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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阶不知怎么过去的北山,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胸腔气血猛烈翻涌,如一柄利剑在血肉里面搅动。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他内心一直排斥这个消息。
    他的窈窈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轻易就死?
    直到下了马车,在河边看到那具蒙着白布的紫衣女尸。
    他步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镇北王亲自过来相扶,刚毅的脸上沉重而肃穆,“沉大人……”
    沉阶眼眶泛红,镇定地掀开白布。
    女子面目肿胀,不辨人形,身上穿着翠娘给杜窈窈做的烟紫裙子。
    他的心揪起,问,“仵作呢?”
    镇北王一挥手,一个年轻文士上前,恭谨回禀:“此女死去叁四天,因在河中久泡,认不出原来模样,只能从生前之物辨别身份。”
    他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托盘,“大人,您看看。”
    托盘上放着叁物,一是露出半截凤饰白玉的锦袋,二是锦黄缎布制成的香包,叁是一段绣着竹纹的青布料子。
    沉阶对这叁物无比的熟悉。
    一是他的亡母玉佩,二是翠娘求的送子符,叁是她后背发汗,他割片衣衫给她垫背用的布料。
    除玉佩崭新如初,其他的泡水太久,破损不堪。
    沉阶缓缓拿起玉佩,握在掌心。杜窈窈的一颦一笑,犹在耳边。
    “这个玉佩好好看呀,买来是不是很贵?”
    “我怕戴着磕坏了,专门串根绳子挂在脖子上。”
    “这可太贵重了,我大大咧咧的,万一摔了碰了怎么办。”
    “那我谢谢母亲了。”
    ……
    沉阶颤抖地攥紧玉佩,喉头几滚,“验尸了吗?”
    仵作迟疑一会儿,觑向镇北王的脸色,经他点头,才小心地道:“姑娘肉身损毁,无法从脉搏、口鼻辨明死因。小人查看躯体,发现姑娘周身有大片凌辱痕迹……”
    沉阶面色惨白,似地上的尸体一般毫无血色。
    他抓住字眼,“凌辱?”
    仵作低头,艰涩地道:“金都偏僻,不少山匪藏身于此,往年也有女子被先……后杀……”他省略了那个字。
    但所有人都听得懂。
    先奸……后杀……
    沉阶的呼吸窒住,心脏停止跳动。
    他的窈窈那么娇弱,平常多用一点力她就柔柔地哭,山匪猛悍,岂会怜她?
    他不敢想象,他不敢相信。
    手心越攥越紧,喉间涌上一抹腥甜,他强忍住,“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玉佩化作齑粉,他如同被当场挖心的野兽,摇头转身,“哗”地喷出一片血雾。
    “沉大人——”
    “大人——”
    身边传来惊叫。
    沉阶什么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的眼前浮现杜窈窈被侮辱、抛尸的场面。
    她在哭,她在挣扎,她的下体流出血,她在河水中一点一点溺死。
    两行清泪落下,融在猩红的血里。
    他踉跄栽倒,嘴里呓声,“我不信……”
    –
    “我不信她不是御史夫人!”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睨着房内的人影揣测道。
    “小声点。”衣着质朴的中年妇人在院中规劝,“姑娘既让我们找女尸顶替,便是不想暴露身份,跟那大官回去,怎好勉强?”
    “官夫人那么好,怎么不愿意回去?”青年纳闷,叹道,“娘,你知不知道她多值钱,外面的悬赏通告,黄金千两,白银万两。我们一辈子挣不来的财富!”
    妇人也是一叹。若真有表面看到的那么好,哪个女人不想回去。
    据两个儿子说,他们在野外一个深坑里发现这姑娘,似被当作死人活埋,救回来时奄奄一息,全靠一口气撑着。
    听闻御史夫人是商户出身,学识一般。以色侍人者,无论为妻为妾,能得男人几时好。何况对方是朝堂高官。
    青年回想初见的惊鸿一瞥,不由忿忿,“本以为我和大哥捡个仙女儿回来,能给我们两个做媳妇。谁知她身子不好,不容易生,身份还大有来头。”
    金都此地偏僻,乡野山村的女子大多外嫁到繁华地区,剩下不少单身汉子。久而久之,兴起兄弟共妻的风俗。
    “穷山窝里供不起金凤凰。”妇人坦言,不说沉御史,单青州杜家,亦是出名的富户,又有天赐美貌,这样的女子本不是凡物。
    最关键的,她于他们家,有恩。
    妇人道:“她是你叁叔的救命恩人。你叁叔在宸王府做工,受王爷谋逆案牵连,原以为一点活路没有。哪想御史夫人心善,替宸王、宋、阮叁家求情,他这才能在皇陵苟且偷生。”
    往年京城及各地查出贪官污吏,凡御史台经手,多的是举家覆灭。主子犯这么大事儿,下人能活命的,这是头一遭。
    民间议论纷纷,不是御史改了性,是他夫人心善慈悲。
    老百姓总站在怜悯他们的那一方。
    青年想再说点什么,一声柔弱的轻咳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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