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再放眼去看四周, 正看到天边越来越近的人影,俱是紫衣玉冠。
    随着那些人缓缓下落, 俞晚发现,领头的是个面容严肃的少年,眉毛又黑又浓,眼睛却细又长, 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分明没有见过他。
    俞晚又顺势看向那紫衣少年的身后。
    这一次无极宗派来了不少人,但她在这些人当中看了许久,除了云皎月,就再没有看到一个熟面孔,甚至连以往那每次都落不下的皮小方居然都没来。
    为首的那紫衣少年同样也看到了俞晚,先对着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不赞同,好像在责怪她。
    俞晚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但又实在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刨出来这人究竟是谁,也就顺其自然,不再纠结。
    哪知道那紫衣少年却好像有要和她长谈一番的意思,只见他先回身对着身后的人交代几句,之后竟是迈步朝着她这边走过来了。
    俞晚一愣,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看。
    她的身后并无别人,看来,这紫衣少年的确是来找她的。
    岑逸在这时候不动声色的多走了一步,像是不经意般正好挡在她身前。
    与此同时,那名紫衣少年也走了过来,拦住两人上山的路。
    “别藏了,我知道是你。”
    他脸上是与他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古板,语气也如同老子训儿子,“俞晚,出来!”
    也不知怎的,这一声“出来”,竟然让俞晚的腿先于她的脑子,做出了反应。
    甚至还在她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向前迈了两步,正正好好来到那紫衣少年近前。
    这一套动作自然的就好像以前也经常发生。
    当她与这紫衣少年面对面对视,她莫名还觉得有些心虚。
    而脑中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如开闸放水一般,奔涌而出。
    于是俞晚知道了这紫衣少年名叫延寂,是君离的亲传大弟子,无极宗的大师兄。
    知道了延寂是个很老成的少年。
    一直以来,他始终谨记自己身为无极宗大师兄的责任,勤于修炼,以身作则,时不时还帮着君离检查这几个师弟师妹的功课。
    其中最让他操心的,就是原主。
    而原主,谁都不怕,就怕延寂。
    也知道了,延寂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过一次,是因为当年的一场惊天变故。
    那一晚,天降莫名劫雷。
    而整个无极宗内,能抗住劫雷的,只有君离和宗内的两位真人。
    可他们若是真出来扛了劫雷,不说修为大损,甚至就此陨落也有可能,更何况那时候的无极宗正是需要发展的时候,他们赌不起。
    于是延寂就站了出来。
    他甘愿现出己身,生扛劫雷,同时将元神用五蕴莲包裹起来,封在剑冢。
    若有一天机缘巧合,他或许能重新活过来。
    那一晚的劫雷一共三道,三声过后,延寂再无气息,无极宗也因此失去了亲传大弟子,宗门大师兄。
    没想到一晃经年,延寂竟然真的醒了。
    连俞晚都有些感慨,同时默默地想,怪不得她总觉得这无极宗年轻一代的大师兄竟然是皮小方这种人,让人很匪夷所思,原来竟是二师兄捡漏上位。
    ……
    “当初我就不止一次告诫你,让你一日三省——”
    延寂的话,打断了俞晚的思绪,“师父花在你身上的心血那么多,想当初你在宗里闯了多少祸?哪次不是师父出面为你善后?”
    “你不说感念师父的教诲之恩,也不该如此恩将仇报,甚至还将怨气发泄到小师妹身上,做出那等戕害同门、不知悔改、离经叛道之事!”
    延寂前面的话,俞晚勉强还能听上一听,然而之后的那些,却让她诧异万分,还有些觉得好笑。
    “这些话,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延寂似乎并未仔细听她的话,眼里的不赞同还有怪罪之意愈发的明显,“师父收徒本就不需要我们点头,更何况同门之间本就该相互爱护,互敬互助,我当年是怎么教你们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就算是小师妹真有哪里做得不好,她毕竟年纪小,入门又晚,看在师父的份儿上,你也该包容一二,怎能如此任性!”
    “如今是小师妹命大,即便受你一剑也没什么大碍了,可你不但不曾向小师妹道歉,竟然还顶撞师父,擅自另拜宗门!”
    “你可知道,你此举,不仅仅是寒了师父的心,更是给无极宗内外门弟子留下了恶劣印象?”
    “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妄为,师父不得不耗费了大量心血救治月儿,如今师父又被你气得闭了关,不知何时才能修养好?”
    延寂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还是顾及了一番周围,在周围设了一圈结界。
    是以外面的人看过去,只当他们许久未见,是在叙旧。
    而直面这些的俞晚,也终于收起了在面对延寂时惯性的乖巧,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么说,你还不知道云皎月身怀魔核的事?”
    “魔核?”延寂果然懵了一下,“什么魔核?”
    又下意识认为俞晚是在胡闹,更加不悦,再出言时便带了些许失望之意,“我在说你做错的事,你不自行反省,怎么还信口胡说?”
    俞晚懒得和他废话,只点点头,“看来她还真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话说完,她便打算走出结界。
    然而那结界就好像知道她的意图,竟是也跟着她的向后退去,让她接近不得。
    俞晚见状,叹了一口气,转回身看着延寂,“难不成,你专程来和我说这么一通,就是要逼我认错?”
    延寂叹了一声,“既然知道做错了,就得认错。”
    “晚儿,”他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只是脾气急了些,受不得委屈,现在有大师兄在这里,大师兄自会给你做主。”
    “只要你乖乖和我回去,向师父认个错,再给月儿赔个不是,大家都是同门,哪里能有隔夜的仇呢?”
    说完这些话,延寂自以为他已经把道理都掰开了给俞晚讲明白了,于是他理了理衣袖,等着俞晚像以前那样认错。
    “知道做错了?”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结界,忽然多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俞晚听出是谁,一下子回过头去。
    岑逸略显玩味的语气接着又响起,在开口的同时,人也已经闲庭信步似的踏着结界走了过来。
    “有些事,不是你说一句做错了,就是真错了吧?”
    随着岑逸的走近,他身周那些被踏碎的结界碎片,堪堪维持在刚被破开的那一瞬的样子;
    而他的声音,也恰到好处的传到延寂耳边。
    让延寂原本故作老练的脸色,裂出一道缝隙,添上了一点儿属于少年人的喜怒于色。
    如果不是这样的效果让这位无极宗真正的大师兄显得有些滑稽的话。
    ……
    山路开阔,一路上都熙熙攘攘,俞晚这边的一点动静,并没有引来周围太多的注意。
    甚至就连等在一旁的无极宗弟子们,也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一番动静有什么异样,就只是在心里奇怪,大师兄教训俞晚,后面那白衣少年凑上来干什么?
    只有延寂满心震惊。
    他生扛劫雷以后,虽然陷入沉睡,元神封存在剑冢,但却无师自通一般的修了精神力。
    以至于前几日他自沉睡中醒来,元神归位,发现自己竟已经从筑基期,一跃到了元婴期!
    虽然他还只是元婴一级,灵力尚有些不稳,但他对自己用精神力铺开的结界非常自信——
    除非修为高于他的,或者级别与他所差不多但灵力扎实的,否则绝无可能破掉他的结界!
    可看这轻轻松松就破了结界的白衣少年,他哪一样都不符啊!
    延寂心里震惊不已。
    然而哪怕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白衣少年到底是什么路数,脸上却也不能显露分毫,更不能计较这少年刚才话里的讥讽。
    只能摆出宗门大师兄沉稳的架子,和和气气问一声,“这位道友好俊的身法,不知道友师承何处,如今是何修为了?”
    “在下是第一宗外门弟子,”岑逸刻意强调了外门两个字,
    然后顿了顿,用一种更加轻松的语气说,
    “修为啊……该筑基了。”
    第73章 (二更)   君离,滚出来。……
    九州大陆, 宗门众多,修士更多,万千年间孕育的能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无论是有大能指导的宗门弟子, 还是纯靠悟性的散修,在修为方面,始终遵循着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几个等级规律。
    当普通人第一次感知到了天地灵气,并试探着引导灵气的运行, 以灵气洗筋伐髓,浇筑灵根,便是进入了洗髓期。
    在这一期间的多为散修。
    他们当中, 只有一小部分人会因为突出的灵气被宗门察觉, 主动带回宗门;
    其余人便要时刻关注心仪宗门的收徒计划,共同争一个入门名额。
    而决定一个人是否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是要看其能不能顺利从洗髓破境到炼气。
    而后的修行便因人而异, 从筑基到金丹、元婴, 接着便是化神、炼虚、渡劫、大乘这样的高阶等级。
    若能修到大乘,再顺利渡过一劫,便能羽化登仙, 顺利飞升成仙。
    成仙是每一位修士的终极奢望,在此之前,若能到金丹甚至元婴这样的境界, 就已经算是有所成。
    延寂一直觉得,他能靠自行修炼精神力, 一跃而至元婴期,已经是此间天才了。
    如今听闻这白衣少年竟然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自己还没有筑基,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假的!
    一定是骗子!
    什么人能仅凭区区炼气的修为, 就破了他这个元婴修为铺开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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