽的暗洞,怕是很不容易,除非碰运气,恰巧找到,那是该他倒霉怪不得谁。

    当然,他抢占了地利便宜,盯着下方七尺大小水洞,若发现不对,直接提前一剑刺去,出其不意之下他亦有五分胜算,拼着同归于尽,也不会让那家伙好过。

    剑鞘上的宝石散发微弱青光,照得洞内青幽幽,颇显阴森。

    仔细在洞窟寻了一阵,发现另有三处与水下相连的窟窿洞口,分布各处,大的不过两尺,小的仅人头大小,水下崖石通道曲折,轻易从水下钻不进来人,倒有点像是天然的茅坑。

    为了稳妥以防万一,常思过还是用长剑削砍岩柱分别堵塞洞口上,并用洞内淤积的泥沙苔藓,把细小缝隙给填实堵住,只留最小一处洞口虚盖石块,供他方便用。

    常思过查看完整个洞窟,消除潜在隐患,重新回到入口宽阔处守着。

    他浑没把手中缴获的法器当回事,用长剑在水坑附近,切削出一片平整石台,坐下取出青帕,运注目力,在幽暗中通读一遍,找到青帕上记载的“以气驱劲”修炼心得,又细读两遍,然后收了青帕,在脑子里揣摩以气驱劲的技巧。

    比起他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法子,青帕上记载的以气驱劲心得,有许多不同之处。

    先要温养,再冲刷,然后蓄势,最后才驱使爆发。

    他省却了第一二步,也是最重要的温养,后面两步也非常粗暴直接硬上弓。

    难怪肌肉有些受不了,且对真元力浪费特别大。

    亏得他谨慎尝试,否则伤了肌肉,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修炼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精妙道理,常思过根本也不懂。

    他还为自己能凭着乐姓男子口中透露出来的“以气驱劲”四个字,就琢磨出与青帕上的四条心得重合两条,而沾沾自喜,什么悟性惊人,天赋高绝,他一股脑不要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浑不知自己在残与废的十字路口,徘徊了好些个来回。

    第一次按照青帕上的心得经验,用温热气息温养腰部肌肉,配以扭、颤调整肌肉的细微抖作,那暖烘烘的舒服酥麻,差点没让常思过哼哼出声,忘了此时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了。

    效果好得出奇,只一次温养行功,就让他疲惫尽去,劲力充沛。

    常思过尝到甜头,食髓知味,更是孜孜不倦在洞窟中享受气息温养、冲刷肌肉的舒适,只留了一分精神,警惕外界的动静。

    而在河风中苦苦上下求索的乐默之,凭着高超的无痕技巧,几番尝试,终于踏水成功,凭一口气,能短暂地在河面上踏波行走五十余丈,使他能从水面探查两岸崖壁上一个个孔洞,不时纵跃攀爬崖壁,试图把藏起来的兔崽子揪出来千刀万剐。

    从下午找到天黑又忙到大半晚,连岸两边数十里都让猎犬嗅遍,依旧一无所得。

    那小子仿佛人间蒸发,就此消失无影无踪。

    第二天上午,俊朗男子形容憔悴,浑身肮脏不堪,不得不抱着同样憔悴焉头搭脑的猎犬,往北方返回,折了一头猎鹰还没找到人,让他心中郁闷不已,但他必须回去销假,违反军令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大军云集,四荒城覆灭就在近些日子,他另有巡守使任务要执行。

    ……

    常思过在崖洞中躲藏四个日夜,也差不多修炼了四个对时。

    他本还想多藏些时日,这样没有打扰,感觉充实天天有进步的日子,他很是不舍。

    可惜他准备的干粮熏肉包括收刮缴获的吃食,还有一皮壶酒水,全部吃完,再不出去就得饿肚子,他猜测好些天过去,乐姓男子在野外寒风中风餐露宿,应该熬不住先离开了?

    把仅剩的八支利箭,用从衣服下摆拆下的细线结股成绳,一支一支系紧在箭壶铜扣上,免得再遗失在水中,又能方便他单独取用,给猎弓上好弦,扎束停当,常思过步入冰冷河水中,屏息潜水,摸着溜滑岩石往外游去。

    摸到崖壁岸边,常思过又往下游潜了约五十丈,防着被那姓乐的死心眼守他。

    用尽量轻微的动作从水中悄然探出头,不让弄出声响。

    河水哗哗,外面天光大亮。

    常思过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右边,他看到五丈外的崖壁水面上,壁虎一样攀附着一个身上有干涸血迹的年轻人。

    那人脸很白,身形修长,白色长袍破破烂烂挂身上,显得有几分滑稽狼狈,其中一条裤腿湿哒哒在往下滴答掉水,身上的破袍却还干爽。

    看情形是想下水,被水中突然冒出的常思过给打扰了雅兴。

    两人目光撞到一处,碰出杀人灭口的危险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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