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昭容,是的。”

    梅怜宝想了想道:“我和这位昭和郡王可不熟,莫非是五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儿?”

    “请到这里来吧。”孟景灏道。

    “是。”

    等了有一会儿,昭和郡王才至,彼时,孟景灏坐在前面的藤椅上饮茶,梅怜宝坐在后面的罗汉床上守着一盘荔枝正在吃。

    “给圣上请安。”昭和郡王跪的毫不迟疑,抬头时眼圈儿发红,“请圣上可怜可怜臣弟,让昭容娘娘去皇觉寺看看臣弟的夫人吧,她病体愈重,怕是过不去这个坎了,这一次佛祖菩萨都保佑不了她了。”

    话落,清清的眼泪往下掉,情真意切,满目悲伤。

    梅怜宝咬荔枝肉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吃,“陛下,臣妾能去看望一回吗?”

    孟景灏也知道老六的素萝夫人就是梅怜宝的五姐姐,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张顺德你去安排一下。”

    宫里的娘娘轻易哪能出宫门,可皇帝允了,那就行。

    孟景灏又问昭和郡王,“病重不请太医,怎么反倒去了皇觉寺?”

    “太医臣弟也请过,但都说素萝的身子被掏空了,如今不过是强撑着。素萝信佛,每到这个时候都去寺院斋戒、放生,故此在皇觉寺发病了,就一直没挪动。”

    孟景灏道:“皇觉寺是咱们皇家寺院,去那里也说得过去,宝昭容听旨。”

    梅怜宝装模作样的跪下了,低眉顺眼道:“臣妾在。”

    “朕偶感不适,特命你去皇觉寺为朕祈福。”

    “臣妾遵旨。”送走了梅怜蓉、梅怜奴,再送一个梅怜珍一回也不算什么。

    “老六你先退下吧。”孟景灏道。

    “那、那请昭容娘娘尽快动身。”孟景洹哀求的看着梅怜宝。

    梅怜宝点了下头,昭和郡王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借这次机会,朕希望你能想清楚。”孟景灏低下头,弯腰抱着梅怜宝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待你回来时,朕希望不再听见你说什么赌约的事情,懂吗?”

    梅怜宝仰头看着孟景灏,眉目冶艳,撩媚风情,“你不要人家,多的是男人排着队……”

    “阿宝!”孟景灏冷肃低呵一声,“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意思,别想激怒朕。”

    “你是懦夫吗?连一个赌也不敢打。”梅怜宝嘟嘴,伸手去摸他的喉结,撩弄他。

    孟景灏蓦地捏了一下梅怜宝的肩头。

    “你有本事就捏死我。”梅怜宝疼的蹙眉。

    孟景灏抱住梅怜宝,将她的脸压在怀里,不让她看见他脸上无奈苦笑的模样,“你不知道,每一个你躺在朕怀里的早上,朕都是用了多大的克制才离开你的;你不知道,你能让朕上瘾,却戒不掉;你不知道,即便当初厌恶你时,也想要你。”

    孟景灏放开梅怜宝,抚摸着她靡艳华盛的容颜,“也许乐平说的对,你就是妖姬,不祸国,却能乱朕之心。也许当初,远离你,看着你被抹脏……”

    梅怜宝毫无预兆的就给了孟景灏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张顺德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没长耳朵,心里想,宝昭容完了,龙脸也是好打的?!

    这是自己作死啊。

    孟景灏不敢置信的看着梅怜宝,怒火狂炽,扬手欲打。

    梅怜宝把脸一扬,黛眉横起,美眸带火,“你打。”

    “滚!”孟景灏怒喝。

    梅怜宝呸他,“懦夫!”

    甩袖便走。

    张顺德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僵僵的立在门口。

    梅怜宝回头喊人,“你傻站那儿做什么,我要出宫,快去给我安排。”

    张顺德又去看孟景灏,孟景灏怒道:“送她去,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是、是。”

    待坐上轿子,梅怜宝却捂着脸嘿嘿的笑了,面色绯红,还有点羞涩,“章哥哥呀,你这是爱我了呢。”

    仿佛有成千上百的蝴蝶在心里翩翩飞,梅怜宝快乐的唱起歌来,曲词随心,“情真情痴,情终情始。谁知,谁知。缘生缘灭,人生如此。”

    眉梢眼角俱是笑。

    再望一眼打了孟景灏的手,那就更开心了。

    骑在马上护送梅怜宝的张顺德只以为梅怜宝疯了,一阵唉声叹气,为梅怜宝惋惜。

    福顺就哭道:“师傅,你可要为昭容娘娘在陛下跟前说好话啊,争取让娘娘早些回宫。”

    张顺德摇摇头,却也不敢跟徒弟说,梅怜宝打了皇帝龙脸的事情,就斥责道:“你师傅算哪个牌位上的人,闭嘴。”

    皇觉寺在城郊,故约莫两个时辰的功夫才到。

    轿子在寺门口停下,张顺德下马去敲门。

    梅怜宝由蓝玉搀着从轿子里下来,看向眼前的寺庙,虽不如相国寺大气,却也是依山而建,抬头就能看见远处苍翠的山峰,和横卧的大佛,禅佛的气息浓厚。

    得知是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太监亲自送来的昭容娘娘,皇觉寺主持亲自来迎。

    彼时昭和郡王得知了消息,也提着衣摆匆匆赶来,“给昭容娘娘请安,娘娘快请跟臣弟来。”

    随着昭和郡王进了寺庙,一路无话。

    她却不知,在远处山腰上站着一个穿红衣的和尚,和尚脖子里挂着玉佛珠,就那么看着她一路走近。

    “你竟喜欢上一颗棋子了不成?!”中年男子从君玄璧身后走来,面上怒气勃发。

    君玄璧转头,就被扔来一团纸。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君玄璧展开一看,是一张海捕文书,一张皇榜悬赏文书,大意就是,寒山圆悟乃是假和尚,绑走了乐平郡王,海捕文书抓寒山圆悟,皇榜悬赏千金寻乐平郡王,画影图形,将寒山圆悟和乐平郡王画的极像他们本人。

    “你还不走,难不成只为看梅怜宝一眼?”中年男子气结,“你读经真读傻了不成?那等低贱女子怎配得上你,待功成之日,你想要多少大家闺秀,名门贵女都不是问题。现在,夺回咱们君家的江山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儿女情长,你给我放下!”

    君玄璧将纸团随手一扔,淡讽反问,“君家的江山?”

    君玄璧转身,又看向山下的皇觉寺,路上已经不见了梅怜宝的影儿,君玄璧便道:“从始至终,祖母只想清君侧,诛殇帝,扶持幼主登基吧。祖母姓武,那是她武氏的江山,不是孟氏的,也不是君氏的,只是胤圣祖想要变成孟氏的,于是就夺了去,而现在,父亲又想夺,于是就说成是君氏的,祖母若是还活着,会很生气吧。”

    “你!”男子扬手欲打。

    君玄璧淡笑,“恼羞成怒了吗?”

    “说什么大家闺秀、名门贵女,真到功成之日,我便一生是佛。”

    “傻孩子。”男子散了些气,颇觉愧疚,缓着声调道:“你想要女人,偷着要就是了。”

    “我奉佛,是真心。”君玄璧低头合什。

    禅室内,檀香袅袅。素萝躺在一张简素的罗汉床上,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见梅怜宝就缓缓笑开,“小七来了。”

    “那日见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的这么重了?”梅怜宝在床沿坐定道。

    “我这身子早已坏透了,不过凭一口气强撑着罢了,就突然想见见亲人了,可我无颜见父母,就只想到了你。”

    第99章 血和尚

    山风吹起君玄璧血红的僧袍,他眉目秀美淡然。

    “此时抓捕祖父的人都往京畿外搜寻,怎会想到其实我和祖父还敢留在京郊,故此,父亲何须忧心,再过几日,等京都风平浪静了再走不迟。”

    “随你吧。你让孟景灏钻空子登了基,已经打乱了一次我们的计划,我不希望再看到一次。”中年男子看向山下寺庙,“她若真成了你的儿女情长,我不介意废掉这颗棋子。或许,先一步用掉这颗棋子,更有利于我们的计划,玄璧,你说呢?”

    君玄璧垂下长直浓密的睫毛,双手合十,“她和我修禅的经书、佛珠、木鱼、禅悟玉璧、莲座、蒲团并没有什么区别。四皇子就在皇觉寺内,我已安排下了,父亲放心。”

    中年男子满意的点头,拍拍君玄璧的肩,笑道:“是父亲冤枉你了,你做的很好。”

    禅室内,素萝躺着,梅怜宝坐在一旁,姐妹并不亲香,话语寡淡。

    昭和郡王捧着药碗进来,朝梅怜宝点点头,将药碗放在矮几上,扶素萝坐起,尔后,一勺一勺的亲自喂她。

    梅怜宝看见,素萝有些赧然,时不时的瞥她,昭和郡王却只红着眼圈,专心致志的喂药,满目疼惜。

    “我大概会在皇觉寺住几日,五姐姐喝药吧,咱们姐妹说话的机会多的是。”

    “好。”梅怜珍素然浅笑。

    皇觉寺有专门为皇家女眷准备的一片禅室,梅怜宝就住到了梅怜珍隔壁。

    禅室内的布置和梅怜珍那屋里一般无二,一张竹塌,一桌一椅,东墙下长案上放着一尊紫檀木菩萨像,长案下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有香瓜甜果供奉,左右两边还有银盏烛台,台上插着白蜡烛,一个朴素的青铜香炉放在中央,里头插着几支红皮香,白烟袅袅升起,然后散无踪迹。

    蓝玉手脚麻利,将包袱放在椅子上,就开始扑打竹塌上的薄被。

    “也不知都有什么人睡过。”蓝玉叹气,“今晚上只能先委屈娘娘了,奴婢抱出去晒晒。”

    梅怜宝并不在乎那个,颠了颠水壶,空的,梅怜宝放下,笑道:“我现在可是被弃寺庙的宫妃,能有你这一个丫头跟随伺候着就不错了。”

    蓝玉眼圈一红,哽咽道:“娘娘怎么还笑的出来,奴婢都听见了。”

    “放心,他会接我回去的。再说了,他现在守孝呢,我回去也不能找他快活,还不如在外头放肆的好。”

    “娘娘您也该有些成算了,至少该收服几个人为您办事啊,您瞧,摊上事儿了,您能用的就只有奴婢一个。”蓝玉抱着被褥在怀,站在梅怜宝跟前苦口婆心的劝。

    拿着寺庙的白瓷小碗在手里转着玩,梅怜宝笑道:“我是有一日过一日的人,要心腹做什么,我能惹事的很,谁跟了我谁倒霉。所以,蓝玉你就是个倒霉鬼,摊上我这么个主子。”

    “奴婢倒觉得您最好伺候不过了。”蓝玉转悲为喜,“奴婢去晒被子。”

    梅怜宝放下白瓷小碗,望着墙壁上那大大的“佛”字,眉目清冷浮艳,心想,上辈子她那么信任梅怜奴,却被梅怜奴所害,心腹?此时是心腹,彼时不知又被谁收买了去。她可不需要心腹,只要握着孟景灏这一把刀就足够了。

    掩唇打了个哈欠,梅怜宝往竹塌上一躺,合目便睡,呼吸渐渐轻微。

    蓝玉回来,见梅怜宝已睡,遂放轻了手脚。

    在竹塌前站定,瞧着梅怜宝酣然全无防备的睡颜,眸色复杂。

    转身,从袖中掏出一支香点燃,插在了香炉里,这香包着红皮,冒白烟,和香炉里的其他檀香一般无二。

    梅怜宝睡的更沉了。

    梅怜珍所居的禅室内,香炉里的檀香已燃尽。

    梅怜珍抱着睡倒在自己怀里的孟景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孩子,双眸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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