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1:狮子口,即现在的旅顺。史载,明朝水师从登莱出发,三天三夜到达狮子口,遂改狮子口为旅顺。

    注2:耶律氏以刘为姓,耶律阿保机为了将來进兵中原,特地对外宣称为汉高祖之后,姓刘,名忆。

    注3:耶律大石,契丹皇族,曾考中状元。辽亡之后,领族人西进,在中亚建立西辽。八十余年后,西辽为蒙古所灭。

    注4:耶律留哥,契丹人,自称为契丹皇族。在1212年起兵抗金,联合蒙古大败金军,建立东辽国。后归附于蒙古,子孙深受窝阔台汗器重。身为托雷系的忽必烈夺取汗位后,打击窝阔台系的支持者,东辽遂被削藩。

    第三十一章 讨价还价 上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令陈基、冯国用和章溢三人无不动容。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在妥欢帖木儿背后扶植起一支实力强大的反抗队伍,对眼下淮安军來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并且耶律昭还口口声声以汉人自居,令大伙心里本能地就产生许多亲近感。

    然而,朱重九却丝毫不为对方的言语所动。端起茶碗來轻轻抿了几口,然后向下面打了个手势,笑着吩咐:“耶律掌柜请起…耶律掌柜心怀壮志,朱某好生佩服…然而耶律掌柜先是來跟朱某谈生意,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向朱某借将练兵上。这个弯子转得实在太大了些,朱某需要仔细想一想才能再做决定…”

    “大总管莫非信不过我耶律氏?”耶律昭大急,站起來,红着眼睛追问。“只要大总管肯仗义援手,我耶律氏世世代代,将铭记大总管洪恩,永不敢忘…”

    “这话扯得太远了,朱某不想再听…”在三名高参期盼的目光里,朱重九笑了笑,继续低头喝茶。

    不是他比陈基、章溢和冯国用三个人冷静,而是上辈子,他听得豪言壮语实在太多了。什么抬棺上阵了,什么死而后已了,什么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了。结果到头來,别人家的孩子该下岗就下岗,该失业就失业。自己家的孩子年薪千万政商两界肆意驰骋,短短几年间凭空积累起数亿家资。如是种种,见多了就形成了一定的免疫力,很难再被几句漂亮话给打动。

    “那就继续在商言商。朱总管如何才肯派人帮忙练兵,尽管开出个价格來…”耶律昭再度被逼得无计可施,咬着牙,回归正題。

    朱重九淡然一笑,非常坦诚地说道,“那倒是也不急,你先告诉朱某,你家主公到底是哪一个?然后,朱某才能决定如何跟你继续谈下去…”

    ‘啊…惭愧,差点又被这厮给骗了…’听了朱重九的话,陈基、章溢和冯国用三个人瞬间清醒过來,对着耶律昭怒目而视。

    这厮起先口口声声说替他主人來联络,然后又悄悄地转到大辽皇族的血泪史上,最后又将生意谈成了让淮安军单方面借兵给耶律家,这个大圈子绕得,差一点就令大伙晕头转向。还好,自家大总管在做生意方面天分过人,沒有轻易让这厮给得了逞。

    “这,这。。。。。”耶律昭知道自己又被人轻松化解掉了一记妙招,讪讪地四下看了看,低声提议,“事关重大,请朱总管暂且屏退左右…”

    “他们都是我的心腹,无须回避…”朱重九皱了一下眉头,很不满意对方的装模做样。

    胶州商行大掌柜耶律昭无奈,只好向前走了几步,用几不可闻的幅度倾诉,“当年成吉思汗对我家祖上有恩,所以我耶律氏这些年來,一直奉窝阔台汗的后人为主。现一任主公乃大元太宗皇帝六世嫡孙,正统黄金家族血脉。妥欢帖木儿的祖辈奸雄蒙哥,谋朝篡位,以叔逼嫂。。。。。。”

    “大声点儿,尽量少说废话…”朱重九的历史知识不是一般的差,听得心烦气躁,不高兴地呵斥。

    “嗯。。。。”耶律昭被呵斥得脸色发黑,但是想到双方联手之后,耶律家所能得到的利益,不得不强忍怒气,继续低声解释,“我家主公是窝阔台汗的六世孙,鲁王阿鲁辉帖木儿。当年成吉思汗整合蒙古诸部,立窝阔台为汗。窝阔台汗之后,继位者是贵由,然贵由汗却于军中,被托雷之子蒙哥所毒杀。从此之后,帝位一直被蒙哥兄弟篡夺,导致黄金家族骨肉相残不断,朝政动荡,百姓流离失所。。。。。。”

    “这是人家黄金家族内部的事情,跟你耶律氏何干?”参军陈基也清醒了过來,带着几分报复的心理奚落。

    “陈大人还是有所不知…”耶律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续小心翼翼解释,“我祖上当初能重建辽国,全赖于铁木真汗的大力扶持。祖辈们为了报恩,也全心全意辅佐窝阔台汗,为蒙古灭金,立下了不世之功。至今蒙元朝廷的许多律法,还是出自当年的族中翘楚文正公之手。然蒙哥兄弟背信弃义,先以毒酒鸩杀了文正公。然后又武力夺取了窝阔台一系的汗位。。。。。”

    “他说的是广宁王耶律楚才,死后谥号文正。蒙元律法,大多出于其手。旧传此人是因为与贵由汗之母脱列哥那不合,忧愤而死。沒想到竟是被拖雷之子蒙哥所杀…”知道朱重九可能听不懂,冯国用很尽心地在旁边替他解释。(注1)

    “正是…”耶律昭红着眼睛,很恨地接过话头,“那伪帝忽必烈登基之后,为了收买人心,对文正公大肆追捧。然而,对于文正公的后人,及我耶律氏的辽国,则是想杀就杀,想削就削,丝毫不肯手软…”

    “那你到底是替你耶律氏向我家总管借兵,还是替阿鲁辉帖木儿向我家总管借兵?”章溢也越听越冷静,皱着眉,低声追问。

    “都是…”事到如今,耶律昭也沒什么好隐瞒的了。想都不想,就将自己家这边的底牌和盘拖出,“阿鲁辉帖木儿殿下,以鲁王之爵坐镇岭北,齐王、广宁王以及其他塞外各宗室,皆归其约束。而我耶律家子弟则掌控着开元、宁昌、辽阳三万户府。只要时机得当,阿鲁辉帖木儿殿下将在岭北竖起义旗,吊民伐罪。我耶律氏则起三路之兵响应,旦夕间,便可令伪帝妥欢帖木儿尽失塞外之土。从此再也无法从北方抽调一兵一卒…”

    ‘嘶………’这个诱惑,实在有些巨大。令陈基、章溢和冯国用三人,在心中悄悄倒吸冷气。

    自从红巾军起义以來,将蒙元朝廷的兵马灭掉一支又一支。然而蒙元朝廷却能媛媛不断地从塞外调集精兵,与红巾军血战不断。整个塞外和辽东,几乎就成了妥欢帖木儿的大兵库,无论其受到多大的损失,都能很快得到补充。

    如果真的像耶律昭设想的那样,由鲁王和耶律氏在北方联手造反,即便不能让妥欢帖木儿焦头烂额,至少也能令其在随后数年之内,都无法再从塞外得到有效兵力补充。无形之中,就给淮安军赢得了一个难得养精蓄锐时机。

    想到这儿,三人的目光都变得有些灼热。悄悄给朱重九使眼色,示意自家主公不妨将交易答应下來。

    谁料朱重九却突然变得无比市侩,笑了笑,摇头晃脑地说道:“听起來的确不错,但朱某帮了你们,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谁知道你们学了朱某的练兵手段,将來会不会得寸进尺,提兵直接杀到中原來…”

    “不会,在下可以以耶律氏祖辈父辈的在天之灵立誓。”耶律昭沒想到朱重九如此难缠,举起右手,大声补充,“我耶律氏只取辽东一隅,绝不得寸进尺。如果鲁王将來背信,我耶律氏必袖手旁观,两不相帮…”

    “你看,你还是做不了鲁王的主。况且辽东亦为华夏旧土,朱某有何资格将其轻易许给你耶律家?”朱重九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挥着手说道。

    “无我耶律氏帮衬,鲁王必定独木难支…”耶律昭快速回应,随即,想了想,有非常不甘心地补充,“大总管可以称帝,我耶律氏愿如当初向铁木真汗称臣一样,向大总管称臣纳贡…世代永为藩属…”

    “然后再伺机而叛么?”

    “届时大总管已经拥有整个中原。实力是我耶律氏的百倍。岂敢即便胆子再大,又怎敢自寻死路?…”

    “当年大辽疆土,也是女真人的百倍。而女真人的疆土,又何止是蒙古人的百倍…”朱重九又笑了笑,非常不客气地提醒。

    “这。。。。。”耶律昭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女真和蒙古,最初都只是一个部落,所有武力加起來,不过是几十张弓,数领皮甲。然而却都能灭到宗主国,进而席卷中原。有这两个先例在,谁敢相信耶律家,会永远信手承诺,蛰伏辽东?

    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无法让朱重九轻易帮忙。他干脆将心一横,再度大声提起先前说过一次的建议,“既然大总管不相信在下,就请大总管提出条件,在下能答应的,直接答应了便是…”

    “这就对了么?”朱重九挑了挑大拇指,笑着夸赞,“都说跟朱某做生意了,却老拿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來对付朱某,当朱某是三岁小孩子么?你听好了,朱某的条件有死那个,细说起來都很简单。。。”

    笑呵呵地放下茶盏,朱重九慢条斯理地开出条件,“第一,朱某最多只能借给一百个人,帮尔等炼半年时间兵。去时多少人,回來时就得多少人。缺一个,则以一百名契丹武士相还。你可愿意答应?…”

    “行…”耶律昭根本沒有太多选择,咬咬牙,用力点头。

    “第二,朱某派出的弟兄,每人的报酬是二十匹一等良驹。你用船把战马给朱某送到淮安來,朱某自然让弟兄随你回去,先付账,后交人,咱们童叟无欺…你可愿意答应?…”

    “沒问題…”辽东各地,向來盛产骏马。所以这个条件远比前一个条件简单,耶律昭根本不用考虑。

    “第三,也是最后一个。朱某要你手里,从胶州去高丽和倭国的航线。你派人带领我淮扬商号的船队完整地走一趟海路,再完整地连人带船给朱某送回來。朱某便相信你的诚意,否则,朱某宁愿一拍两散…”

    注1:耶律楚才是一代人杰,蒙古国立国初期的各项律法制度,大多出自他手。正史当中,都记载其忧愤而死。而野史中,则认为其被忽必烈所害。

    第三十二章 讨价还价 中

    “大总管开恩…”话音未落,耶律昭已经快速拜了下去,以头抢地,额头上青筋根根直冒。

    太失策了,今天做大的失策就是來跟朱屠户做交易。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草莽豪杰,而是十足十的奸商。并且是早就熬成了精的那种,即便蚊子飞过,也能从肚子里刮出一层油脂下來。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又沒勉强你…你不愿意,直接拒绝就是…做生意么,总得讲究个你情我愿…”朱重九轻轻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坐着跟自己说话。

    此时此刻,耶律昭哪里有勇气往起站?用膝盖当腿向前蹭了几步,苦苦哀求,“大总管开恩,大总管开恩呐…我耶律一族能苟延残喘至今,全靠着海上贸易吊着一口气。如果大总管把这条航线也拿了去,我耶律氏甭说复国了,连能不能保全目前模样都得成为难題…”

    说罢,又俯首下去,在地上重重猛磕。

    ‘不就是让他帮忙带一次路呢?这姓耶律的怎么会难过成如此模样?’无论是毫无做生意经验的陈基和章溢,还是曾经专门替人销赃的冯国用,都被此人的失态举动,弄得满头雾水。

    在他们看來,海贸虽然利润丰厚,但终究还是属于贱业,与治军谋国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而为了换淮安军帮忙练兵,耶律氏连称臣纳贡这种屈辱的条件都肯答应,怎么对于替淮扬商号带一趟路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反倒锱铢必较起來?

    “那就算了…”正百思不解间,又看见朱重九挥了下胳膊,意兴阑珊地说道。“朱某最不喜欢强人所难。知道如何去高丽和倭国的,又不是你耶律一家。朱某许他几船我淮扬的紧俏货,就不信沒人肯替朱某跑这一趟腿儿…”

    “大总管,大总管开恩…”耶律昭又被吓了一跳,膝行数步,爬到帅案前苦苦哀求。

    他之所以不愿放弃从胶州出海,就是因为此地距离淮安近,可以最方便地买到淮扬工坊新推出的各种特产,随便运一船去倭国那边,价格至少都能翻上十倍。而如果单纯从北方的辽阳和中书行省上土货的话,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红利。

    无论是辽参还是毛皮,在高丽国根本就不稀罕。至于北方所产的丝绸,质地跟苏绸、浙绸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即便运到倭国去也卖不上高价。在蒲家和沈家提供的南货面前,转眼之间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咱们是在做生意,不谈谁施舍谁…”被对方哭得心烦,朱重九皱起眉头,低声呵斥。“通海,送耶律掌柜下去休息。本总管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是…”俞通海干脆地答应一声,上前拉起耶律昭,就想往大堂外边拖。后者都耗了如此大力气了,岂肯半途而废?将双腿蹭在地面儿上挣扎了几步,猛地把心一横,哭泣着回应,“大总管息怒,大总管息怒。这件笔买卖,我耶律氏接了。草民回去后,立刻可以安排得力伙计,带着淮扬商号的船队前往东瀛…”

    “爽快…耶律掌柜真是个爽快人…等船队归來,朱某一定让他们拿出一成红利,送到耶律掌柜指定的人手中…”朱重九立刻转怒为笑,拍打着帅案大声许诺。

    占了“公家”便宜,就要给私人好处。这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学会的不二法门。谁料原封不动搬到本时空來,却沒受到丝毫效果。耶律昭闻听之后,非但脸上沒有半分感激之色,反而“腾”地一下站起來,怒目而视,“大总管何必如此辱我?耶律昭技不如人,已经引颈就戮了。大总管何必要了耶律昭的性命之后,还不忘了朝尸体上狠狠踩上数脚?”

    “侮辱你,我怎么会侮辱你?”朱重九被问得一愣,迟疑着回应。“你不要回扣就算了呗…当朱某沒说便是…朱某对你本人,可是沒有半点恶意…”

    “待你我两家联手事成之后,草民已经准备去祖先灵前自尽谢罪了。要这些身外之物何用?”见朱重九的表情沒带半点奚落的意思,耶律昭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如死灰。

    货源掌握在淮扬商号的手中,港口也掌握在淮扬商号的手中,一旦他们熟悉了高丽和倭国航线,商场之上,谁人还能跟他们竞争?等待耶律家商号的,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早死和晚死,其实沒多大差别。

    “你放心,倭国那么大,淮扬商号一家的货,肯定填不满…”不想把对方逼得铤而走险,朱重九笑了笑,主动给与补偿,“既然你不要淮扬商号的回扣,这样好了。你耶律家的船队从倭国回返时,尽管替朱某带硫磺和铜锭回來。无论带多少,朱某这边都按照当时的市价全收,货到款清,绝不会让你耶律家蚀了本钱…”

    “这?”沒想到朱重九居然还肯主动让给耶律家一份好处,耶律昭愣了愣,灰败的面孔上重新涌起几分血色。

    倭国境内火山众多,因此盛产硫磺。非但价格便宜,质地也远远高于中原所产。而铜沙和铜锭,早在宋代,就是倭国向中原的主要交易物资。前往杭州的货船里,十艘里头七艘都装得都是此物。(注1)

    ‘去的时候装满船中原货,回來时装满船硫磺和铜锭,只要销货速度足够快,不大规模积压资金。。。。。’一边用力喘着粗气,耶律昭一边快速在心里计算。

    他是个海贸老手,自然很容易就得出了正确答案。真的能保证硫磺和铜锭的销路的话,耶律家的船队只要跑得勤一些,每年从海上所赚,绝对不会比原來少!

    然而如此一來,耶律家岂不更得看淮安军的脸色行事?只要双方稍有不睦,无须出兵,淮扬商号只要宣布拒绝收购耶律家的货物,就足以逼着耶律家主动负荆请罪了…

    这朱总管,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到底是想给耶律家留一条生路,还是想彻底将耶律家赶尽杀绝?

    注1:在十五世纪前,因为月见银山还沒开采。所以日本向中国出口的金属,只要以金和铜为主。宋元两朝的史料中,均有明确记载。

    第三十三章 讨价还价 下

    “怎么,耶律掌柜不愿意么?那朱某向别人收购好了…”见耶律昭迟迟不肯回应,朱重九皱了下眉,低声问道。“老实说,朱某是念在你耶律家多少还能给蒙元找点儿小麻烦,才想拉你等一把。否则,江南沈家也有船队往來东瀛,朱某何必舍近求远?”

    “沒,沒有…大总管勿怪,事关重大,草民在做决定时,难免会慢一些!”耶律昭心里立刻又打了个哆嗦,哀求的话脱口而出。

    江南沈万三家,在海上早已经是可与泉州蒲家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如果被朱屠户以市价收购硫磺和铜锭为诱饵,分出一支手來争夺胶州到东瀛的航路。耶律家根本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朱重九又笑了笑,轻轻摆手,“不急,你可以慢慢想。甚至派人回辽东请示一番都行。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就可以直接往淮安运硫磺和铜锭,这两样东西,眼下朱某并不急着要…”

    “不用,不用…草民,草民愿意…草民这就能做出决定…”耶律昭闻听,哪敢再做任何耽搁,俯下身去,大声回应。“我耶律家愿意,愿意接下这笔生意。为大总管从倭国搜购硫磺和精铜…”

    如果此时有后悔药可卖,他宁愿付出任何代价买上一包…姓朱的根本就是一头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非但头脑精明得无以复加,对人心的把握,也准确到了极致…妄图从他手里占便宜,耶律昭啊,耶律昭,你昨夜到底喝了多少碗猪油,才能动了如此愚蠢的念头?…

    “不是为了朱某采购硫磺和铜锭,而是你耶律家,跟淮扬商号做硫磺和铜锭的生意。这完全是两回事,千万不要混为一谈…”正懊恼得恨不能转世重生间,朱重九的声音却从上面再度传來,又冷又硬,不含任何感**彩。

    不同于当初对待朱重八和张士诚,此刻在朱重九的记忆里头,可是沒有半点儿关于耶律家的内容。所以,跟后者交往时,他心中也不存在任何顾忌。从一开始,就完全将此人及其背后的耶律家当作了潜在的竞争对手來看待。能宰就宰,能阴就阴,绝不留情。

    “是,是淮扬商号,不是,不是大总管本人…”耶律昭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掉了第二回合,咬了咬牙,按照朱重九的说法重申。

    “那就好,朱某做事情最恨公私不分…”朱重九笑了笑,轻轻点头。好像眼下占了淮扬商号三成股份的那个“无耻之徒”,跟他素不相识一般。“耶律掌柜还有什么事情么?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朱某就不再多留耶律掌柜了…”

    后半句话里头,送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谁料,已经输得几乎血本无归的耶律昭,却仍不肯甘心。迅速抓住了他的话头,高声说道:“启禀大总管,草民,耶律家,还有一笔大生意,准备跟大总管,跟淮扬商号做。还请大总管再给草民片刻时间…”

    “说吧,只要你给出的价格合适…”朱重九丝毫沒有做英雄豪杰的觉悟,立刻换了幅笑脸,洗耳恭听。

    张昭闻听此言,立刻就又活跃了起來。深深一俯首,继续大声说道:“火炮,耶律家想用牛羊换大总管的火炮。耶律家知道淮扬缺粮,耶律家愿意用牛羊代替粮食,跟淮扬商号购买火炮。只要大总管肯换,草民可以直接将牛羊运到大总管指定的任何地方。”

    “大胆…”沒等朱重九回应,章溢已经拍案而起。“居然敢打我军火炮的主意,你莫非嫌自己活得太长么?谁知道你耶律家得到了火炮之后,会转手卖给哪个?…”

    “姓张的,你到底是谁的人?赶紧给我如实招來…否则,休怪陈某下手无情…”陈基也迅速冷了脸,盯着耶律昭的眼睛威胁。

    他们二人根本不懂生意经,只是本能地认为,国之利器不可轻易于人。所以争先恐后开口,以防自家大总管一时短视,为了让弟兄们吃上几口牛羊肉,就把火炮给卖了出去。

    这下,可是彻底帮了倒忙。先前还满脸灰败的耶律昭闻听,反倒立刻來了精神。摇头笑了笑,大声回应,“章大人请暂熄雷霆之怒…陈大人也请听草民再说几句。草民胆子再大,如果沒有听说过什么消息的话,也不敢起购买火炮的心思。而既然此物不是绝对严禁外流,别人家的生意,淮扬商号做得,我耶律家生意,为何就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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