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王低声道:“是祖母您揪的……”

    “成啊,是祖母揪的。”周太后调皮的冲他眨眨眼睛。

    怀远王脸更红了。

    高元煜跑过来抱怨,“林沁,你真霸道,不光自己占这个占那个的,还替你姐姐占。”

    “这怎么是占?就是我姐姐的。”林沁理直气壮。

    “对对对,你燿哥哥就是你姐姐的。”周太后乐的不行了。

    怀远王红着脸弯腰抱起林沁,“阿沁,你是进宫来向陛下道谢的吧,燿哥哥带你去见陛下,好不好?”林沁快活的笑,“是呀,我是特地来道谢的,可是陛下很忙的呀。”皇帝正和大臣议事,梁纶和高元煜带林沁去过紫宸殿,没见着人。

    “阿纶,怎么回事?”怀远王问梁纶。

    他知道林沁太小,高元煜也不大,凡事还是问梁纶要好些。

    梁纶笑道:“方才舅舅正忙,让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再过去。算算时辰,现在也差不多了。”

    “燿哥哥带你去陛下。”怀远王告诉林沁。

    “好呀。”林沁乖巧点头。

    梁纶和高元煜要一起去,九公主本来是胆子很小的,有梁纶和高元煜、林沁做伴,她便也壮起胆子,“我也要去紫宸殿。”

    怀远王一个人带了四个孩子,去见皇帝去了。

    周太后不放心的交待,“耀灵,你还得回来,不能就这么出宫了,知道么?”襄阳长公主打趣,“眼下您有事能拿捏着他呢,还怕他跑了?他若敢跑,您便不给言家姑娘添妆,也不给他娶媳妇。”说的周太后呵呵笑,怀远王脸更红。

    林沁舒舒服服的被怀远王抱着,看到九公主羡慕的仰起小脸看,便小声和怀远王商量,“燿哥哥,你也抱抱阿微,好不好?”怀远王微笑,“好啊。”一只手抱好林沁,弯下腰,另一只手将九公主也抱起来,九公主兴奋的小脸通红,“大哥真好。”

    梁纶很有风度的跟在怀远王身边,陪林沁和九公主说着话。

    高元煜不服气的瞅了林沁好几眼,很想和她抢哥哥。不过,想到和她抢哥哥便会胖,又心存顾虑,“算了吧,我可不想让她叫我小胖子。”

    到了紫宸殿,皇帝已清闲下来了,怀远王和四个孩子都获接见。

    林沁最不见外,攀到皇帝膝上坐好,絮絮叼叼的告诉皇帝,“你送我的小孔雀可好看了,我可喜欢了。我很忙的,要说大白,要说小灰,还要说小孔雀,还要说舅舅。唉,都要忙不过来了……”

    “那怎么办?”皇帝看着怀中这稚气天真的小娃娃,不禁微笑。

    林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苦恼的叹气,“唉,能者多劳吧,没啥好办法。”

    能者多劳……

    皇帝看着这年画娃娃一般好看的小姑娘,粲然而笑。

    政务繁忙,才和大臣们商议过几件棘手的要事,这时再对着林沁天真烂漫的笑脸,愁闷全消。

    皇帝命人取过两个手把件,送给林沁,“拿着玩吧。”

    这两个手把件一个是黄玉,一个是红玉,全是专为小女孩儿精工制作的,林沁放在小小的手掌中把玩,“真好玩,嘻嘻。”抬头看见九公主都快流口水了,慷慨的递给她一个,“阿微,你一个我一个,咱俩换着玩。”九公主讨好的笑,“给我一个呀。”颠儿颠儿的跑过来,从林沁手中接过一个,好兴致的玩起来。

    “爹爹,我也要。”高元煜也跑过去跟皇帝要东西。

    “舅舅,我也要。”梁纶到了皇帝身边,在他身上瞅了瞅,相中了一个玉佩,“这玉佩雕的是竹子,我能戴。”从皇帝身上取下,挂到了自己身上。

    高元煜在皇帝的案几上看来看去,相中一个小巧的寿山石摆件,莹润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个好看,我要了。”

    一人打劫了皇帝一样宝贝。

    皇帝笑了笑。

    从紫宸殿出来时,四个孩子人人手里有东西,不虚此行。

    回到养宁宫,都争着抢着给周太后看。

    周太后被四个孩子围绕着,怀远王坐在她身边替她剥蜜桔,真是心花怒放,心满意足。

    次日她便招言嫣进宫,亲赐妆奁。

    周太后具体赏赐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表明了态度。

    关于言嫣的流言还没来得及传开,便没了声息。

    接下来在京的王妃公主等纷纷上门为言嫣添妆,铁衣巷言府门前常常停满了宝马香车。

    萧氏娘家嫂子恼羞成怒,派心腹侍女来埋怨了萧氏几句,“快被你害死了。妹妹,怀远王虽然不为陛下所喜,可太后到底是疼孙子的,咱们惹不起这些皇室贵胄,还是安份些为好。”萧氏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背过去。

    眼看着言嫣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日便将嫁入晋江侯府,萧氏气得夜夜难以入眠,人迅速的削瘦下来,憔悴不堪。

    “我萧澜竟会落到这个地步。”萧氏想想自己以往的风光,再看看自己今日的凄凉,简直不能相信。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并不是她最悲惨的时候。

    这只是苦难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第076章

    晋江侯府世子罗简和言中丞之女的婚期,愈来愈近了。

    萧氏以为她这位侯夫人不出面操持办理,罗简的婚事肯定会出纰漏,办不好,还在荣安堂中等着看笑话呢,谁知事情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晋江侯委托族长夫人出面主持,由齐氏、李氏二人协助办理,罗简的婚事一直井井有条的进行着,非常周到、妥当。

    族长夫人是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穿戴很是清雅讲究,神色很是慈和安详,一眼看上去便知道她是位生活优裕、圆满的老人家。可是她并非耳软心活好糊弄之人,她儿子早年间便中了进士,如今已升迁至右春坊右谕德之职,官位虽不高,备极清贵;她的孙子在太学读书,是皇五子庄王的陪读。能教出这样的儿孙,族长夫人岂是平常人呢,她管家极其厉害,一板一眼,不许出错,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几件事过后,晋江侯府上上下下的管事媳妇、侍女等人都领教了族长夫人的厉害,有她在晋江侯府坐阵,没有谁胆敢不尽心尽力办差使,人人兢兢业业。

    齐氏、李氏平时在晋江侯府并不管事,可是这不等于她们两个没这个本事,管不了,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因为晋江侯的三儿子罗笠、四儿子罗笛当年都是年轻有为的将军,所以虽然是庶出,说下的亲事也很过得去,齐氏、李氏都是官员家中的嫡女,在娘家都是学过管家理事的。现在晋江侯发了话,让她们妯娌二人协助族长夫人办理婚事,一则是晋江侯说话有威力,二则她们两个人也早有管家理事的心思,这下子好像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便打起精神,处处小心,时时在意,务必要把罗简和言家的这场婚礼办得完美无缺。

    有族长夫人主持大局,有齐氏、李氏跑前跑后的张罗,罗简的婚事操办得有条不紊。

    萧氏失望极了。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罗简把言嫣娶进门么?到时候他俩夫妻同心,又有言中丞相帮,可就太难对付了。想夺去罗简的世子之位,另立罗箴为世子,简直便成了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一天沈明婳做了皇后,权倾朝野,才能为她的亲舅舅罗箴出头。可是,那得等到哪一天呢。

    罗简到言家送聘礼回来,真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罗文茵还在言家住着呢,罗纾一家又搬走了,他心里这个高兴找不着人说憋得慌,便兴冲冲的找他爹晋江侯去了,“爹,送聘礼的事我给您讲讲,可有意思了……”晋江侯手里拿着封信,面沉似水,“阿简,跟爹去荣安堂。”

    “啊?”罗简张大了嘴巴。

    去荣安堂,那就是去找萧氏了。罗简瞅瞅晋江侯的脸色,心中惴惴不安,“这是又有什么事了?可千万别赶到这时候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等到我把文茵的娘亲娶回来再说啊。”

    晋江侯已大踏地走的远了,“阿简,跟上来!”

    “是,爹。”罗简忙答应了一声,拨腿就跑,去追他爹。

    晋江侯走路带风,所过之处一片肃杀。

    侍女婆子,看见晋江侯这个样子就吓得脚软,能跑得的全都跑了,正在当值、实在跑不了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萧氏在东边的小正房中养病,因怕吵,所以大白天门也是关着的。晋江侯带着罗简到了门前,都懒得吩咐侍女开门,抬起脚,把门踹开了。

    正在床上想着心事、想着如何对付罗简和言嫣的萧氏吓了一跳,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你干的好事!”晋江侯脸色阴沉得比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更可怕,将一封信摔到了萧氏脸上。

    萧氏睁大眼睛看着晋江侯,心中满是恐惧之意。

    上回晋江侯带着穰氏来质问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是上回至少晋江侯还把房中的侍女全部驱逐出去了,不许她们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现在房中也有两名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晋江侯却看也没有看她们一眼。这是为什么呢?是他太过生气,所以没注意到这些个侍女,还是因为他要彻底的撕破脸了,所以被侍女下人知道了无所谓?

    惊恐像大海里的浪涛一样,一波一波袭向萧氏。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萧氏挺直腰背,做出一幅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她是萧家的女儿,出身尊贵,不能任由晋江侯这样粗暴无礼的对待她。

    “你自己看。”晋江侯话语阴森,好像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罗简是个急性子,见萧氏和晋江侯好像僵上了,他上前几步拿起信,“你不肯看,那我替你看看吧。”随手拆开了信。

    萧氏陡然紧张,纤细手指绞着被子,绞得被子变了形。

    罗简打开信看过,不由的大怒,像晋江侯一样把信狠狠摔向萧氏的脸!

    “我虽然纨绔没出息,可是一向也拿你当亲娘的,为什么这般算计我,直到现在也不肯放过我?”罗简愤怒叫道。

    萧氏身子抖了抖,目光闪烁,道:“阿简,我怎么说也是你母亲,你怎能如此无礼?”不问晋江侯、罗简父子二人这封上究竟写了什么他们才会气成这样,却纠缠起罗简的礼貌问题。

    晋江侯是什么人,哪容得她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呢。“你连这封信也不敢看,可见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自己心知肚明。萧澜,我要休了你。”晋江侯沉声道。

    “什么?”萧氏如五雷轰顶,厉声尖叫。

    罗简不由的呆住了。

    房里那两名跪在地上的侍女瘫坐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侯爷要休了夫人,要休了夫人……

    “凭什么?你凭什么要休我?”萧氏一向自视甚高,现在听到晋江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要休了她,恼羞成怒,高声质问。

    “看看穰氏的信,你还有何话可说。”晋江侯声音冷冷的。

    萧氏根本不肯看信,冷笑道:“穰氏一个已经被休回娘家的失德妇人,她的话也能听么?侯爷,你因为听了前儿媳妇的话便要休弃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妻子,这说出来岂不是一个笑话么?”

    “你说这是笑话。”晋江侯怒极反笑,“你当这是个笑话,也好,本侯这便通知萧家来接人。”

    “你……你……太也无情……”萧氏气得直啰嗦,嘴唇都是白的了。

    晋江侯这一通知到萧家,就算是最后没休成,她也是太没脸了,在娘家丢了个大人。几十岁的人了,有儿有女的,连孙子孙女都有了,却被丈夫无情的说要休弃,这让她萧家嫡长女情何以堪呢。

    晋江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阿简,咱们走!”

    “是,父亲。”罗简应声答道。

    晋江侯高视阔步,转身离去,身上披着的玄色斗蓬被微风吹拂起来,犹如在天空中翱翔的鹰隼一般凌厉苍劲,令人生出敬畏之心。

    “罗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守过婆婆的孝,我守过婆婆的孝……”萧氏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到了门口,扶着门框,凄厉的高声大叫。

    晋江侯根本没有回头。

    “我守过婆婆的孝,你需休不得我……”萧氏扶着门框,无力的滑倒在地,口中喃喃,“你为人粗鄙,不爱读书,一定不知道什么是三不去。‘与更三年丧’,这便属于三不去,你懂么?我守过太夫人的孝,你休不了我的……”

    萧氏坐在地上,哀哀痛哭起来。

    昨天她还以为没有阻挡住罗简迎娶言嫣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败,是她人生中最为难堪的低谷,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她的人生当中将会有更大的、令她无法直视的挫折和打击,而她会继续跌落下去,不知道何时方能着陆……

    萧氏生出“前途应几许,未知止泊处”之感,备感仓惶、凄怆。

    晋江侯没有跟她讲客气,真的命人通知了萧家,让萧家把萧澜接回去。

    萧家接到消息,大为惊恐。

    萧澜的父亲已经去世,她大哥萧涵一直在礼部任职,听到妹夫要把妹妹休回娘家,当时便面如土色。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虽然萧家太夫人久已不理家务事了,萧涵还是硬着头皮去跟她说了这件事,“……娘,妹夫不像是说着玩的,这可如何是好?阿澜在罗家三十多年了,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温柔贤惠,谁人不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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