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嘚,一阵马蹄踏雪声缓下来,三十多名骑卒狼狈不堪,袍袄发须沾着雪粉在马背上喋喋不休怒骂。

    “……绝对有内鬼给四荒城的蛮子通风报信,白狼坡上一次失陷,还是五十年前,这次败得太惨了,咱们四家大部族,外加八家小部族的兵马,给人牵着鼻子转,一夜间连老底子都输得精光,真他么窝囊!老子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输的?”

    “蛮子的那个什么火瓶,太他娘的厉害了,几百上千个扔来,烧得冲杀的兄弟乱成一团,没了章法,连胯下的战马都控制不了,还怎么打嘛?”

    “最他娘蹊跷的是细羽、邕蛮几个小杂部族,居然会出现在白狼坡偏东七八里外,他们那据地,好歹离咱们这里有百里吧?”

    “估计是得了信儿,想抄咱们老巢,被蛮子顺带手灭了。”

    “也不对啊,蛮子是从南来的,他们……”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打断了北戎残兵相互争论。

    “嘭”,一名马上骑卒胸口中箭抛出马背,手舞足蹈腾云驾雾般飞出两丈,再重重摔在雪地上滚了一圈不动了。

    如惊弓之鸟的骑卒大呼小叫。

    “敌袭”,“快跑啊”,“小心”。

    第二支利箭接踵而至,也使得慌乱散开的骑卒找到了袭击者。

    左边十余丈外的一丛枯黄茅草丛旁,站立着一道弯弓搭箭的黑色身影,宽袖飘飘,看不清楚面目。

    “在那儿!”

    “只一个,是蛮子修者。”

    “蒙大人冲上去了,兄弟们,围杀那蛮子。”

    骑卒见到他们这边的唯一主心骨修者,催马挥刀,朝偷袭的蛮子修者杀去,顿时又恢复士气,勒转马头,拔刀张弓,相互吆喝鼓劲杀向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欺人太甚!”

    穿大袄的北戎修者见那蛮子,仍然一箭接一箭,速度极快射杀着他身后的骑卒,怒骂一声,纵身从马背跃起,借助冲势,一刀劈向托大仍然没有弃弓的对手。

    最可恨的是那蛮子对他视而不见,只身形微微晃动,闪躲射去的箭矢。

    北戎修者纵身跃起后,紧随其后射箭的几个骑卒,便收弓换刀。

    黑影一闪,北戎修者眼前失去蛮子弓手身影,他心中陡然一惊,刀锋转向,往右边横扫,因为左边有他坐骑紧跟着冲撞,蛮子不会选择往左闪躲,应该吧?

    耳中听得一声轻弦,左后脖颈一痛,巨大的震动撕裂力道,使得北戎修者感觉身躯与头颅分做了两截,全身力气飞快流逝,横扫去的一刀到半途失手抛起,呼啸着把他侧后方不远处跟着的骑卒一刀两段。

    “蛮子厉害,跑……啊!”

    “快撤!”

    骑卒们见到他们的主心骨,连一招都没接下,便中箭翻滚在雪地,纷纷惊叫勒马,除了冲在最前面那几个倒霉蛋刹不住蹄,迫不得已厉吼着壮胆挥刀斜劈,心中抱着一丝丝见不得人的侥幸。

    一道黑影在雪地模糊晃动,避让着奔突的战马和刀光。

    控弦声,声声要命。

    片刻后,雪地里方圆五十丈内,倒毙着一具具中箭翻滚着地尸体。

    三十余匹战马四散奔跑,跑出一截,没有骑士操控,又纷纷止步回转扎堆,这是马儿合群的天性使然。

    常思过收弓站立,沉思片刻,脸上浮现一丝无奈。

    他被这群从白狼坡逃出的败卒给打扰了体悟,要不还不会这么快醒来,摇了摇头,他再也沉浸不进老道留给他的若有若无玄妙感悟中去。

    这番体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他在刀法、拳法、淬体,甚至养身功皆有所收获。

    唯独他寄予厚望的身法和箭术,却一无所得,令他颇有些失落。

    他猜不透是老道故意为之?

    还是因为被打扰时间不够?

    老道行事无迹可寻,他懒得去费心思揣度。

    常思过遗憾地再次摇头,随即收拾心情,收取了北戎修者身上的战利品,捡了其他士卒腰牌,又挑捡一些箭矢补充到背后箭壶,然后跳到一匹最强壮的战马背上,一夹马腹,往东北方位跑去。

    其它战马嘶鸣着一一跟随,迎着寒风,驰骋在雪原天地。

    花了小半个时辰,赶到灯火通明的白狼坡。

    一队队骑卒驱着空马,马背驮负大包小包,从四处满载而归,个个喜逐颜开。

    常思过带着一群战马自西南奔来,自然被附近巡视的哨卒警惕盘问,待听得是常老爷归来,五名哨卒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坡上方向猛吹竹哨。

    不知情的,还以为敌袭来着。

    可是看着又不像,哨卒手中弓刀没有举起,还背对着来人。

    附近经过的骑卒好奇停步观望,想瞧瞧归来的老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常思过回来了,是常兄弟。”

    祁全和暴躁老万大喊着从坡上纵跃掠下,两人有愧先前没有搭手援助,待听得常思过脱险归来,如何能够不喜?

    四荒城修者不认识常思过的几乎没有,破贼军中的修者也大都听说常思过大名,有些是后面随着盖都督,从跑马岭辗转沿着雪舟印撤赶来的修者。

    他们没有经历晶骨境高手逞凶并掳走常思过一事,纷纷打听交谈。

    柳致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先前特意安派哨探,一经发现常先生归来,速速用三短一长哨声通传,将重重有赏。

    回来就好啊,得贵人相助,乃人生大幸事。

    柳致柔可不想失去如此依仗。

    不多时,常思过一脸从容在祁全和万秋石陪同下,快步上坡,嗅着飘荡空中食物肉香,向沿途热情打招呼的修者微笑点头示意,一派融洽。

    他能责怪某些人面对黑袍人杀手时候的畏缩不前吗?

    换做是关系亲近的易尚延、安学伦、宋牧几个,可能会舍命也要相救。

    所以,装糊涂才是相处之道,大家相安无事。

    “常兄回来了,我就说嘛,常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这不就完好无损回来了吗?正好羊肉烤好了,咱们先吃点,填填肚子,常兄这一路辛苦,还带回这么多战马。”

    柳致柔迎上几步,拱手笑着,把回礼的常思过扯到篝火堆旁坐了。

    有扈卫赶紧递上热汤和大盘切好的烤肉。

    常思过谢了一声,又与柳致柔谦让几句,他是真饿了,也不客气,大口嚼着烤得金黄的羊肉大口喝着添加胡椒热乎乎羊杂鲜汤。

    人生惬意,莫过如寒风雪夜肚子饿时,有口香喷喷肉吃。

    不多时,得到信的盖都督从北坡赶来,又是一番客气问候,坐下来一起吃肉喝汤,相谈甚欢。

    常思过对于自己被晶骨境黑袍人擒走一事,含糊其辞敷衍过去。

    没人会自讨没趣多问。

    柳致柔更是提都不提,只是劝多吃肉,人多嘴杂的,有些话不宜提及。

    等所有士卒吃饱喝足歇息一刻钟,便分头行动,一千多有伤的士卒加上六百完好士卒,将骑马或者搭乘雪舟,用雪舟、战马押送着绑缚的妇人、孩童、以及投降的北戎青壮,还有成群的活羊,活牛、劣马等,堆得山一样高的皮子、帐篷、衣袍、武器等战利品,往南方的四荒城去。

    已经飞雀通知四荒城派人接应,估计半个时辰可以在路上汇合。

    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还不就指望战利品功劳?

    一千多死难胞泽的遗体,驮负在牛马背上,将一同带回四荒城安葬。

    另一队四千骑卒,将轻骑简行,用多出两千匹战马做为路上换乘,百五十里奔袭还在围攻跑马岭的北戎士卒。

    他们经历了火瓶集火攻敌,威力巨大战法洗礼,士气高涨。

    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干翻北戎贼子,好生扬眉吐气一回。

    听说柳先生还另外布置有意想不到的伏兵手段,准备围歼那伙八千多北戎乌合之众,要一鼓作气打进北戎腹地去,想想都是激动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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