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来了又怎样?任凭奶奶拽着她的手哭得老泪纵横,萧然然都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陈医生是她的主治医生,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急得吃不下饭,思来想去,迟疑着跟乔桂琴通了通气儿。

    这俗话说,病出有因,不可能无缘无故昏迷,不是身体原因就只能是心理原因。如果说是因为吴凯涛那件事,当时她昏迷了三天就醒了,应该不是他。可如果不是他,还有什么能让她想不开的?你看你能想到点儿什么不能?

    乔桂琴整天忙着工作,对女儿的照顾是有限的,她能知道什么?

    她先找来了方洛施询问,方洛施也想不出来,萧然然虽然睚眦必报,可其实性子挺大大咧咧的,并不会特别记仇,心态也极好。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像她这样家庭和睦财貌双全的人,又是在这没心没肺的年纪,一般能有什么心结?最大的心结也就是皮肤排斥症,她也早适应了。

    至于吴凯涛劈腿的事儿,这都不算个事儿,萧然然要是因为吴凯涛昏迷,方洛施都敢现场表演生吞活蛇。

    乔桂琴又问了周姨和家里其他佣人,还问了萧然然的助理,最后连赵言璐都问了,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乔桂琴最后才找来顾夙夜,把那晚的情形详细问了一遍。

    这还是出事以来乔桂琴第一次这么事无巨细地询问,之前倒也问过一次,可也就大致问了下,顾夙夜只说她在浴室昏倒的,乔桂琴也就没有细问。

    这次,乔桂琴问得详细,顾夙夜也没有隐瞒,她原本也没打算隐瞒的,只是乔桂琴没问她也就没说,毕竟是比较私密的事,她也不认为萧然然的昏倒和那件事有关。

    你是说当时你俩刚在浴室做过那种事?!

    乔桂琴不排斥同性恋,甚至因为萧然然的皮肤排斥症,她对女婿的要求就更低了,只要是人,活的,会喘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都可以全盘接纳。

    可可接纳归接纳,乍一听到娇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就这么稀里糊涂脱了处,还是在浴室这种不算正经的地方,并且是下面那个,乔桂琴难免有点接受无能。

    乔桂琴坐在高级病房舒适的宽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她这样的修养身份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只是语气不可避免的有些差。

    就是说,她是跟你跟你内个过后昏迷的?

    时间顺序上说确实是这样。

    乔桂琴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了,她抬眸瞪向顾夙夜,蹙眉道:我知道年轻人容易冲动,可她烧得这么严重,你怎么下得去手?!

    顾夙夜完全没有被家长抓包的自觉,依然神情自若道:当时我并没有发现她发烧,她的反应一直都挺容易误导人的。

    乔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总之看她当时那个投入的样子,还有发出的声音,我真的看不出她是个要昏迷的人,我反而觉得她挺乐在其中的。

    并且她一直都非常配合,不,用配合都不够确切,应该说,她一直都非常积极,不仅拽我的手催促我,还一直用腿量我的腰。

    顾夙夜摸了摸自己的肩,叹道:可惜这都半个月了,我身上的咬痕抓痕都没了,不然还能当个佐证。

    顾夙夜说得婉转又直白,恰到好处地详述了情况,却又不至于太过羞耻,本来应该算是个不错的表述方式,可听着乔桂琴耳朵里,关注的重点却全然不一样。

    听你这语气,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她。

    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萧然然出事后,顾夙夜最初几天确实是陪在医院的,可后来就忙工作室的事就不怎么来了,今天也是乔桂琴专门打了电话她才过来。

    之前乔桂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顾夙夜连守了萧然然几天,真的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她俩也没什么交情。

    可现在知道她是自己宝贝女儿的第一个女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女儿昏迷不醒,顾夙夜还有心思忙工作,最近几天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打,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顾夙夜看出了乔桂琴情绪的明显变化,她能理解乔桂琴,却不能理解自己。

    萧然然昏迷不醒,还是在跟自己亲密接触后,正常来说,她该很担心的,可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她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是觉得萧然然绝对不会有事。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守了萧然然几天,不是因为担心,只是想守着。

    后来那个杀猪单开庭,蓝蓠和马也出差都不在,时雯一个人势单力薄,她才离开忙这件事去了。

    不过,她抽空都会过来,有时候会进去床边坐一会儿,有时候只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一眼就走了。

    心里有两股奇怪的力量在拉扯着,一方要她远离萧然然,一方又让她靠近萧然然,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更怪的是,以前每次做那个古怪的梦,她都能记住梦的内容,可萧然然出事后,她知道自己每晚都做梦,可梦的什么却一点儿也不记得,只是每次醒来心口都很不舒服,有时候还会流泪。

    不过那种不舒服感很快就会消散,她也没太在意,倒是萧然然一直不醒,确实是个问题。

    顾夙夜沉默了片刻,道:她会醒的。

    算上回答了乔桂琴质问的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

    乔桂琴冷着脸道:你怎么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做的都已经告诉乔总了,没有任何隐瞒,或者,乔总想让我把具体的操作细节说清楚?也不是不行,如果乔总想听,我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够了!不用说了,你就告诉我,你怎么这么确定会醒?

    直觉。

    这两个字一出,乔桂琴的眼睛就瞪圆了,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顾夙夜,好半天才怒道:然然都接昏迷半个月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在这儿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只是如实表达了我的想法。

    吴凯涛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敢欺负我女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好自为之!

    萧然然昏迷的这段时间,吴凯涛开庭,判的很重,不是无期也差不多了,等他服刑完出狱已经七老八十,没有养老金没有存款也没有父母依靠,只会比在牢里更惨,死了都没人收尸那么惨,而且有萧家人看着,他根本不会有减刑的机会。

    吴凯涛当庭就崩溃了,他不肯相信萧然然真的会这么狠心,先是怒骂萧家的代理律师,让他赶紧去找萧然然,不然等他真的坐牢了,萧然然绝对不会放过律师,见律师不理睬,又开始嚎着他和萧然然是真爱,他没有意图强女干,那只是情侣之间闹别扭。

    然而不管他怎么闹都没用,他还是被判了刑,目前已提起上诉。

    上诉的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不过可想而知,大概率还是维持原判。

    顾夙夜没有多说,微点了下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

    乔桂琴像是听了天方夜谭,揉着太阳穴的手指都顿了下来。

    你几天没来,刚来又要回去?你都不看看然然的?

    我看过了,她还没醒。

    这话真的是换成哪个丈母娘都接受不了!

    乔桂琴气道:没醒就算了?就不用看了?我以前还想着你是个有心的,怎么现在突然就成这样了?你是看她昏迷不醒懒得应付了?还是压根就是玩玩?

    这两个选项都不是什么好答案。

    顾夙夜不答反问:我可以留下吗?

    为什么不可以?

    我以为,以我的身份不太方便留下来,毕竟这里有专业的护工,有你们,还有护士每隔一会儿过来查房,我在这儿只会碍事。

    碍事倒不至于,不过顾夙夜的身份确实尴尬,对外她是插足的小三,对内她是配合治疗的药人,不管哪种都不算是亲近的关系。

    之前她倒是守了萧然然几天,可那几天她就像个隐形人,护士护工医生,乔桂琴萧庆阳奶奶方洛施,甚至连做饭的周姨送饭的老孙都比她和萧然然亲近,她就是个没用的外人,既插不上手也插不上话,显得格外多余。

    虽然她和萧然然已经有了那种关系,可那并不是以感情为开端的,那就是一场意外,顾夙夜可不认为萧然然会因为这场意外爱上自己。

    守着萧然然的那几天,顾夙夜也想明白了。

    既然没有那么近的关系,何必摆出这么近的姿态?

    工作只是微不足道的理由,真正让她离开医院的理由其实是这个。

    原本她自己明白就好,并不打算说出来,可既然乔桂琴问了,那她也没必要继续隐瞒。

    乔桂琴何等聪明,顾夙夜随便说了两句她就听明白了,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你不用多想,该陪着就陪着,说不定你多跟她说说话她就醒了。

    话音刚落,就见护工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按上了床头的呼叫铃,惊呼道:快来!病人的心率高到了二百三!

    第37章

    乔桂琴呼地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病床边,陈医生就在隔壁,连同医院的主治医生和两名护士一起赶了过来。

    萧然然的心率监控仪上跳动着剧烈的曲线,峰值高的吓人,一众人等齐齐色变,陈医生看了眼主治医生,两人赶紧拿针拿药,先想办法稳了心率再说。

    顾夙夜没有围上前,床就那么大,这么多人过去只会碍事,她透过人群缝隙看了眼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萧然然,又看了眼监控仪屏幕,心跳在急救下渐渐平稳,可她的血压却在飞速降低。

    血压低于安全值!快!注射剂!

    心率低于最低线!起搏器!

    小护士突然惊道:体温!她的体温也在降!

    陈医生惊了满头冷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然然的情况竟会突然的急转直下,真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陈医生严谨且又快速的一阵急救后,再度和主治医生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停了手,缓缓直起身来。

    陈医生没有去擦流到眼角的冷汗,而是回头看向了焦急地等在床尾的乔桂琴和奶奶,奶奶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快救救她呀!大夫?大夫!

    奶奶的两声急唤井没有换来陈医生的抢救,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监控仪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长鸣。

    乔桂琴的视线从陈医生脸上缓缓移到了监控仪上,屏幕上那平直的横线与长鸣声交相呼应,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乔桂琴瞳孔震颤,手捂着胸口倒推了一步。

    奶奶看不懂心电仪,可她看得懂乔桂琴脸上的恐惧,奶奶颤巍巍拽住了乔桂琴的胳膊,颤声道:怎么了?怎么回事?他们干啥不抢救了?干啥不救我孙女儿?!

    不等她问完,乔桂琴已挣脱她的手,头重脚轻地走到了床边,先是小心翼翼探了探女儿的鼻息,绷直的手臂渐渐颤抖,眼眶肉眼可见的晕红,眼角细微的鱼尾纹都跟着紧缩起来。

    然然然然啊然然

    突然!乔桂琴目呲俱裂!疯了一样的拽住了陈医生的胳膊拼命摇晃!

    不!不可能的!陈医生,你救救她!你快救救她!王医生!李护士!你们快救救她!她一定还有救的对不对?她就是睡了一觉睡得比较沉而已,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就这么没了?你们救救她,你们快救救快她啊!

    陈医生被她摇的身形乱颤,低着头沉痛道:对不起,请节哀。

    节哀?!她还没死我节什么哀?!

    乔桂琴歇斯底里地一把推开了陈医生,转而扑抱住了病床上的萧然然。

    然然!我的然然啊!你快醒醒!醒醒看看妈妈!然然!我的女儿啊!!

    乔桂琴悲痛欲绝,再也找不到平时的端庄沉稳,哭得声嘶力竭。

    一旁的医生护士见状,赶紧扶陈医生的扶陈医生,劝乔桂琴的劝乔桂琴,说的话大同小异,都是劝乔桂琴节哀的。

    乔桂琴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女儿虽昏迷了半个月,可身体指标一向健康,怎么可能说死就死,还死得毫无征兆?!

    乔桂琴恸哭失声,一圈人围着劝说,奶奶独自一人扒着床尾怔了半天,像是站不稳似的,突然膝头一软,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顾夙夜就在她身后站着,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奶奶远比想象中重得多,顾夙夜差点被她坠翻了,赶紧抬手撑在了床尾。

    老太太?你还好吧?

    老太太一点儿也不好,她双眼紧闭,满脸的皱纹紧绷着,昏倒了还在为孙女揪着心。

    陈医生顾不得安慰乔桂琴,赶紧过来伙同护工一块把老太太先安置在陪护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老太太这才缓缓醒了过来。

    睁开眼癔症了片刻,老太太听到乔桂琴的哭喊突然瞪圆了老眼,虚弱地推开陈医生,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三颤地跑到了病床边。

    老太太先是愣愣看了半晌,像是怕打扰了宝贝孙女儿睡觉似的,小心翼翼牵起了孙女儿的手。

    然然,我是奶奶,你不是说想吃奶奶包的饺子吗?奶奶来给你包了,你再不睁眼奶奶可就不给你吃了。

    然然,饺子可香了,有猪肉白菜馅儿的,香椿羊肉馅儿的,还有鲜菇玉米的,你真不起来尝一口?

    然然,奶奶走了啊,真走了啊。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年迈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跪趴在床边抱着萧然然的胳膊哭得肝肠寸断。

    然然,我的乖孙女儿,你怎么这么狠的心,怎么就能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可要了奶奶的命了!

    病房里哭声一片,陈医生疲惫地撸了下满头的汗,看这样子也没人顾得通知男主人,他就越俎代庖给萧庆阳打了电话。

    萧庆阳正在开会,接了电话直接丢下满屋子股东赶了过来。

    顾夙夜站在病房里,看着一群人哭的哭喊的喊劝的劝,唯一看上去情绪稳定的萧庆阳被带去开死亡证明,没有这个证明火葬场都不给火化的。

    顾夙夜像是被隔离在另一个次元,看这所有的一切都如镜花水月,很不真实。

    萧然然死了?怎么可能?祸害遗千年,她这种人渣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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