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住,轮胎卷过提前下落的枯叶,顷刻碾得粉碎,尾气氤氲出一团燥热,叫人烦闷。
    电话没说明具体事由,只催促她回去,月季心绪不宁,低头绞紧手指。
    朴世京余光扫了她一眼:“别多想,我陪你。”
    “嗯。”月季勉强扯出丝笑意,直觉没什么好事。
    车刚停稳,她就瞥见那辆熟悉的加长林肯,顿时僵住,眉心的折痕加深。
    厅内笑语连连,氛围热络。
    见来人段北封轻扶了下镜框,玫瑰金细框划出道纤长亮痕,偏头深深凝住月季。
    朴家赫气色不错,搭着手杖摩挲两下:“月季,快过来,北封在跟我商量订婚的事。”
    她愣了愣,手肘往后探,掐住衬衣的腰线捻。只觉得颈上充血,不敢去看朴世京的脸色。
    倒是朴世京率先回神,眉梢微挑,杏眼中涌动暗流,似笑非笑道:“订婚?”
    “嗯,我们沟通过,她年纪还小,所以先不急着结婚。”段北封没有起身,纤薄唇瓣抿了抿,语调略带嗔味,“月季,对不对?”
    品出不容拒绝的威胁,月季讪讪点头,衣摆扯出道褶皱,被狐狸抓住把柄的滋味不好受。
    朴世京面色短促一暗,疾步越过她身侧,坐到一边。
    显然在赌气。
    “过两天找人算个好日子,月季回来这么久还没向外界公开过。”金悦招呼佣人倒茶,“趁着订婚让她正式认祖归宗吧。”
    朴家赫颔首:“嗯,说得对,月季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眼皮一折,迎上段北封狡黠地笑,顿觉气闷:“…暂时还没想到,就按照惯例来吧。”
    朴世京端起骨瓷茶杯,掖在膝头,尔后冷冷投来视线,一言不发。
    月季后背发麻,面上仍挂着笑,手心却沁出层冷汗。
    段北封迈步,踏过一地碎花,食指挑了挑眉毛:“生气了?”
    “为什么逼我?”愤怒即刻蒙蔽理智,她咬紧牙根,“我不是答应过会考虑帮你的?”
    他懒散顶了顶镜框:“你要是觉得我会坐以待毙就错了。”
    “你——”
    “好了,那些事可以等我们订婚后再说,从长计议。”
    月季气笑:“你真要和我结婚?”
    “当然,我准备了一份订婚礼物,你一定会喜欢。”段北封往回踱了两步,褐色眼瞳盛满笑意。
    月季懒得与之斡旋,斜眼睨他:“我还不想结婚。”
    狐狸取下镜框,随手夹在胸口,扬扬尾巴颇为得意:“你有得选吗?”
    “……”
    她噎了噎,事已至此没有转圜余地,只能暂且应下。心中愈发不甘,于是,人还没送到门口,便甩他个脸色扭头回别墅。
    大厅唯余朴世京一人,迭腿闲散地翻阅杂志。窗帘掀开一半,金光掩映他刀削般的轮廓。
    月季半晌没动,两人陷入冗长沉默。
    许久,朴世京抬眸觑她,疲累捏了捏额角:“过来。”
    “世京哥哥,他事先没和我说……”刚刚才消解他的疑心,月季急于缓和关系,挎住他肩头撒娇。
    “放心,订婚而已。”朴世京点了点她鼻尖,“我不会让你们结婚的。”
    看来他还没有放手的打算,月季安心,绽出丝笑。
    *
    周叁下午,卅二公馆格外清净。
    胎菊花蕾只选头序,泡而不散,花蜜甜味中藏了股凉意。
    壶嘴泄出清澈茶汤,月季恭敬道:“文会长请。”
    “谢谢。”文媛翻完文件,眯眼打量她几许,“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过奖了。”
    月季垂眼一笑,挑起块珊瑚白芦笋,白壁如玉、爽脆利口。特意打听过文媛的口味,菜色是前一天就定下的。
    她提手摩了摩淡绿色的钻石耳坠,稍稍走神,反复打着腹稿,思忖一会怎么奔入主题。
    文媛摸过烟盒,抽出根点燃,目光幽幽落到那对情人身上:“我听说月季小姐好事将近,耳坠是未婚夫送的吗?”
    和段北封的订婚宴定在两个月后,特意挑了她一年前来北芒山的同一天,上流圈子消息传得快。
    “嗯,毕业礼物。”月季薄唇勾出道弧度,佯作羞涩地低头撩起碎发,“会长认识莫非?”
    “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很像他。”文媛撇嘴笑,一侧溢出袅袅烟雾,澄澈眼眸藏在其中若隐若现。
    “我像他?”她惊讶重复道。
    “你的眼睛很像他,藏不住欲望。”文媛吹出道烟圈,雾气打着旋儿上升,又逐渐消弥。
    一时间揣摩不出话中的好坏,月季紧了紧拳头。
    “好了,我答应过就一定履行诺言,我会以个人名义为辛西娅注资。”文媛要笑不笑地睨她,“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月季下巴极速一点,抑不住的兴奋冲淡了多余的警惕:“请会长放心。”
    用过餐,小李送她回辛西娅,甫一融进常府大道的车流,顷刻便被喧嚣掩埋。
    手机嗡嗡震动,瞥见段北封的名字不禁感到一阵焦躁,月季想也不想地摁断,继而锤了锤太阳穴。
    眼下拿到文媛的资金链,辛西娅可以大展拳脚,只是段北封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月季更不是。与其终日提心吊胆,不如主动出击,或许办法就在段北封追寻的真相上。
    思及此,月季微阖眼帘:“小李,回北芒山。”
    北芒山正修整园中花圃,几个佣人挥舞剪刀大汗淋漓。
    “月季小姐,今天这么早?”车管家拧紧水龙头。
    她扶正墨镜,顿了下问道:“回来拿点东西,外公在吗?”
    “老爷一早就去了商会,要晚点回来。”
    “好,你忙吧。”月季略一点头。
    小心避开女佣,她径直往别墅顶层去。朴家赫的卧室在走廊左侧,里头有个小书房,平日除了清扫的佣人极少让人接近。
    书房余有淡淡的安眠熏香,迎着大门是一整面改造过的博古架,摆了不少文件。好在朴家赫作风老派,书房内没什么科技感,资料大多按照年限分门别类。
    月季仔细挑出几份二十多年前的文件,都是四海早年的核心业务,显然许久没人翻阅,纸张泛黄落了层薄灰。
    手边这份是个建材买卖的流水账,账面清晰,左右看不出问题,月季松了口气。熟料翻过两页,她猛地僵住,购入落款是劳恩斯。
    劳恩斯?
    收购长丰的外企?
    卧室陡然传来脚步声响,伴随女人尖细的牢骚。
    月季眼瞳一晃,来不及退出去。
    ——
    更了一大章,来晚啦,拔了智齿,左脸肿成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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