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余带他们到了旁边临时搭建的木屋之中,杜昊到了门口却踟躇不敢入内。

    “我不一定能带你们去看那个…坠星箭。”

    众人还没有发问,他又忙不迭地解释道:“箭头是我曾祖做出来的,那时我没出生,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地中城的裂缝,就是因为那支箭头出现,曾祖留下遗训吩咐我们必须将箭头挖出来销毁,如今箭头所在之处的确发生了异状,如果确认你们有办法取出,我会带你们去,你们没有本事就不用探究到底了,我家的事情我能处理。”

    说完他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地问:“你们还能让我看看那把剑吗?”

    原来只是担心自己无法完成约定,云叶闻言一手叉腰一手拇指点着自己鼻子自信回答道:“我们这一群人都没有办法解决,那逍遥界没有几个人能够帮到你们了。”

    “别说得这么满,坠星箭已经连接了全景州的脉,我们能提得起多少?光是地中城这一片,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既然杜昊先表示了自己的实诚,萧若佩也不敢以大言相欺,反驳了云叶之后,他对门外杜昊说道:“我们没有必然成功的把握,但是做了力所能及的准备,试剑会的目的,就是在万一失败的情况之下保住无华城大部分人的性命。”

    “那支箭头对无华城有危害?”杜昊闻言有些吃惊,尽管那是他们家里流传三代的祖训,但是到了杜昊这一代依然没有发觉那支箭头有什么动作,他们都有些松懈,杜铁山都已经想着放弃无意义挖掘箭头的行为了。

    “坠星箭以地为弦,试想一下弓箭离弦之后的弓弦震颤,箭射出的时候,无华城就会是那个状况,这支箭只射一次,箭出之时,弦断弓毁,地弦崩断的景象,说天崩地裂并不过分。”

    萧若佩一番话吓得杜昊浑身冒出冷汗,他急忙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你知道一些内幕,可能会听信我们的话,其他人呢?就算借助王道势力大力宣扬,有多少人会相信我们?一时间又能劝多少人离开无华?”萧若佩反问他:“你是本地人,由你转告他们,他们能听你的搬走吗?”

    杜昊想着头也逐渐低下,他没有把握让无华一城人能听他的话:“但是也有人不一定会来参加试剑会啊,他们怎么办?”

    “只能让试剑会更吸引人了,看见那些木桩了吗?那是太学筑院定门的知识,打下去之后,这一片地脉就稳固了,即便是坠星箭发射,也不能波及到木桩范围之内。”高长令表现出相当的自信,好令杜昊放下心。

    “…”杜昊消化完几人告诉他的事情之后,良久才抬头问道:“我怎么才能知道你们是真心实意地来解决坠星箭的隐患,而不是利用它来做坏事,骗我带你们去找到箭头?”

    萧若佩上前一步,杜昊却警戒着后退,到此时他依然不相信这群人会无缘无故千里迢迢跑来帮助无华城解决问题,再说那一支箭只有他一家人知晓,这群人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萧若佩只得退回原地,左右看看,也就高长令算得上能说会道,杜昊也对他有些好感,于是和他说道:“先和他说明白,免得他回去到处传播引起恐慌。”

    高长令点点头表示了解,他走出木屋,带着杜昊走向热闹的工地。

    “你看他们在做什么?”他指着工地上的工匠问道。

    “打木桩,刚才你说是定脉…太学院教这些东西吗?”

    “教得可不少,我学了一年多了,只学了一门能让人信服我观念的辩课,如今正在学第二门博,在我看来,他们不只是在打木桩,更是在给逍遥界治病。”

    杜昊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怎么治?”

    高长令找了一个不那么喧闹的角落,在工匠们休息时候坐得光洁发亮的石块上面坐下来,指着另外一块石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杜昊顺着他的手指坐下,故事谁都喜欢听,而高长令说的与箭头息息相关,更令他上心。

    “从前有家姓扁的医师,他们家有兄弟三人,尤其是最小的三弟,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药到病除,所以大家都认为他的医术最好,某个人闲着没事就问他‘你们三兄弟谁的医术最高?’,不怪别人有此疑问,因为他家里三人虽然传承同一门医术,但是水平却天差地别,老三妙手回春,一眼能见病根,一剂能解百病,老二虽然没有三弟本事,但是治疗小病小痛十分灵验,从无误诊,他们大哥却十分荒谬,别人有个头痛脑热便让他手足无措,不敢下手,要个几天才能完全治好。”高长令说到这里问杜昊道:“你觉得他们三个谁厉害?”

    “大哥。”杜昊自认为聪明,毫不犹豫回答,想要将高长令接下来要灌进他脑子里的水堵回去。

    不料高长令反口就是“诶”地应了一声,这下出乎杜昊预料,差点没有缓过来将要讲的话打乱,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认了大哥之后,他只能悻悻地将话题带回故事之中:“你们讲故事老是喜欢这种反转,谁都有想到结局,别自欺欺人好吗?”高长令不讲坠星箭的事情,反而扯到医师头上,这才是让他生气驳他面子的地方。

    “人是因为不了解才会产生误会,因为不了解医师,把大病未发就根治了的大哥看成庸医,如果大哥明白告诉病人有大病潜伏,反而会被人认为是危言耸听,只是吓人给他高额诊金,误会他的良苦用心,为了避免落得如此下场,他甘愿承受庸医之名,不能和无华城的人宣扬真相,便是这个道理。”

    “那个看起来满脑子都在算计别人的人真是来为无华城治病的良医吗?”杜昊对萧若佩的怀疑还没有去除,那人看起来不是能承担这么大责任的模样。

    “算计?他那是因为见得多所以想得多,又没有去学怎样将想法隐藏起来,所以看起来心事重重,但他绝对不是坏人,虽然也不是什么良医,逍遥界的隐患已经逐渐显现,已是到了病情十分严重的时候,我们补救不及,真正能在病发之前都能看见的人只有苍圣,还有…诱使病发的人,你无非是担心我们属于他那一方的人,这点我没有办法给出证据证明我们与他无关。”

    高长令话到这里指了指天上道:“他的目的是天上星辰,我们不一定能应付,这次到你们这里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救人,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如果我们要帮他,何必多此一举,无华城就算因此毁灭,传到我们耳中不过能让我们感叹一句天地伟力,凡人难挡,又能给我们造成什么灾害?你若真怀疑他,不带他去,不用两三天他也有办法找到那支箭,到时候撞见你们,解释更加困难,所以才先让我和你说清楚,万一我们真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试剑会就是景州盛事,如果失败了,这里也能成为一个庇护所,无华人只是来看一场大戏,又有什么损失?”

    “除此之外,你担心的无非就是我们不能解决问题,反而牵扯到其中无法脱身,却没有想过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和此事有关了,如果不能见到坠星箭,无法准确预测到它发射时间,到时候与无华城俱毁的,就是我们。”

    “你想着靠自己一个人处理,前提是那支箭不会有变化,它若有变化,你也必须变换方法才能应对,我们带来的就是变化。”

    “你曾祖父算是亲历过那人手段的人,所以他看得见那支箭的危害,才会留下让你们销毁它的遗嘱,刚才那人你觉得他有异心,我还觉得他有异心呢,我跟他那么熟,又同行了几天,半点口风也不给我透露,整的我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不过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会误解他。”

    “世上的偏见误会产生的原因都是不够了解,所以我们太学院有博课,只有看得多,才能更公平对待各种人事,后面的论课才能有公正可言,有了公正立足,之后传课才有资格让自己言论传世,人皇萧遥在苍山以仁立誓,人类得主逍遥界,仁字作何解释?二人同心,前提就是理解,这是人居天地的根源,也是人与人相处的基本,能体会仁字,面对强者不会卑微,面对弱者不会自高,处理人之间互相理解的关系,正直足已,理解之后,觉得我们与你所想不太一样,再与我们分道扬镳也不迟,切莫没有了解之前就给他人下定义,先入为主的观念会让你的判断出现偏差。”

    杜昊听着高长令的长篇大论,眼中神色逐渐坚定,终于等他停了口,杜昊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带你们去,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我想去看看,看看太学院,看看除了那个山洞里的箭头,世上还有什么!”

    解决萧若佩的托付,还忽悠到一位与直接涉及到天地斗争之中的人对太学院感兴趣,高长令对自己一番话语十分满意,杜昊看不见的时候,他嘴角浮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没想到我才是打你主意的人吧?等太学院也有了和天地直接联系的人物,萧若佩具体看到什么,我们也能看见了。”

    杜昊浑身一抖,奇怪地望着远处的木屋,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误导了他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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