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尖捅进了心口。

    容易得就像是在捅破一层窗户纸。

    仿佛是戳在了好地方,那令人狂喜的血味越发浓烈起来,几乎无法保持理智。

    嗬嗬血眸扩大又缩紧,受到了极大刺激般,魔物一下子打落了那把小刀。

    他狰狞的手化作触须,重新抓住了少年佛修的肩膀,可是那无尽的黑雾却不再是束缚。而从喉咙里,像是要逼出幽冥的呼唤,尽力气才挤出来的字句,谢、忱、山

    挖心的瞬间,有什么记忆重新冲回了他的脑子。

    魔物自诞生以来,有两桩事情是永远都无法再看到的。

    一则,是挖心。

    二则,是跳崖。

    不管是哪一件,都是佛修给他带来的新鲜体验。

    徐沉水重复:谢忱山

    他带着恶,涌着狠,裹着怨毒。

    你,还有别的法子

    那道声音撕裂沙哑,仿佛从天外来。

    被那粘稠湿滑的触须抓住的时候,谢忱山渺小得仿佛萤火。毕竟魔物的原形实在是过于巨大,仿佛能撑破天际。

    要对上他的视线,那可真是不容易。

    谢忱山笑眯眯地说道:贫僧是有别的法子,但谁让贫僧最喜欢的,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呢?他笑得凉飕飕的。

    糟糕。

    趴在鸮妖远处观察着这里的赵客松捂住嘴巴。

    当真是糟糕。

    大师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更新get

    *

    本来早上能补昨天更新,但是感觉这章分开怪怪的,结果不知不觉写到现在。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写了一整天早饭午饭都没吃,我直接吃晚饭得了(捂脸

    第61章

    轰!!!

    广云仙子毫不留情地召雷,如碗口粗大的紫电接连劈下,斩断了试图抓挠的鬼树。

    阿紫,丢了那个铃铛。

    女声极其犀利。

    陈紫河还在犹豫,可广云仙子却是忍不住了,脸色一沉,便引雷轰向他!

    情急之下,陈紫河不得不抽身以对。

    平稳的元力波动起来,便维持不住宝器铃铛所需要的法力,瞬间就失去了效用,跌落在了陈紫河的怀里。他信手把这东西收起来,无奈地说道:也没必要引雷劈我吧?

    广云仙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只能怪阿紫太过优柔寡断了。

    天上,六和在确认徐沉水已经恢复后,也无暇多顾,立刻抽身回来帮忙。对失去了顾忌,肆意开杀的剑修们来说,这些鬼树虽然难缠,但是只要避免被抓挠,尚且好对付。

    不必用过于强劲的法术,只需削断根须让其无法补给就好!

    六和的嘱咐显然是被听进去了。

    蠍螺脸色微沉,周身无数剑影,齐根斩断鬼树后,厉声说道:与我一起开路!

    好!

    几位默契的好友齐齐应声,便有巨大的剑意冲天而起。

    各色光芒绚烂,一同斩向前方!

    数十丈的巨剑落下,赫然劈开了鬼林最密集的所在。

    走!

    在几位剑修的掩护下,归一剑阁的他人和五雷仙门快速地穿行而过。

    六和持剑在后方断路,扬声道:谢忱山?

    谢忱山的声音遥遥传来:你们且先去,牧之就先由你们看顾了。话音落下,鸮已经叼着赵客松急急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道既然说不可用飞行,那鸮要把赵客松给送过来也真是费了一些功夫。

    六和没再拖延,应声道好,便直接带着赵客松远走。

    鬼林虽然恐怖,可是他们毕竟是死物。

    活人怎可能还会被死物给憋死?

    归一剑阁和五雷仙门的人离开后,这些已经被激活的鬼林却没有继续扎根,仿佛还有着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它们不断、不断涌向一个地方,如同潮涌一般填补了之前的空缺。

    那前仆后继的疯狂,简直是数不可数。

    魔物望着谢忱山,以及那一身血衣。

    他的脸色如同石块般僵硬苍白。

    为何不止血?

    如同水花溅开的血痕在地上蜿蜒,成为鬼树们抢夺的物什。它们撕扯,它们挣扎,它们的根须挥舞,踩着彼此的骨骸攀爬,就像是缔造了一条由诡异尸骨堆积而成的天路。

    笔直朝向谢忱山。

    少年佛修淡淡地说道:因为止不住。

    他抬起手,那血味犹在。

    方才你便是闻到了这掺着佛印气息的血味失去控制的?

    魔物僵硬地张了张嘴,那无数的触须缓缓摇曳着。

    不知。

    徐沉水慢慢道:只是,那瞬间,似乎很讨厌。有什么情绪他尖细的手指从腹部划到心脏,戳着胸膛,厌恶。

    从讨厌到厌恶,已经是一个层次的递进。

    对于魔物来说,有情绪便是一件较为难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强烈的情绪。

    谢忱山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滴。

    佛印啊

    谢

    徐沉水试图靠近少年佛修,只不过在飞近的瞬间,便看到谢忱山抱着白象又往后飞了飞。

    谢忱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在生气。

    魔尊恹恹了。

    那些膨胀粗大的触须齐齐落了下来,就像是垂头丧气的小狗,有些呜呜地说道:对不起。那,谢忱山,要怎么才消气?

    他知道作为人,在做错事的时候,要先道歉。

    道完歉了,就该做出补偿。

    魔物深以为这次确实是他错了。

    那种蓦然出现的厌恶感就算再如何强烈,也不可能真的驱使魔物伤害谢忱山。

    一人一魔都清楚这点。

    可是方才魔物的失控却不是作假。

    有一便有二。

    在他们话语间,那些尸骸树干堆积成的天路已经能够近乎要触碰到谢忱山的靴子。它们贪婪地渴求地试图去触碰到更多血肉,却在将将碰到的瞬间被湮灭成灰。

    魔物的触须洞穿它们,露出狰狞的神色。

    尔等岂敢!

    徐沉水的背后裂开根根丑陋的触须,灰雾在他的体内奔腾,灼烧的热度让猩红欲滴,下一瞬便是无尽的黑暗。人形撕裂出来的黑雾充斥着整片无边无际的鬼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余下恐怖的嘎吱声,仿佛像是在碾碎着什么。

    险险闯出鬼林的剑修们回身,六和皱眉说道:是徐沉水的气息。

    他刚刚正和魔物打得天翻地覆,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是属于谁的?

    被他夹在胳膊底下的赵客松绝望地说道: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又不会跑。

    蠍螺朗声笑道:方才只是权宜之计,莫怪莫怪。他拍开六和的胳膊,让得赵客松能勉强站定。

    然后又含笑问道:想来小兄弟应该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赵客松揉着僵硬的腰,望着那瞬间被覆盖的鬼林,迟疑地说道:魔尊的原身谁都不清楚,只有大师才略知一二。这或是他的某种化身,在其笼罩之内,几乎全是他的领域。

    广云仙子淡笑着说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如果徐沉水真的能够拔除掉这些吸纳力量的鬼树,那在这之后,我们也不必受限了。

    陈紫河摇头:那可未必。

    就算这些汲取力量的生物都消失了,可是在这恶鬼之地无法得到太多仙气的补充本就是事实。

    从进入遗迹之门,就必须得限制过度的挥霍了。

    赵客松有些着急地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从其中传出来酸牙的吱呀声着实恐怖,让人头皮发麻。

    你

    六和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有一头白象踏破漆黑走来。

    它甩着长长的象鼻,偶尔昂起脑袋的模样就像是有着清越的象鸣在耳边响起。浑身纯白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在越靠近他们一行人的时候,它的身形就缩得越小,最后安安分分地落在了赵客松的手中。

    赵客松:?

    六和若有所思地说道:谢忱山把这个东西交给你,怕是想让我们先走了。

    赵客松的脸色微变,却听到广云仙子也是赞同。

    他和这白象能发挥同样的作用,既然在此刻驱使着白象交托给这傻小子,那便是要分开的意思了。

    不然谢忱山不用单单让白象先行。

    还继续往里面走吗?

    蠍螺问道:从我们进来至今,可是半点信息都没有拿到,反而是一路闯过来的。

    那是什么?

    五雷仙门有修行灵目通的道人突然高声叫道:那是不是一块石碑?

    魔物发疯的时候,是很难拦得住的。

    不把天捅个痛快,那便不叫肆意。

    那些被谢忱山的血肉吸引而来的鬼树仿佛贪婪的活物,而魔尊就是那道疯狂绞杀的防线。在意识到这无穷尽的鬼树正是靠着吸纳旁物的力量滋长的时候,那头魔物笑了。

    呵。

    低冷的笑声阴沉得恐怖。

    想要力量?

    他给便是。

    鬼树本就没有灵智,只会机械地吸收。

    黑雾涌动出无数可怖的触须,它们狡诈地缠绕住每一处根须,在相接的瞬间,澎湃无尽的力量汹涌而来,仿佛是无穷。

    不论如何鲸吞,那冲势无法遏制!

    多。

    太多。

    无数鬼树挣扎了起来。

    根须变得幽深,就像是吞噬着幽冥。

    太多了!

    这些被塑造出来的产物在痛苦挤胀中翻滚,在生命的尽头瑟缩着,颤抖着匍匐在地上。碎裂的根须与骨爪爬成一片,在窸窸窣窣的啃噬声中挣扎。

    砰!

    那是第一道碎裂的声音。

    旋即仿佛像是炮仗一声接着一声,挤爆的鬼树炸裂开来,在痛苦的最后,它们依旧辨别不出那恐怖的存在究竟为何物。

    无法用眼睛描绘。

    无法用语言描述。

    仿佛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以及依旧无法割舍的腥甜香味。

    那或许是最后的残余了。

    谢忱山盘膝坐在虚空中,丝毫不为这黑雾发生的事情而动容。

    魔物的肆虐虽然疯狂,却也只是在发泄。

    待一切寂静后,谢忱山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发疯发够了?

    魔物慢吞吞打了个饱嗝,低低地说道:谢忱山还在生气。

    哈,谢忱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倒是知道我还在生气。

    魔尊根除了鬼林。

    魔物想了想,献宝地说道。

    谢忱山面无表情地说道:魔尊以为贫僧会在意?

    不要贫僧。

    魔物嘟嘟囔囔。

    他没有变回人形,依旧保持那看不透的原身。

    声音像是从一处传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谢忱山自称贫僧,往往便是他生气的时候。

    尤其语气还如此薄凉。

    一截胳膊突兀地显露在谢忱山的面前,还朝着他的面前递了递。

    谢忱山:

    魔物道:你割。

    有些时候,这魔物可真是傻透了。

    谢忱山的怒气就像是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给刺破了一个小洞,虽然那个小洞着实是小,可是鼓胀的怒气却仿佛一下子从那个小洞里面溜走了。

    谢忱山叹了口气。

    魔物便快活了起来。

    谢忱山不生气了。

    在佛修的情绪上,怕是没有人比徐沉水还要敏.感。

    谢忱山道:你就是把这节胳膊给炖了,难不成就能阻止方才的事情?

    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从漆黑探出来,谨慎而贪婪地靠在谢忱山的肩膀上。

    嘴巴一张一合,正在说话。

    徐沉水现在还做不到,但是以后可以试试。

    谢忱山一巴掌拍在那颗脑袋上,给活生生拍了回去。

    罢了,或许是这佛印有些奇特。如果是这样,或许与这部经书本身的大因果有关。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异动,来这恶鬼之地怕是来对了。

    谢忱山道:不过你还不变回来吗?

    徐沉水:

    徐沉水慢吞吞地说道:吃太饱。

    他那种奇异的饥饿感在消失后,魔物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大肆进食。

    可以不吃。

    不代表不饿。

    谢忱山沉默了。

    你可真是不忌口。

    也不嫌弃磕牙?

    所以解读完了吗?

    五雷仙门的玖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他对符令一道并不专精,尤其是这些上古文字,更是只懂得其中一两个字眼,自然不肯上前去凑热闹。

    陈紫河死鱼眼。

    为何是我来?他一边无奈,一边费劲辨认这上头的字眼,我在这门道上,也不过是略通一二。

    广云仙子捂着嘴笑起来,阿紫,好歹比我们这些一窍不通的人要好上许多。

    站在最前边之一的,乃是手持着一小面旗帜的蠍螺。

    那面小旗,自然也是一件宝器。

    再过了两刻钟,蠍螺才满头大汗地动了动,挥着那把小旗说道:根据反馈,这面石碑上被赋予了永恒不变的阵法与一句真实的诅咒。

    诅咒?

    赵客松忍不住发问。

    自从五雷仙门发现了这个石碑之后,他们就泡在这石碑上开始钻研了。

    这块无字石碑极高,上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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