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言和昕武鸣留在了青松镇,他们这次外出有重要的事情,并非是因为刘进或者萧若佩才留在这里。

    玉名侠的风波已经渐渐平息,青松镇企图寻找到萧若佩武技秘诀的武者也逐渐失去了热情,但是在暗处,得到武剑消息的武者已经再次蜂拥而来,这一次不再是那些连自己道路都没有看清楚的寻常武者,而是确认了自身武道方向,并对自身所践行的武道有着充分自信的武道高手。

    他们也是昕武鸣和昕言这一趟出山的目标,两人留在青松镇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等候这些有资格前往耀日城观礼的人。

    玉侠楼在当前时间段开业,正撞在风口浪尖上,不过等武道之中传开昕言在此的消息之后,相信风波的中心会偏移,那就是昕言和昕武鸣离开的时候,带着风暴的中心,远离这座安宁小镇。

    李鲤在这里呆了几天,凭着记录萧若佩人物传记的名义,打听了不少消息,甚至还跟昕言有过直接的接触,跟昕言一起来的那个人,却比昕言更加热情,就算李鲤不去找他,那人反而找上门来,听说李鲤是韶风令之后,就一直向他问东问西,不管对什么事情都有着极大的好奇心和新鲜感。

    一开始李鲤还有点不胜其烦,但是偶尔谈论起武道上的问题,这看起来像是对外界懵懂无知的汉子,却如数家珍,任何一个有点历史的武道门派,在他口中娓娓道来,事无巨细,都躲不开这汉子三言两语之间说个明白通透。

    李鲤如获至宝,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稍得空闲,便去找昕武鸣闲谈,这两人一个对当今时事了如指掌,一个对过往秘密无所不知,两人一拍即合,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当然两人身份都在隐瞒之中,李鲤就算聪明绝顶,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比昕言还要年轻几岁的人,会是第三任耀日城主,只当做这人是耀日城中管理武道相关资料的重要人物。

    一个昕言,一个耀日城的重要人物一同出现,李鲤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值得深挖的大事。

    只要是人才,在皇院都能找到自己的用处,李鲤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够被派来接替萧若佩,便是皇院所认为最像个韶风令的,其他李鲤不敢保证,但是在求知欲这方面,他自认为不输萧若佩本人。

    他来到青松镇已经有四五天,众人也习惯了一个新的韶风令出现,在亲和力上,李鲤还比已经成为了玉名侠的萧若佩更胜一筹,虽然萧若佩在青松镇成长,这里的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如今他已是玉名侠,若还当着韶风令,就算他没有觉得不妥,周围的人不太能接受。

    青松镇换个韶风令,许多人心里早就觉得应当如此,李鲤的到来便顺理成章的被接受了。

    皇院对内还算开明,自己为什么替代萧若佩,李鲤心知肚明,那一个玉名侠,已经为了修复坠落在地的天星,以自身为脉,掌控着星辰运转,无愧于他玉侠之名,李鲤知道自己就算掌握了萧若佩的力量,也不一定会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但心里面他还是挺佩服这些能够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的壮士。

    天星坠地之祸,出自皇院之手,如今皇院在弥补自身的过错,不管是个人心态还是出于皇院的命令,李鲤都不会让萧若佩回来之前发生意外。

    将自己调查来的事情做好记录之后,看着桌子上厚厚一堆的纸张,他摇头笑道:“这些人还真是记得清楚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松镇的人记忆里好,还是因为萧若佩成为了玉名侠,将他们潜藏的虚荣心激发出来了,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两件或者更多有关于萧若佩小时候的趣事,加起来已经够装订成册了。

    李鲤不会事无巨细的全部写入书中,余下一些荒诞且无凭无据的小道消息,将之改编成趣味性较强的小故事,交由熟悉的说书人处理,还能够得到不少的额外收入。

    没错,像萧若佩这样只领着长生阁薪酬的韶风令,简直是一股清流,李鲤都不知道该说萧若佩笨还是佩服他的正直,不说其他的,就他送到长生阁那卷武绝峰遗迹,做一些副本卖给武道人士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精明一些的还要分开几册,控制其中关键的部分流出,等外面炒高价格之后再抛售,早就赚得往外流油了,偏偏这人死脑筋,有钱都不知道捡,还为此连累其他人一路护送,如果当时他多散发出一些遗迹画卷,高长令在路上根本就不会被安立命围堵!

    “这世上你这种人少一点还好,多了逍遥界怎么可能逍遥?人人都像是固死在原地的木头,一生之中,寸步不移,岂不是一潭死水?”李鲤嘲笑了一番,开始仔细整理资料。

    多了萧若佩这种人不行,少了也不好,总该有人成为天地间不移的支柱,逍遥界这座广厦,才能安稳至今。

    也正是他们这些坚定不移的人,才值得记录在长生阁中。

    因为有他们,逍遥界才能在安稳之中,朝着正确的时间流向不偏不倚的走下去。

    安稳到世上的人,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洪流的汹涌。

    时间平静的走到了玉侠楼开业,纵然有天星异变的征兆,青松镇依旧热闹非凡,没有任何人对那高天之上的危机有一点担心,在凌家的操办下,更是举镇同庆,青松镇本地并不需要一座如此富丽堂皇的大酒楼,但是这里既然出了一位玉名侠,又是通往青玄宗的要道,更离鼎山镇不远,兴旺是迟早的事情,就算没有这些条件,只要凌家对这里有过关注,青州商人的势力也会紧随而至,别说青松镇有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就算是片不毛之地,凌家的插手,都能将之变成一座能够挖出金子的矿藏。

    这就是青州商会的底蕴,即使皇院如今真正的实力已经不比凌家差多少,但这种百年积累的声望,不管皇院多么庞大,也无法企及。

    一镇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热闹比之天光礼也不遑多让,更有青州特色的舞狮助兴,由舞狮人扮演四头颜色各异的狮子,神采奕奕的从青松镇街道上往玉侠楼方向前行,伴随着鼓点,那些由竹篾扎起来的狮头,布匹缝制的狮身,却舞出了真实狮子都不曾有的灵动活跃,威风凛凛。

    人都免不了凑热闹,玉侠楼的事情在这小小的青松镇里,早就是沸沸扬扬了,舞狮的出现,便是沸腾到达顶点之时,闲着的人都跟着舞狮的步伐,往玉侠楼拥聚而去。

    刘渊崖心痒难耐,在学院里听到鼓点心就已经不再学习上了。

    等到散堂之后,胡乱将书本扫进桌子,连先生布置的功课也只囫囵记下,塞了几本与功课相关的书册,就往家里赶去。

    费了好大力气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的时候,刚好到了舞狮最重要的环节,登高采青。

    舞狮人要从一楼借助楼房上的檐角瓦楞登上楼层顶上,将带有礼金的青菜摘下,四头狮子会为了屋顶上的青各展其能,是舞狮最有看头的阶段。

    出现了武道之后,舞狮的花样逐渐增多,许多以前无法实现的高难度动作,在武者的身体素质支持下,变得轻而易举,为了增加观赏性,便有了专门为武者设计表演套路。

    只见四头狮子犹如穿云踏雾一般,在五层玉侠楼之中腾跃,威风凛凛的奔腾之中,脚下片瓦无损,看着似龙腾虎跃,落地却如猫步轻点,脚下无声,气势冲霄。

    到了屋顶之处‘争青’之时,四头红白黄黑颜色各异的狮子更是各逞其能,轮番上场,引发了观看者轰然喝彩,得到喝彩的狮子更是如添威翼,楼下的鼓点亦应和着看客的情绪,到喝彩高声处,顿时激昂热烈。

    待到落日刚好到屋顶范围的时候,那头得到喝彩声最多的黄狮子一口将青采下,好似连太阳也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玉侠楼上灯火便在这个时间同时点燃,夕阳渐落,这一片明晃晃的灯光,立时接替了阳光的工作,照得一街亮堂。

    屋顶的三头没有衔青的狮子高高跃起,扑到楼前三根高杆之上,各自咬开,只见两边各是红布长联,一边上书‘八州贵客盈门至’一边写着‘四方嘉宾恰云来’,中间那一柱最高的,是一串长长从竹竿顶端拖到地面上的鞭炮,那鞭炮一路滚到刘渊崖面前,穿着一身喜庆新衣的刘进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将一束点着的香放到他手里:“儿子,今天这点鞭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等会我在上面揭开牌匾的时候,你就点着,别出乱子啊,否则打你屁股!”

    刘渊崖哪里想得到在这隆重的开业典礼上还能有自己的事情,顿时激动万分。转眼却见刘进已经踏上了酒楼台阶上的红地毯,在那台阶之上,还有一个与他穿着一般大红衣服的人,正是苏流穗的爹爹!

    见到此景的刘渊崖哪里还不明白,自家不仅搬到了苏流穗家隔壁,连两家的生意都合并了一块做了!

    阶上兴高采烈的两人,阶下是大惊失色的刘渊崖,心中只想着苏流穗不仅是抢他哥哥,等会连家中产业都要给她了!

    想来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刘进二十年的积蓄,不可能支撑得起玉侠楼这么大的产业,之后还能有余钱置办家宅,要是凌家的资金掺杂进来,就成了给凌家打工了,划不来啊,能借凌家的名头撑撑场子就足够,真的整个身子靠在凌家身上,不仅他脸上挂不住,也会让凌家对萧若佩低看一头。

    到时候这玉侠楼的名字,说的可是凌家那一块玉侠令了。

    虽说在青州商会的庞大体量面前,整个青州的商人都是在凌家手里打工的,但在名义上,还是尽量分别清楚一些好。

    刘渊崖一拍脑袋:“嘿!我又不要老刘的家产,慌什么?酒楼给苏流穗不就得了?等她被困在青松镇当个掌柜,说什么也配不上我哥堂堂玉名侠了,这不是正好吗?”念及此处,刘渊崖顿时笑逐颜开。

    明晃晃的灯光之下刘进和苏父同时一扯红布,揭开红底绿字的玉侠楼牌匾,刘渊崖随即点燃爆竹引线,一阵噼里啪啦热闹的爆响过后,烟雾缭绕,浓郁的硝味弥漫,更添三分喜庆。

    刘进和苏父在门口暂时当了迎宾童子,先是一番开业致辞,之后放出实惠,三天之内,酒楼八折大酬宾!

    说多少漂亮话都比不过实际上的几枚铜钱,这番话迎来了最热烈的掌声,之后客人鱼贯而入,楼中饭桌渐渐坐满。

    青松镇本来就许多武者为了萧若佩而来,玉侠楼与萧若佩的关系人尽皆知,别的不多说,这开业第一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算为了看一眼将萧玉侠养大的地方都值得了。

    除了这些武者,还有凌家人,萧若佩是凌先生名义上的弟子,在外萧若佩的名声也极好,以凌家的消息渠道,早已经知晓了武剑之事,作为武剑铸造者,萧若佩注定是武灵天光奠基人之一,他的将来值得凌家投资。

    来得人还挺有份量,是凌家嫡系的凌长皓!作为凌白涛的儿子,与萧若佩同辈,他来代表凌家最为合适不过。

    昕言和昕武鸣摘下狮头,这两人正是刚才黑狮的舞狮人,解开最高杆子上面鞭炮之后,转身跳进了玉侠楼里。

    耀日城没啥身份概念,两人觉得有趣,就抢了狮头,跟着练了几手,到了正式开场,没想到最后的采青还输给了黄狮舞者。

    两人虽然舞得有气势,奈何技艺不精熟,观赏性也不如其他舞狮,最重要的默契,更是差得远,其他舞狮人都是宛如一体,就这两个,依靠着强大的武力勉强才能跟上步骤,没有露出马脚。

    “哟,两位师傅,辛苦辛苦。”楼里几个舞狮人都在,因为一番闹腾,皆是红光满面,尤其是采青的那一对,更是因为喜悦面色红艳。

    楼里已经有人给他们备下了酒席,见昕言两人进来,狮行当家的一人给了一个红包,一边笑眯眯说道:“哎呀,两位身手不凡哪,不知有没有兴趣继续做下去?”

    这狮头有些东西很看天分,舞狮的技巧可以学,但是两个人初次就能将黑狮应有的霸气耍出来,这可是相当难得的天赋了。

    昕言和昕武鸣笑呵呵接过红包,一边推辞道:“我们就是路过混口饭吃的浪荡武者,暂时没有定下来的打算,有机会再跟当家的商量,混上这顿饱饭,足够啦。”

    当家的也不勉强,武者虽然有时落魄,但哪个人又不是因为想要那种无拘无束的豪迈生活才走上武者的道路?真的愿意卖弄一身苦学的武艺换取微薄酬金的武者又有多少?

    舞狮这行当,寻常人干不好,武者不愿干,算是夹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一直都没能真正的到过顶峰,只有他们投身其中大半辈子的人,才懂得里面还有多大的光芒没有绽放出来。

    收拾一下失望,当家的笑呵呵说道:“那便祝二位武运昌隆,跟狮头一样,神采飞扬!”

    昕言和昕武鸣抱拳谢过,也坐入席中,与周围短暂共事过的同伴一同畅饮。

    不多时,凌家的人也登上楼来,见到昕言和昕武鸣在,身上还穿着舞狮人的服饰,顿时对两人无语,堂堂耀日城主,一个武道盛世余晖,一个天下第一高手,居然凑这种热闹。

    凌长皓识趣的没有揭穿两人身份,只是抱拳行礼,然后坐到了正中央的席位上,那位置已是主要客人才能入席的了。

    狮行的人知晓凌家与玉侠楼的关系,当场就猜到了这群人的身份,作为凌家弟子,对他们这些卖艺人依然如此谦逊有礼,难怪他们的生意做得这么大。

    席间的舞狮人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身为撑场面的舞狮人,他们在许多场合都能坐到重要的席位之上,但能得到真正重要客人的礼遇,也是少见的事情,何况这个客人是逍遥界如今第一巨富之家!

    不多时,楼上又来了一群人,能够登上五层的都是有份量的贵宾,上来的这人根本不用去猜他身份,只要看见他那身衣服,就知道这人贵不可言!

    十分的贵重,他披外面的那件马甲,赫然由金丝织成!金光灿灿之中还点数着数量不少的珠玉,好像怕人不知道他有钱,除了衣服之外,脖子上,手上,凡是能够挂上东西的地方,都挂满了名贵珠宝首饰,闪出的光芒连周围明亮的灯火都掩盖了下去。

    “啊!好晃眼!”正对着楼梯口的舞狮后生小伙当场眯着眼睛,伸手挡住那人方向,只见那人微微一笑,正想上前炫耀一番,眼睛落在昕言身上,登时脚步散乱,身上珠玉相交,撞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那人也朝着这桌抱拳行礼,然后收敛起登楼时候的嚣张态度,灰溜溜地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来人正是在天屏山上一纸开山的皇玉天,他虽然是后面才登上天屏山的,但是不代表他不认识昕言这家伙啊!

    以身撞天剑的猛人,他皇玉天就算再大的胆子也惹不起!

    他是代表皇院来给玉侠楼庆贺的,出于对萧若佩的好奇,他也没有推辞这份差事,只可惜这次没有在青松镇遇上萧若佩,不然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趁着他这个玉名侠立足未稳之时,将他买下来给皇宗撑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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