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一来斜了他一眼,“你说呢?”现在跟着太子,将来就是潜邸旧臣,只要不犯浑干出什么捅破天的蠢事来,日后封侯拜相都极有可能。辛一来上辈子虽然是老师,可只要是男人,谁没有点野心,尤其是而今这朝代,若是无权无势,便什么都不是。别的不说,好歹也要替几个孩子着想。

    瑞禾点头,“儿子明白了,一会儿就去跟祖父说,想来祖父也不会反对。”

    辛太傅不但没有反对,还高兴得很,一脸疼爱地看着瑞禾使劲儿夸,“……我就知道我们家安哥儿最能干,太子殿下也是慧眼识珠,这不,一眼就看中了你。能跟在太子身边做事那是天大的福气。哎,太子也是可怜,娘舅家半点忙帮不上不说,还一个劲儿地扯后腿,这几年因为史家,太子明里暗里遭了多少埋怨。安哥儿以后跟在太子身边,定要尽心尽力,万万不可懈怠……”

    辛太傅夸完了瑞禾,目光落在辛一来身上。辛一来顿时身上一紧,赶紧低头道:“我错了。”

    辛太傅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哪儿错了?”

    “我也不知道哪里错了,您觉得我哪里错,我就哪里错,您说了算。”明明是再老实不过的回答,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辛太傅怒了,指着他喝骂道:“你少跟老子来这一套,搞得好像都是老子逼的你。从小就不听话,读书也不认真,还不如安哥儿懂事,到底是怎么当爹的……”

    辛一来早就习惯了被骂,脸色丝毫不变,倒是瑞禾有些尴尬,好几次想悄悄退出去却被辛太傅的目光盯住,只得硬着头皮旁听。

    辛太傅中气十足地骂了一通,只觉神清气爽,终于大发慈悲把辛一来赶了出去,瑞禾也连忙紧随其后。父子俩出了院子,瑞禾重重地嘘了一口气,叹道:“祖父真凶。”

    辛一来不以为然地呵呵了两声,无所谓地道:“老爷子年纪大了,且由着他。反正也就是骂几句,不痛不痒的,又不会少一块肉,有什么打紧。他连太子殿下都敢骂,更何况是我。不过,你也给我争气点,日后若是能中个状元探花,我在老爷子面前说话也有底气,到底还是我教得好,他儿子就不如我儿子。”

    瑞禾:“……”

    辛一来琢磨着海关一事若是能成,皇帝十有八九会让太子来主持,他们父子自然会被太子委以重任,于是便拉了瑞禾去书房仔细商议。

    碧萝院这边,玳珍翻看完府里的账册,十分忧心,“娘,咱们家是不是有点穷了?”她本以为辛老爷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多少有些家底,没想到压根儿就不能看,除了他们从苏州带回来的银子,库房里竟然只有不到五万两银子的余财。玳珍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她是黄氏教养大的,自幼就颇有经济头脑,十岁起便跟着黄氏屁股后头打理庶务,到了现在,愈发地想要找机会大展身手。

    黄氏一听她说话就晓得这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由得笑道:“怎么,你又有什么主意?”

    玳珍立刻来了劲,“阿爹不是说了,等我们一回京就开始做胰子卖。您把这生意给我呗。”

    大梁朝虽然禁止官员经商,后宅女子却不在此类,京城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谁不陪嫁几个铺子,姑娘家未嫁前也多会学些经营的手段,好歹不能被下人唬弄了去。故玳珍跟着黄氏学做生意,连辛老爷子都不曾反对。

    不过,黄氏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成。”

    玳珍倒也不急,只皱眉问:“为何不可,阿娘可是觉得我年纪太小,担心我做不来。”

    黄氏道:“你从十岁起就开始帮我打理府里的事务,我自然晓得囡囡聪慧过人。可生意是生意,跟家里头的琐事全然不同。这香胰子是个新鲜玩意儿,原料如何采买,配方如何保密,每月产出又是多少,怎么拿到市面上卖,这些统统都是要学的。你从未经手过商事,便是想做也该从小处做起。”

    玳珍明白了,“娘亲的意思是让我先找个小铺子练练手。那我开什么铺子好?”她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娘亲以前在苏州的铺子是卖衣料首饰的,生意倒是不错,要不,我也开个这样的铺子?不好不好,总不能抢了您的生意。再不然,卖茶叶?京城这边的茶叶多是南边产的……”

    她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却始终拿不定主意。黄氏见状,不由得笑道:“你闷在家里头胡思乱想有什么用,得上街去看。这里是京城,民俗和喜好都与苏州不同,你可不能想当然。”

    玳珍连连点头,“我明儿就上街。”

    作者有话要说:  应大家所求,女主出来打个酱油。

    9|第九章

    虽说徐庚心里把太后恨得要命,面上却不露半分,每日里的请安也都到得及早,活脱脱一副孝顺孙子的模样,把剩下的几个皇子都比了下去。

    这日他一如既往地给太后请安,刚坐下喝了口茶,就听得太后问:“太子身边最近怎么换了人,许久不见徐福礼跟着,可是他做错了什么惹恼了你?”

    徐庚心道果然来了,脸上却是一派自然,笑着回道:“徐福礼做事沉稳,又是皇祖母所赐,最是可靠,孙儿宫里还靠他主持呢,哪能一天到晚跟着我到处跑,所以才调了个新内侍近身伺候。好在他年岁虽小,却还忠心老实,连父皇都夸他呢。”

    连皇帝都开口赞过的,太后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到底不悦。她一计不成,心中又生一计,“太子乃国之储君,身边怎么就一个内侍伺候。是不是手边的人用着不顺?一会儿从我这边带两个人回去,都是仔细□□过的,不会比别人差。”

    徐庚愈发地笑得灿烂,“皇祖母宫里的人自然是最最机灵的,只是昨儿父皇才刚赐了几个人下来,还特特地李如昌□□了许久,孙儿不敢贸贸然带他们过来,生怕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冲撞了您。长信宫里的内侍人数已经超了标,孙儿可不敢再往宫里领人了,不然,被朝臣晓得,回头又得参我一本。”

    太后深深地看了徐庚一眼,她先前就隐约觉得这个孙子近来有些异样,今日一试,果然如此。太子脑子素来一个筋,怎么忽然像开了窍似的滑不溜手,是哪个多事的东西在他耳朵边说了什么不成?

    说话间,谢贵妃领着徐隆进了殿,见到徐庚,徐隆面上挤出一丝笑意,“太子哥哥最近真是孝顺,每次都到得这般早,实在让我这个做弟弟的羞愧。”言辞间竟是讽刺徐庚以前不孝。

    若是换了以前的徐庚,少不得立刻就要发火跟徐隆闹起来,这屋里除了徐隆母子便是太后,三人一个窝的,不用想也知道会传出去什么话。徐庚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只作听不懂,笑眯眯地道:“孝顺皇祖母是应该的,二弟若是羞愧,以后就到得早些,皇祖母见了也高兴。”

    徐隆没得逞,脸皮抽了抽,没再吭声。

    太后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太子先前的伴读史家兄弟不是守孝去了,现在的伴读是谁?”

    徐隆插话道:“太子身边最近都没跟人呢。”

    “这可不行。”太后把脸一沉,“二郎和三郎身边都有好几个伴读跟着,堂堂太子怎么能没人伺候。庆国公府家的几个孩子一向懂事,书也读得好,明儿就召他们进宫给太子看看。若是满意,就挑他们吧。”

    庆国公是慧王的岳父,府里的六郎和七郎与徐庚年岁相仿,上辈子徐庚也正是选了他们俩作伴读,后来被怂恿着学了一身的坏习气。

    不过,徐庚却没有开口反对,笑着应道:“庆国公府上的家教自然是不差的。”此事便算是暂且定下。

    他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里,一来年纪渐长,皇帝已经开口让他参与政事,日后进学的频率势必大大减少,十日里能有去两日便已不易,二来他并非没主见的十五岁少年郎,自然不会再被庆国公家的那两个混蛋挑拨唆使,三来,他今儿已经折了太后两回面子,若再打她的脸,可说不好她会想出什么恶毒的主意来。

    不过,徐庚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到了晚上,太后竟然送了四个宫女过来。

    金子这些日子跟在徐庚身边,心眼儿渐长,多少察觉到太后与太子之间暗涌的波涛,闻听是太后赏的人,立刻就紧张起来。徐庚见他这府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宫女,你紧张个什么劲?”

    金子瑟缩道:“到……到底是太后赏赐的人。”

    “既然是赏赐,也不过比阿猫阿狗略微好些,难不成我还要给她们什么体面。传我的话,去跟徐福礼说,我这内殿不缺人,把她们通通安排在外头,洒扫也好,做针线也好,都随便他。没有我的允许,内殿和书房不准进人,不然格杀勿论。”

    且不说徐福礼听到这番话如何反应,谨身殿内的皇帝陛下却是发火摔了好几个杯子。太后并非陛下生母,而是先帝继后,二人面上母慈子孝,心里头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宫无主,皇后早逝,后宫无主,这些年来,整个后宫依旧把持在太后手里,皇帝心宽,又注重名声,只要太后做得不是太过分,他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她竟然越来越过分。

    “太子那边怎么说?”皇帝沉着脸,目中一片阴霾,“他把人收了?”

    李如昌弓着腰回道:“太后所赐,人都送上门,太子殿下如何好不收。不过,奴婢听说太子没让她们近身,那四个宫女全都安置在外殿洒扫,又三令五申不准进内殿,不然杀无赦。”

    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回头你寻个借口把徐福礼给弄出去。”

    李如昌赶紧应下,一会儿又试探性地问:“庆国公那边……”

    皇帝皱眉考虑了半晌才低声道:“且先看着吧,我看大郎心里头有数。”这孩子最近愈发地聪明了,既然知道提防太后,自然也会对庆国公留心。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是急急忙忙地插一脚,反倒显得他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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