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事儿?!”刘魁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不敢太用力,停住脚步,关切地补充,“别见外,让禄德山看顾你,我去找郎中。他现在是咱们新五军的人了,以后大伙要同,同,那个舟共济!”

    “我真的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犯迷糊。昏睡了那么长时间,听什么事情都觉得陌生!”吴良谋轻轻地摇摇头,收起纷乱的思绪,低声追问,“倒是你说的,新,新五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苏夫子说的新军,又是怎么一个安排?”

    “哎,你看我这记性!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刘魁抬起左手,先狠狠给了自己脑门儿一巴掌。然后转过头来,兴奋地补充,“你还不知道吧?吴佑图,你升官了!新五军指挥使,明威将军。你松手,我给你去拿个东西!”

    说着话,用力甩开吴良谋的手臂。大步流星跑到靠墙的柜子里,俯身取出一个衬着丝绒的托盘,然后双手捧着,再度跑回吴良谋的病床前,“看,你一直梦寐以求的红铜护肩,上面还有个金星!”

    “噢——!”吴良谋轻轻吐了口气,心里顿时觉得一片光明,先前种种担忧,瞬间就被冲散了一大半儿。红铜护肩,自己当晚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千夫长了,可以单独领兵了,不用再被别人挡在身后当读书人保护了。老爹交代的事情,也终于有了一个起步之阶。

    “看到没,这个,关键是这个星星!”刘魁将托盘又向前递了递,带着几分羡慕强调,“没有这颗星星,你就跟我一样,只是个千夫长。而有了这个,你就是个指挥使,可以管六个我这样的光牌儿!”

    “指挥使?”吴良谋抬起头,呆呆地重复。昏迷时间太长,他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听到新鲜名词就满头雾水。

    “新五军指挥使,明威将军!”刘魁将托盘重重地放在病床上,故意带着几分酸味儿说道,“吴佑图,你赌赢了。咱们都督现在财大气粗,一口气组建了五支队伍,都叫做新军,从一排到五,你是第五军的大头目,别名指挥使。咱们这些人,唔,还有逯德山,以后都得听你的了!”

    “新五军?指挥使?你们。。。。。。”吴良谋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继续呆呆地看着他,满脸木然。

    五军,左军被朱都督一分五,或者说,朱都督准备按照左军的模样,重金打造出五支战斗力同样强悍的队伍。而自己,正是其中一军的将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信任,吴佑图,吴佑图,你不是还在做梦吧?!

    不是梦,因为先前像影子一样站在窗帘旁的逯德山已经走了过来,非常郑重地向他施礼,“新编第五军长史逯梁,见过吴指挥使!”

    “别,别多礼。赶,赶紧扶我,刘老二,赶紧扶我起来给禄兄弟还礼!”吴良谋被接踵而来的冲击弄得头晕目眩,挣扎着就要往床下爬。刚刚升任了千夫长的刘魁赶紧一把按住他,低声数落道:“找死啊你?!找死也别赶现在,等把第五军的事情弄利索了,你再去死!眼下咱们这个军,还只是个空架子呢!只有官儿,没有兵。从百夫长以下,都得你自己去弄。赶紧好好养伤,早一天干活才是正经。多做一个揖,少做一个揖,人家小禄子还会跟你叫这个真儿!”

    回过头,他又对逯德山大声嚷嚷道,“小禄子,你也是!能不能把读书人的斯文劲儿改改!咱们都当兵吃粮了,哪那么多穷讲究!”

    “刘校尉说得是,禄某尽力去改!”逯德山一扫先前那幅清高,笑呵呵地点头。

    “那吴某就放任一回,请禄长史谋原谅!”见二人都不跟自己讲虚礼,吴良谋只好慢慢又躺了下去,强忍着晕眩感觉补充。

    “躺你的,尽管躺你的!”刘魁挥挥胳膊,大咧咧地回应,“小禄子和我才没功夫跟你计较这些呢!刚才咱们说道哪里来着?对,空架子,第五军现在还是个空架子呢!不光是咱们第五军,其他几个军其实也差不多。原来左军的战兵,差不多都分下来给大伙做军官了。朱都督身边同样是个空架子。负责招兵的耿再成和李奇两个,已经去下面的县城了。在他们回来之前,你还可以继续躺着,用不到干任何事情!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丢给我跟小禄子去弄。他读书多,一肚子鬼主意!”

    “呵呵,那敢情好!”吴良谋长长地出了口气,轻轻点头。第五军,完完整整的一支新军。虽然只是个空架子,可毕竟是归自己指挥。并且自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模样,来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地打磨它。让它变得更加结实,让它在今后越来越耀眼。

    想到自己今后就要独当一面儿了,他立刻激动得有些无法自已。挣扎着坐起来,将身体靠在墙上,喘息着继续追问,“都督,都督交代过没。第五军,咱们新编第五军是多少兵额?具体怎么弄,有个章程没?你这个校尉和我这个明威将军,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听起来和原来大不一样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憋不住!”刘魁裂开嘴巴,满脸得意。“还明威将军呢,一点都沉不住气!算了,我一并告诉你吧,免得你着急。咱们这个军,和其他几个军一样,都是定额六千五,三百亲兵,三千战兵,三千辅兵。另外两百定额,则是各类文职,什么明法,司仓,考功之类的。还有他们各自手底下的爪牙。至于具体组建章程么,大体就是逢三进一。百人队改成了连,连和伙之间加设了都,据说是仿照唐制,但每个都下,只有三个伙。然后就是三个连,称为营。三个营再加上千夫长的亲兵,杂职,就是一个千人队了。朱都督图方便,改称为团。三个团,就是一个旅。三个旅,则为一军。咱们现在没那么多弟兄,也没那么多钱粮,所以都督就说,每个军下面暂且只设一个战兵旅,一个辅兵旅。等今后地盘儿和人口多了,再继续增加。至于我这个校尉和你这个将军,则更复杂了。还是让禄德山说吧,他比我记性好,知道的事情也多!”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武职

    “这其实也是出于唐制,只不过稍微做了一些删减而已!”逯德山立刻接过话头,耐心地向吴良谋解释。

    他的口齿远比刘魁伶俐,读过的书又多。旁征博引,很快就将几个新称呼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用护肩标识身份的方法在左军中推行开后,于最近几次战斗中,都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所以此番扩军,朱八十一就跟麾下文武商量着,将护肩的标志更细化了一些,并且参照唐代武职散官的等级,做了针对性的调整。(注1)

    最低级武职则为陪戎副尉。是每伙之中,最低等的武职。黑色护肩,上列一个铜豆子。平素领一份半军饷,协助伙长统领队伍,战时若伙长不幸身亡,则自动接替伙长,指挥本伙继续随同大队人马共同进退。

    至于伙长,则为陪戎校尉,黑色护肩,上列两个铜豆子。平素领双饷,战时带领本伙奋勇向前。

    伙长之上的副都头为仁勇副尉,平素兼一个伙长。依旧为黑色护肩,上面则列三个铜豆子。若都头不幸战没,则自动接替都头,指挥本都三个伙。

    到了都头,则正式迈入军官行列。武职为仁勇校尉,领三倍军饷。肩牌为白色,上有一个铜条。

    再往上的副百户,又称副连长,武职为御侮副尉,军饷三倍半,肩牌上有两个铜条。

    然后是百户,也就是现在的连长,御侮校尉,军饷为士兵的四倍。白色护肩,上有三个铜条。

    百户之上,副营长为宣节副尉。护肩变为黄色,上面带有一个红色月牙。

    以此类推,营长为为宣节校尉,护肩为黄,上列两个月牙。副团长为翊麾副尉,护肩为黄,上有三个月牙。团长,也就是原来的千夫长,为翊麾校尉,沿袭了原本千夫长的红铜护肩,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所以被刘魁戏称为光牌。与此同列还有一军的各部门参军,也是红色护肩,没任何标记。

    副旅长武职为致果副尉,护肩为红色,上有一把金色的短剑。旅长为致果校尉,红色护肩,上横两把短剑。

    旅长之上,则为副指挥使了,红色护肩上有三把金色短剑。武职昭武校尉,下面没有副尉设立。与此同级的还有一军长史,也是红色护肩上有三把金色短剑。

    至于一军指挥使,则为明威将军,红色护肩上没有短剑,只有一个偌大的金星。战时凭此可以指挥两个战兵旅和一个辅兵旅。平素营规模以下队伍,可以自行调动,无须向任何人汇报。战时则独领一军,攻城略地。所过之处,县令一下官员可以随意处置,县令及其以上,若查实有怠慢军机之举,也可以直接撤职捉拿,过后再交有司慢慢处置。

    如此一来,千夫长之下,就有了陪戎副尉到翊麾副尉九个等级,层次极为分明。战时士兵可以随时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武职最高那个人身边靠拢。而将士们立功之后升迁,也有了一个清晰具体的阶梯,便于论功行赏,鼓舞士气。

    吴良谋也算是个将门之后,稍加琢磨,就将这种假借恢复唐制而推行的新式武职标准,看了个清清楚楚。比起蒙元朝廷现行的军制,新军制精细了恐怕五倍都不止。当然,对于各级将士的要求,也提高了五倍不止。一旦推行开来,肯定会令左军再一次脱胎换骨。当然,整个左军,与徐州红巾其他各部之间的距离,恐怕也会越行越远,直到远至彼此水火难以同炉的地步。

    想到此节,他忍不住又皱了下眉头,低声问道:“都督在淮安推行这些,李总管那边,没说些什么吗?!毕竟咱们现在还属于李总管麾下,万一。。。。。。”

    “怪不得都督喜欢你,你小子就是心思细!”刘魁笑着挥了下手,大声插嘴,“我们当初都没想到这层,只觉得以后再跟别人交手,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的情况,恐怕很难再出现了。谁也没想过李总管愿意不愿意。呵呵!”

    “不过,你这次担心多余了!”笑了笑,他继续补充,“咱们以前那种护肩分颜色的办法,李总管早就派人学了去。眼下他那边,跟咱们以前差不多一样,红黄青白,等级分明。所以这回都督写信跟他说明恢复唐制的事情,他立刻派人回信说,先在左军做起来。如果左军这边行之有效,他再派人过来取经。”

    “如此?李总管真乃豪杰也!”吴良谋又是微微一愣,随即红着脸感慨。自己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总管既然能包容都督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在乎军制上的进一步改动。况且拿下淮安之后,朱都督已经完全可以自立门户。素有气度恢弘之称的李总管,当然跟不会在左军内部的事情上,去指手画脚。

    想到拿下淮安之后,左军所面临的海阔天空局面。他在心中就又偷偷对逯鲁曾说一声佩服。老进士甭看制定个作战计划漏洞百出,打仗的时候贪生怕死。但在大局观方面,却着实是一等一。若不是他主动给朱都督献了东下之策,恐怕眼下左军还在继续为如何让一千多战兵每天都吃上三顿饱饭而着急呢,哪有本钱像现在,新军一建就是五支,总兵力瞬间扩大到原来的十倍?!

    很显然,逯德山能被派到新编第五军当长史,十有七八也是为了酬谢老进士给左军献计之功。不过,又仔细看了几眼脸上书卷气未散的逯德山,吴良谋心中突然一凛。光是一个东进之策,恐怕还不足以给禄家带来这么大的好处。屠尽城中盐商的举动,恐怕背后也有老进士的影子。从徐州到淮安,轻舟顺流而下,一天一夜足够。而盐商们造反的日子,刚好是城破之后的第三天,足够老进士派人从徐州送信过来,或者自己亲自赶过来。

    “我要是李总管,也不会干涉咱们左军的事情!”刘魁的心思没有吴良谋这般细腻,兀自挥舞着胳膊,满脸兴奋地解释,“咱们都督多仗义啊!为了他,连淮东路大总管的职位都拒绝了。他知道后,还能为了这点小事儿,故意把咱们都督往外头推么?况且咱们左军强大了,对他也不无好处。这次打下淮安后,都督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府库里的缴获,封存了一半儿,算在了他的名下。”

    一半儿缴获,即便不算从富商家里抄来的浮财,恐怕也破百万贯了。也难怪芝麻李对朱都督信任有加!换了他麾下任何将领,哪怕是最为仗义的毛贵,恐怕都没有朱都督这分豪气,百万两银子随手就送了出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能把百万两银子随手送出去的人,将来成就必定不会囿于淮安一隅!受自家都督的感染,吴良谋心中瞬间也充满了豪气,“既然咱们是新编第五军,那前四军,都归到了哪位哥哥名下?!焕吾,德山,你们两个还知道些什么,不妨都说与我听!”

    “我就知道你会问!”刘魁刘焕吾拍了下床沿,得意洋洋地回应,“听好了,第一军,咱们都督自己兼任指挥使,副指挥使刘子云,长史逯鲁曾,就是老进士。第二军,指挥使胡大海,副指挥使老伊万,长史余常林。第三军,指挥使徐达,副指挥使王弼,就是王大胖子。长史李子鱼,就是原来那个掷弹兵副千户李子鱼。第四军,指挥使吴永淳。。。。。。?”

    “吴永淳。。。。。。?”吴良谋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皱着眉头打断。

    “就是吴二十二,人家现在当了指挥使,所以改名了。还请禄老夫子取了字,叫什么吴熙宇!”刘魁笑了笑,摇着头回答,“他的副指挥使是陈德,长史没找到合适的人,暂且只能空着。!第五军就是咱们,你是指挥使,耿再成回来后,当你的副指挥使。小禄子当你的狗头军师。下面,战兵旅长都是指挥使自己兼职。辅兵旅长由副指挥使兼职。再往下,就是几个千夫长,现在得叫团长了。我一个,阿斯兰一个,还有一个是徐一。辅兵那边则是裴七十二,周定、储光。”

    “哦!”吴良谋听到各新军主将的人选,都是平素自己非常佩服的人,忍不住轻轻点头。然而说到自家第五军的事情,却发现几个战兵、辅兵的千夫长里边,熟悉的名字只有刘魁一个。便愣了愣,忍不住低声问道:“韩老六、冯五,还有孙三他们几个呢,怎么都督没赏他们的功?”

    “唉!他们几个,都是没福气的!”刘魁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叹息着回应,“那几个没福气的家伙。冯五在夺门时背上中了一矛,当场就没了。孙三本来好好的,就受了点儿轻伤。可破城第七天突然就发起了热来,然后眼瞅着就断了气。大夫说是七日风,神仙也救不得。韩老六本来也要归位的,亏得咱们都督请了色目郎中,许下若干好处。又派工匠连夜弄出两个蒸酒的家什,用烈酒给他洗伤口。最后命是保住了,却被郎中砍掉了一条腿,残了!”(注2)

    “啊——!”吴良谋身体往侧面一歪,软软躺了下去。先前因为独领一军的喜悦,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多熟悉的伙伴,最后只剩下了自己的刘魁两个。而钻阴沟的主意却是自己出的,自己曾经殷切地希望能带着他们一道博个封妻荫子!

    正失落间,刘魁却突然又高兴起来,大声补充道:“不过韩老六也算因祸得福。都督见他没了一条腿,就答应等他伤好后,让他做淮安城盐政大使。专门负责掌管各地的灶头、灶户和对外输送官盐。那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好缺儿,他即便做个大清官,每年恐怕也能落到手里三、四万两银子!,”

    注1:唐代武散职,类似于现代军衔制度,并且远比文中所述复杂。唐初从军,也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所以才有“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的感慨。包括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从严格意义上,都不能完全算作的书生。到了宋代,从军成了下贱事,武职就彻底不值钱了。到蒙元时代,则粗犷到了按人头计数的地步。

    注2:七日风,即破伤风。潜伏期一般为七天左右,所以古代称之为七日风。古代基本是无药可救,死活全凭伤者体质。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三三

    “一条腿的盐政大使!”吴良谋苦笑,浑身上下一阵阵无力。马上取功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是句笑谈。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恐怕其中大多数都会半途成为一具枯骨,无论他出身高低,血脉贵贱。

    “有空你去跟六子说,让他如果不想做一辈子盐政大使的话,就看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看了呵呵傻笑的刘魁一眼,他又郑重的补充。沧桑的表情,仿佛自己比对方大了几十岁一般。

    “知道,你放心,韩六子肯定知道分寸。他又不傻!”刘魁又憨憨地笑了笑,信口敷衍。在他看来,朱都督把盐政大使的位置交给韩家小六,明显含有论功行赏的味道。只要韩六子不把手伸得太长,即便犯下点儿过错。念在他当日舍身钻阴沟的份上,朱都督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算了,等哪天能站起来走动,我亲自去找他吧!”发现跟刘魁这个混人没道理可讲,吴良谋挥了下手,满脸无奈。

    这根本不是什么分寸不分寸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心胸和眼界的问题。左军目前读书人少,把当日被家人送入军中历练的这群少年也算在内,也就是五、六十号的模样,其中还有很多是勉强能识字,根本没上过任何私塾和官学的家伙。

    这就注定了大伙即便不能于军中有所建树,在淮安城内,也会捞到个不错位置。毕竟大伙都是较早追随都督起家的班底,忠诚方面有所保证。

    但这种先天性的优势,只能延续到眼下。在攻克淮安之后,无论自身的实力,还是今后的前景,左军都迅速提高了数十个台阶。先前那种提银子去请读书人,对方都不肯买账的尴尬局面,将一去不返。短时间内,可能就会有许多怀才不遇,或者原本就对朝廷非常不满的豪杰名士蜂涌来投。而这种时候,如果有人还不开眼地摆什么老资格,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朱都督即便念在先前的功劳上不予追究,心中对这样的人也会失望至极。而此人在都督心中腾出来的位置,很快就会被新的青年才俊填补上。

    “我听祖父说,都督准备将原来淮安达鲁花赤的宅子腾出来,当作集贤馆。”刘魁听不太明白吴良谋说什么,却不代表别人听不懂。至少,第五军长史逯德山就理解了吴良谋的暗示,笑了笑,低声说道,“原来被朝廷废弃的学政,据说也要重新收拾起来。路、府、州、县四级的学馆已经被腾空了,眼下正在重金礼聘教谕。前一段时间,苏先生派人去扬州一带暗中招揽的人手,最近也过来了一些。看情形,都督打算考核了他们每个人的本事之后,再论才而用!”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刘魁才总算明白过一点点味道来,竖起眼睛,非常不满地说道,“是来跑官当么?这帮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可真是会挑时候!”

    “这算什么?!”大概是自己也感觉到了一点儿外来挑战,逯德山看了他一眼,撇着嘴说道,“不过才是一个淮安!你等着瞧吧!等咱们拿下了高邮、扬州、或者大军南下两浙,慕名来投的读书人更多。那边才是人窝子,朝廷的科举多少年不开一次,考中了也未必给出路。这些年来,读书人都快被憋疯了。只要咱们左军一直保持着目前这种百战百胜的势头,即便不发一文钱俸禄,前来效力的读书人都得挤破了城门。不信,你们等着瞧吧!”

    “瞧就瞧,不信他们个个都能爬到老子头上去!”刘魁心里的不服输劲头立刻被激发了出来,撇着嘴,大声嚷嚷,“读书多,读书多又怎么了?老子也不是目不识丁!呵呵,老子不但读过书,连阴沟都钻过了,还怕他们这些穷酸!你们俩先忙着,老子这就去给小六子提个醒去!让他好自为之,将来别丢了咱们爷们脸!”

    说罢,再没心情跟吴良谋交代最近一段时间左军具体还有哪些变化。转过身,飞一般的跑掉了。

    “这小子!”望着他仓惶的背影,吴良谋和逯德山两个人摇头而笑。笑过之后,却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说别人是锦上添花,他们的资格,其实也没比新人老上多少。乍被摆到了一军主将和长史的位置上,肯定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肯定会成为新来者较早的冲击目标。特别是逯德山,恐怕不少人都会认为,他能够走上长史的位置,全是靠了其祖父的功劳,自己并没有什么真本事。

    想到今后要一同面对许多挑战,逯鲁曾主动走到病榻前,笑着试探,“逯某不通军务,今后做事若有不周全之处,还请吴将军不吝指点!”

    “指点个屁!吴某懂的又比你能多多少!”吴良谋立刻大笑着摆手,“逯兄弟就别说客气话了,咱们几个商量着来,尽量别辜负都督的信任就是。”

    “那是当然!”逯德山也大笑了起来,会心地点头。“都督特意把咱们这些人安排到一起,想必也是有这层意思!”

    “我猜也是如此!要不然,派一名老将坐镇第五军,岂不是省事得多!”吴良谋点点头,继续笑着补充。

    他和逯德山之间,原本在朱八十一的幕府里头,是有过一些相互争竞苗头的。但是到了眼下这种阶段,先前那些争竞就根本无法再当作一回事儿了。眼下对二人来说,更重要的是齐心协力,尽快做出些名堂来。如此,才能打消外边那些不服气者的窥探之意,在第五军中真正站稳脚跟。这点,吴良谋心里明白,逯德山心里更明白。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许多话都是一点就透。很快,二人之间就熟络了,交谈的话题,也迅速从外边的变化,转道第五军自身的建设上来。

    架子早已经搭好了,中低层军官都由先前战兵里头选拔,总兵额设定在六千五左右,战兵和辅兵各一个旅。这几项都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二人没什么能够改变的地方,所以也都不再去浪费精力。如此,短时间内方便显示出自身本领的,就只能落在新军的战斗力形成速度和战斗力的强悍程度两方面。对此,二人聊聊几语,便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

    “不知道吴将军发现没有,都督编练新军之法虽说出于唐制,却与唐制也有很大不同?!”发现吴良谋的思路跟自己差不多,逯德山迅速将话头引向正题。

    “别老是吴将军,吴将军的!吴某年长一些,私下里,你我不妨兄弟相称!”吴良谋先快速纠正了一句,然后笑着点头,“从刚才你和刘焕吾两个的介绍中,愚兄的确感觉到了一些变化。脱胎于唐制,但又比唐制还精细了许多。总之,和蒙元朝廷那边大相径庭!”

    非但是大唐,历代中原王朝,军队的体制都比目前的蒙元要精细得多。以早期的府兵制为例,折冲府下有团,每团二百人;团下有旅,每旅一百人;旅下有队,每队五十人;队下有火,每火十人。伙的下面,有时甚至还有设有伍,每伍五个人,才是最小,最基本的作战单位。

    像蒙元军制这般粗疏的,才是前所未有。但他们却推平了南宋,横扫了女真和党项,也的确堪称神奇。

    “蒙古人多不识字!”从吴良谋的话语里受到鼓励,逯德山笑了笑,继续补充,“所以万、千、百、十这种粗疏军制,对他们来说才是量体裁衣。而小弟见都督以前一直在请先生教导将士们读书,恐怕当时便是为了此刻在做准备!”

    “都督所谋甚远,你我望尘莫及!”吴良谋口不对心地赞颂了一句,然后笑着点头,示意逯德山有话尽管直说。

    逯德山却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而是又想了片刻,才继续问道,“新军制除了多出了许多层次之外,还特别注重逢三进一,不知吴兄可曾留意?”

    “这个我知道!”吴良谋对此深有体会,躺在床上笑呵呵地挥手,“主要是为了指挥起来方便。说实话,打仗的时候,一个千夫长号称身边有十个百人队,实际上,能招呼起五个来就顶天了。通常时候,只能管到三个。自己所在位置一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其他,都完全靠百夫长的眼力架!眼神好的,发现情况变化,立刻就领着自己麾下的弟兄跟了上来。眼神不好的,自家千夫长都杀到前面去了,他的百人对还在后边撒羊呢。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个,吴兄说得极是。但可能并没有完全猜中都督的心思!”逯德山迅速接过话头,低声提醒。

    “什么?莫非禄老弟还看出了其他端倪?!不妨说出来,咱们两个一起参详!”吴良谋先是有些不快,随后便想到逯德山身后还有一个逯鲁曾,消息远比自己灵通。便笑了笑,非常谦虚地吩咐。

    “敢不从命!”逯德山要的就是这句话,轻轻拱了拱手,继续补充道:“据小弟猜测,都督在新军中推行逢三进一编制,恐怕是为了火器。你我兄弟想尽管有所建树,恐怕,也得着落在这火器上!那东西单独拿出来,即便是火炮,也很难发挥威力。但万一能编成合适阵列,不能说是所向披靡吧。同样兵力交锋,绝对轻易不会输给别人!”

    注2:看到有些读者质疑三三制。其实什么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最适合自己。对于塞外骑兵来说,战马冲起来后,自然能保持成群结队。所以万、千、百、十这种粗疏制度恰到好处。而兵种越复杂,相互间配合要求度越高,编制就需要分得更细。否则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注定就是悲剧。

    第一百四十七章 捉襟见肘

    “恐怕会很难!”吴良谋眉头紧锁,低声回应。

    已经有了好几次实战经验的他,当然知道火器的威力。即便是最普通的火绳枪,五十步内,也能将号称全天下最结实的瘊子甲打个对穿!可问题是这东西的装填速度,着实是慢得令人发指。

    吴良谋自己估算了一下,军中号称用枪第一高手连老黑用火绳枪发射一次,自己可以射出三箭。这还是拉满了弓,仔细瞄准,保证箭箭不脱靶子后的结果。倘若不仔细瞄准,而是对着某个大致区域进行覆盖射击,在连老黑开出一枪的时间,自己可以轻松射出六箭。以此类推,一队弓箭兵和一队火枪兵单独对阵,在双方都不披甲的情况下,火绳枪没等发威,枪手就已经都被射成了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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