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容左手抱魔婴,右手摇团扇:“没错,据说徵月并未修成天魔,却强行开辟虚天魔宫,耗损了大半力量,魔族因获得容身之地,才奉其为魔尊,如今徵月实力仅与地护法未旭相当,证实传言无假,是以魔族虽有魔尊,等同没有,也是徵月魔宫势力不及之前魔宫的原因。”

    柳梢恍然:“怪不得,他还不如卢笙厉害。”

    正说着,一名青华大弟子御剑飞来:“原掌教方才到了,现正在城里,请洛师兄快回去。”

    原来商镜率众掌门仙尊去南华通天门取六界碑灵气,却也担忧这群弟子实力太弱,恐难与食心魔和徵月魔宫抗衡,之后又得到妖君白衣插手的消息,商镜立即让南华掌教原西城赶来了。

    。

    百年前仙门大劫,魔族联合部分人修者攻入南华通天门,幸亏万无仙尊率南华上下拼死抵挡,才保住了六界碑。魔祸之后,仙尊功成身退,将掌教之位让与主峰嫡传弟子原西城。这位原掌教性情严谨,处事公正,魔祸时他只带着四名大弟子坐镇主峰,竟死死地守住了通天门,争取了时间,魔族因此未能得逞。自任掌教以来,他亲自督导弟子修行,不遗余力地勉励后进,南华派逐渐恢复元气,加上又出了洛歌这号人物,近年南华派竟隐隐开始重现昔日“第一剑仙门”的气势。

    柳梢随众人回到白州城,天色渐明,这场恶战不同以往,每个人面上都有疲惫之色。洛歌为防魔宫再有动作,又布置增派了城防力量,然后才带着商玉容等大弟子与武道几位首领进去见原西城。

    原西城也是刚到,正坐着与万无仙尊和谢令齐说话,他看上去像是个三十几岁的普通中年人,脸颊瘦削,颧骨略高,下巴有短短的一撮黑须,似乎不太喜欢笑,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身上穿着极其朴素的灰白长袍,腰间佩了柄长剑,剑鞘晶莹剔透,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剑身,正是大名鼎鼎的冰螭剑。

    洛歌进去禀报,原西城只点头“嗯”了声,眼神却隐约透出一丝骄傲欣慰之色。等到武道众人上前见礼,他倒是拱了拱手。

    确认商玉容怀中是魔婴,万无仙尊满意地点头,朝原西城笑道:“我说不用担心这些孩子的。”

    谢令齐笑着与洛歌解释:“掌教师叔本来早就启程,只是半路上被魔宫在颖州布下的幌子引过去了,所以迟到这些时日。”

    万无仙尊也想起来:“掌教是来过一封信,令儿交给我了,我想既然掌教已经去了颖州,再叫他赶过来也来不及,况且颖州那边真假未定,有掌教在也稳妥些,因此就没说,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柳梢在门外听得发怒。

    负责行动的是洛歌,谢令齐却瞒过他,还拿万无仙尊当挡箭牌,这事看似影响不大,可就算原西城不过来,也许洛歌也能在颖州那边再设一计呢?谢令齐就是想坏洛歌的事!

    柳梢对一个人有了恶感,看他什么都是坏的,恨不得跳出去大骂。

    洛歌倒没说什么,继续与众人商议有关回程的事。

    对上卓秋弦的视线,柳梢连忙缩头,装作累了的样子,飞快地溜回房间去了。

    诃那与妖君白衣交好,会出手救阿浮君是很有可能的,问题在于卓秋弦认得他,难道真是他出的手?

    柳梢越想越心虚,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找陆离商量,连同搭救卢笙的事也没有隐瞒。

    她烦躁地走来走去:“怎么办呀?他们会怀疑我的!”

    “你不是很会说谎么?”陆离给她出主意,“你就说那个诃那喜欢你,看到洛歌对你好生气了,所以跟他作对呢。”

    “什么呀?”柳梢瞪大眼。

    “柳梢儿这么美,人见人爱。”

    “呸!”柳梢骂着,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来了,她歪着头瞅他,“我怎么觉得,你说谎都不脸红呀?”

    陆离轻咳两声:“其实说谎是一种乐趣,许多时候都有用呢,你得学着。”

    “我才不学!会被洛歌拆穿的!”

    “那只好让他们怀疑了。”

    也对,仙门不是武道,没证据也不能把自己怎样。柳梢经过这么一闹反而想通了,自己跟诃那的关系仅限于见过几次面,诃那救过自己,别的是真不知道,何况救阿浮君的是不是诃那还没确定呢,白担心什么。

    “商宫主他们应该取到六界碑灵气了吧?现在我们只要把魔婴送回青华宫就对了,你要盯着谢令齐,他可坏了!”

    “咦,坏的不是洛歌?”

    “谁说的!”柳梢板着脸跳上床,“洛歌是大好人!”

    “原来他改邪归正了。”

    “你耳朵坏了呀!我说他一直都是好人。”

    “哎,我的耳朵好像真的坏了。”

    柳梢瞪着他半晌,也绷不住笑了,偎到他怀里悄声道:“洛歌说要收我入仙门,学紫竹峰剑术!”

    “哦?”紫眸中光芒一闪。

    柳梢犹自欢喜:“他夸我根骨好呢,等拿到解药,侯爷就不能控制我们了,到时我求他让你也入仙门,我们一起修到长生不老,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见她兴奋得满脸通红,陆离拍拍她的头,没说什么。

    。

    厅上,众人商议完正事,各自散去休息,商玉容抱着魔婴故意落在后面。

    洛歌看他:“贵妃送子图,吾亦不忍直视也。”

    商玉容道:“麻烦总是我来接,交别人手里你放心么?难不成你大少爷会亲自抱?”

    洛歌道:“你怎样决定都无妨,秋弦……”

    商玉容沉默了下:“她总会理解的。”

    洛歌便不再说。

    “你假称南面另有安排,徵月果真攻打东面去了,”商玉容叹道,“如你所料,仙门里真有魔宫的人。”

    徵月没攻打防守薄弱的南面,明显是得到了奸细的消息,以为真有埋伏。这一连串布局,不只是利用谢令齐算计徵月魔宫和食心魔,更是在试探仙门的内鬼。

    “是否在仙门还有待商酌,”洛歌道,“东面剑阵被破,唯有一人安然无恙。”

    商玉容道:“我知道你怀疑谁,但人修者原本就惜命,他不肯出力也正常。”

    洛歌“嗯”了声:“比他更惜命的武道高手都受了伤,不受伤的难免值得怀疑,况且以他的修为,要拖住苔老与未旭一时半刻不难,若他是有意,徵月选择攻打东面就不奇怪了。”

    “可他之前一直在武道,并没为魔宫带去什么好处。”

    “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

    商玉容停止摇扇:“既然知道有内鬼,这一路送魔婴回去,你我更要留意。”他停了停,又轻声叹息:“只是想不到……谢师兄当初一直是很好的。”

    洛歌对此事并无表示,皱眉道:“羽师兄追杀食心魔,还没有消息,情况有变。”

    。

    且说魔婴之战失利,卢笙等魔将御风而奔,至数十里外,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黑影,犹如云海中的礁石。

    卢笙停住,挥手示意部下先行。

    黑影无声移近。

    卢笙冷声道:“得知颍州的布局已被洛歌识破,我们也做了防备,没想到还是中了计,看来他早就在怀疑了。”

    “嗯,真正空虚的南面,洛歌的主要目的不是设计你们,而是斩杀食心魔。”

    “百鹤子他们是死在食心魔手里了?”

    “没错。”

    卢笙沉默半晌,叹道:“可惜,若能得到魔婴,魔宫何愁不强盛!”

    “是你想更强。”

    “我的野心是为魔族。”

    “这句话,我相信,”月拉了拉斗篷门襟,“既然你没有夺到魔婴,那就继续相信我吧。”

    “我一直拭目以待,”卢笙冷笑,“可惜她已经离魔族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无能。”

    “她刚救了你。”

    “所以我会给她一次机会,你的计划快令我失去耐性了,或许可以试试我的办法。”

    “你的办法,我同样拭目以待。”

    。

    仙魔各有算计,陌生的空间也另有气象。

    妖界古老的大殿,大可容纳六七千人,半空中散布着森森妖气,漂浮着一点一点绿莹莹的妖火。无数褐色古藤相互缠绕,叠成六层巨大的台阶,两旁各竖着六根十人合抱的古木柱,直达殿顶,手臂粗的古藤缠绕其上,点缀着稀疏的绿叶,极其雄伟壮观。

    第六层高阶上,薄薄的冰花瀑自殿顶垂落,像是一面巨型镂空雕花的屏风,屏风后隐约有个人影。

    第四层台阶上,苔老等数十名妖臣妖将恭敬地站在两边,旁边一道喷泉如雪,阿浮君立于水帘台中央。

    “你们伤势如何?”屏风后那人开口,声音悦耳。

    苔老忙道:“我等无妨,没想到此番中了洛歌之计,折损不少兵将,唉!”

    “今日牺牲,皆是为无迹妖阙之大业,”阿浮君开口,“无论如何,妖阙如约前去相助了,徵月向来有信,答应的条件必不会因失败而反悔,只是当前妖阙士气低迷,宜先休养,主君需防备百妖陵趁虚攻来。”

    妖君白衣“嗯”了声:“苔老下去清点将士伤情,我稍后会催发帝草之气助你们疗伤。”

    苔老忙弯腰应道:“是。”

    白衣又道:“虫姬,悬河士,拜月兰,你们三个各自带人加强妖阙外围防守,必要时可关闭妖阙入口。”

    “是。”三将同声应下。

    白衣再连续下了几道命令,稍后诸将便各自散去,唯有阿浮君仍留在大殿内。

    “阿浮,你的伤怎样?”白衣的语气更温和了些,透着关切。

    “已无碍,多谢主君。”

    “你……罢了,你是有话要说?”

    “魔宫有人在仙门。”

    “嗯?”白衣意外。

    “徵月不攻空虚的南面,其中必有缘故,东面剑阵被破看似意外,但照我的估计,苔老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打进去,”阿浮君停了停,“此事瞒不过洛歌了,好在这些于我们并无坏处。”

    “除了食心魔,魔宫也在打她的主意,难道她身上的秘密……”

    “神族早已不存,主君过分关注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了,族中期待的,是主君一统妖界,让族人获得应有的地位与荣耀。”

    白衣沉默片刻,道:“我明白。”

    。

    人仙联手,在洛歌的率领下出色地达成了目的,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将魔婴安全护送回青华宫。为防止途中生变,洛歌并未急着往回赶,下令让众人在白州城暂作休整,之前他就向附近各派发出了讯息,前来相助的弟子们陆续赶到,两日后,众人养足精神,方才起程。

    关于诃那的事,柳梢也想通了,倘若洛歌问起来,坦白交代就是了,谁知直到起程,洛歌都没有询问的意思,想来卓秋弦并未告诉他,柳梢便将此事丢开了,为即将入仙门的事而兴奋异常。

    这日午后,天阴阴的下起了雨,众人忙到就近的仙驿歇息,等到黄昏时分,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洛歌便传令在仙驿里过夜。这条路线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众人沿途皆在大城镇外落脚,一来若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误伤城内百姓,二来附近城内都有仙门武道弟子驻守,接应也容易。

    城外二十里有座破庙,残垣断壁,无僧人打扫,处处布满珠网尘埃,泥塑的菩萨也褪了色。门内空无人影,只闻外面雨声沙沙,气氛静谧。

    “来了。”开口的竟是那泥菩萨像。

    接到暗号,柳梢急急跑到约定地点,正东张西望呢,乍听到这声音吓一跳,这才知道他用了离魂寄神之术,人并不在这里:“你怎么还跟着我们?有洛歌在,你们抢不到魔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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