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晴细细记下,又问了几句:“大概要几天?我好给周皓准备衣裳。”
    “短了不好说,但催的急的话,要是半个月解决不了,肯定就会换人叫咱们大队长去了。”
    小干事似乎还有别的事,频频看表:“那嫂子你记得跟皓哥说,车到时候就在南门那儿。我先走了哈!”
    小干事一走,万真真就迫不及待赶紧凑上去。
    “钱晴,你真打算叫周皓去啊?”
    钱晴装出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那是厂里的决定,我还能选择不去?”
    万真真苦口婆心:“可再怎么说也不能新婚第二天就叫人去吧?厂里说好的三天假,这还能不作数?”
    采油厂的工作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因为最开始的一批工人都是全国各地来的,所以在这里扎根的工人都带着一股子骄傲和自豪。
    他们是为国来挖石油的,身上肩负的是全国的能源输送,他们勤勤恳恳,没有任何条件的时候用人力扛几十吨的设备,开钻的时候没水就用水盆子一个传一个送水,井喷时候人都敢跳下去搅和水泥。
    石油人的骄傲让他们根本不畏惧那些七拐八拐的弯弯绕,这里的领导一般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就得兑现。不然那些上了年纪有点轴的老工人可是敢直接去找领导拍桌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万真真敢撺掇钱晴去找领导闹的底气。
    “钱晴,你别觉得我……”万真真突然想起来刚才,说话有些不自然,把后面那几个字咽下去,“隔壁省那个油田你知道的不细,但王华是跟我说了的。那边新开始建设,招的工人也都是些没经验的新手。上个月我还听说那边井上出了井喷事故,这档口叫周皓去,你就不怕出事?周皓要是出了事,你这名声可怎么办?你才刚进门第二天呢。”
    万真真这话隐藏的意思就是说周皓要是出事没了,油田上的人还不得说她是个丧门星,刚进门就把人给妨没了。
    看钱晴不说话,万真真再接再厉。
    “咱俩关系好,我才劝你一句。王华有个堂哥在那儿上班,说是那边现在情况很不乐观。十个井八个有问题,上个月出事就没了三个维修队的工人……”
    王华确实有个堂哥调去了隔壁省油田,但王华自从爹死了之后就跟那边亲戚疏远了很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是万真真编出来的。
    万真真看钱晴不说话,想着她是不是说的不够严重?要不要再加把火?
    殊不知钱晴已经怒火中烧了。
    你他妈绑定我来挣钱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是咒我老公咒的欢?
    一口一个没了,我今儿个要是不叫你没一个就对不起你这张破嘴!
    钱晴拿定了主意,面上分毫不显:“找领导吗?会不会不太好?”
    万真真看自己说动了钱晴,整个人都飘了。
    “也是,咱们初来乍到的,贸贸然就去找领导肯定不合适。咱们要不去找找妇女主任吧,大家都是女人,肯定能体谅你的苦处,再说她也是个小领导,叫她帮忙去说一说肯定比咱们闷头找要好。”
    万真真心里算的清楚,她要的是钱晴倒霉,周皓倒霉只是顺带的。
    这要是直接去找了维修队的领导,人家顶多是对周皓有意见。
    妇女主任就不一样了,厂里这些工人的老婆娘都是妇女主任管着。
    这要是让妇女主任对钱晴印象不好了,往后多的是钱晴的闷亏。
    再说她早就打听好了,这个叫李红梅的妇女主任,就是维修队长郑先的老婆!
    钱晴眯着眼睛看一眼喜的快要癫狂的万真真。
    “行啊,那就去吧。”
    第3章 谁要来找李主任
    万真真急火火拉着钱晴就要走,钱晴扭头跟户证处的办事人员交代了一声,这才俩人一块出去。
    正值八月,盛夏的尽头,外面的蝉叫的声嘶力竭。
    万真真恨不得拉着钱晴一路小跑,钱晴却扯着她慢悠悠的。
    “……钱晴,咱还是抓点紧,这都三点多了。”
    万真真急的火上房了,油田的妇联只有一个办公室,放在采油一厂的办公楼里。负责各个厂子机构的妇女主任和干事除了出外勤,都在那里坐班。
    万真真又担心去了找不到人,又怕路上碰见周皓,心脏都要急的跳出来。
    钱晴娇气气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来帽子,半点没有体会到万真真的心焦。
    “太热了嘛。”
    得亏周皓细心,出门前非要让她带一顶帽子。
    万真真正急着,突然旁边有个骑自行车的人过去,那人的后车座上还挂着一个大铁箱子,上面用红纸粘出来“冰棍”俩字。
    “哎!卖冰棍的!”
    钱晴张口就喊,万真真像是见了鬼一样看她。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买冰棍吃!
    卖冰棍的利利索索就翻身下车,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过来。
    “咋卖的啊?”
    油田这边有个冰棍厂,在采油三厂的旁边,离这里不近。
    这几年虽说改革开放了,但是油田的生活稳定,这边做生意的也少。就连卖冰棍的,都没有别的地方多。
    “红豆绿豆的两毛一根,盐水的一毛五一根,还有个牛奶的五毛一根。”
    钱晴有点吃惊,她娘家那头卖的冰棍,盐水只有一毛,红豆绿豆是一毛五。
    看来这卖冰棍的还挺赚?
    万真真看她买个冰棍都要磨叽,心里早不知痛骂她多少个来回了。
    钱晴从兜里掏来掏去,万真真实在是急的不行了,干脆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来两毛钱。
    “行了,钱晴,我请你吃!”
    快别在这儿耽搁了!
    钱晴美滋滋露出个笑:“行啊,我要两根绿豆冰棍!”
    说着还伸出细白手指,在万真真面前摇了摇。
    万真真快要被气死了,偏又不能拿她怎么办,只能又狠狠心,从兜里再摸出两毛来。
    “两根绿豆!”
    买完了冰棍,钱晴美滋滋吃着,手里还拎着一根。万真真则是抹着一头汗,心里又气又急。
    好在钱晴吃了冰棍,脚步也快了许多。
    俩人一路疾走到一厂的办公楼。万真真走在前面,敲了敲妇联的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俩人这才走进去。
    钱晴一进门就看见采油二厂的妇女主任李红梅,跟梦里差不多。李红梅长的就是标准的干部长相,圆盘脸,眉眼间开阔疏朗,头发留在耳后一点,身上穿着列宁装,衣服上卡着一支钢笔。虽然年岁不小了,有点发福,但半点没有那种上了年纪的臃肿。
    妇联办公室只有李红梅一个人,李红梅看她俩眼熟,但又叫不上名字。
    万真真赶紧自我介绍:“李主任你好,我是采油二厂维修队王华的爱人,我叫万真真。”
    说完就拉着钱晴:“她跟我一样,也是嫁到采油二厂维修队上,她男人叫周皓。”
    钱晴规规矩矩说了一句:“我叫钱晴。”
    李红梅这下有了印象,这不就是昨天刚办过婚礼的那几个小年轻?
    新婚第二天就来找妇女主任?
    她压着疑惑笑脸相迎:“昨天就见过了,我当时还说,这谁家姑娘这么人才,嫁到咱油田上可是给咱们长脸。”
    说着给俩人都倒了一杯水,斟酌着开口:“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不怪她问的忐忑,早些年的油田条件一般,上面都说让尽力解决双职工问题,一般油田上结婚的,都会给女方也安排一个工作。毕竟油田几万人口,后勤上缺口也多。
    但这几年是不行了,采油的设备一代代改进,需要的职工也越来越少,自然后勤岗位也不再放人进去。
    这几年来闹的不是一两个,都是些新嫁到油田上的。说是本来就是指望着嫁过来就能安排工作,谁知道一进来就说没工作了,这不叫人恼火?
    李红梅一个妇女主任能怎么办?只能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一有岗位就优先考虑她们,这才劝走人。
    万真真戳戳钱晴,都来了这里,就该钱晴出头了。她要是再跳,免不了叫妇女主任也记一笔。
    钱晴眼珠子滴溜溜转,看见办公室里的街道地图。
    心下一动:“李主任,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咱们子弟一小对面的房子清出来了?”
    李红梅听她没有开口说要工作的事,心里也松口气:“是啊,还不是厂里的领导说的,说是那边的办公楼要挪走,不然整天轰轰隆隆的进出人,妨碍学生上学。”
    钱晴眼光一亮:“那厂里领导没说空出来的办公楼准备干啥?”
    李红梅想了想,觉得不是什么保密事,也就回答道:“说是要把房子给推了重盖,毕竟年岁久了,还是个老楼,放着也危险。”
    钱晴眼睛都亮了:“那边上的门岗拆不?”
    “应该不拆吧,就那么一小间,也不占地。”
    这说的门岗就是一间小平房,光秃秃啥都没,之前是住着一个看门的,这要是拆了办公楼,看门的肯定要调别的岗位。这房子也就空出来了。
    钱晴心里发热:“那您看,我能不能跟厂里租一下这间房?”
    李红梅有点纳闷:“那房子说是一间,其实连十个平都没有,撑死就是个六七平米,你租来干啥?”
    钱晴半点不虚:“这不是天热嘛,我看厂子里人买冰棍都是往三厂那边去。三厂离这儿远,买个冰棍回来都化了。那些推着车子卖冰棍的也不常来,我就想着在那儿摆个冰棍摊,大家也不用跑那么远。”
    李红梅有点诧异:“你这才刚结婚,就打算干这个?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没有没有,是我闲在家里也没事干。想着给大家行点方便,我也找个事情打发时间。”
    李红梅点点头:“也是,那我回头给你问问,应该是没多麻烦。”
    那门岗放着也是放着,租出去也挣不了多少钱,但好歹能解决一个家属的就业问题,省的对方过来要工作。
    边上的万真真要急死了,钱晴这不急不忙的,就是不说正事。
    冰棍摊?什么冰棍摊!挣的都是些块儿八毛的钱,且不说远的,就看现在已经八月了,这冰棍的生意能做几天?
    说正事啊!
    钱晴看着急的不行的万真真,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跟李主任说道。
    “话一说我都忘了,今天我是陪真真来的,她这头有点事想请您帮忙解决呢!”
    万真真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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