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山下的康家大院,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这座掩映在一棵棵珍稀大树之中的幽静院子,四季繁花似锦,暗香袭人,让见多识广的杨清泉赞叹不绝,好几次都用“人间福地、世外桃源”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正式的会谈结束后,杨清泉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康宁陪他在院子中随便走走。事务繁忙的陈扑和弟兄们匆匆告别两人,返回万岗大营,只留下甘少铭陪同杨清泉的老部下路远方和陈大校坐在风景幽美迤逦的小亭中喝茶聊天。

    “你们对美国情报人员的暗杀是不是有欠考虑?连我们现在都很少采用极端的报复手段,你们小小的第四特区,承受得了美国人的怒火吗?”杨清泉边走边低声问道。

    康宁一脸轻松地回答:“三叔是担心美国人的报复吧?对此我们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只要美国佬敢动一动我们的人,我们就敢将暗战玩到底,到时候整个东南亚的美国嫌疑者都将成为我们报复的对象,在这一点上弟兄们的意见完全一致。虽然到美国去收拾他我们没这个能力,但在东南亚各国,我们要想报复美国佬还是非常轻松的。”

    杨清泉摇了摇头:“暗战的最佳结果是让对手妥协,以换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一味的杀戮,否则很可能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你们素来态度强硬,对付美国人、日本人、越南人甚至韩国人从来不留面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在越老边境地区和缅北袭击日本人的事是你们干的,你们这帮狂徒,只要有机会绝对会干上一票,而且你们的地盘也一直不准外国记者和组织进驻,守得严严实实的,让这些国家的情报部门对你们很是头痛……但是你考虑过没有?随着你的第四特区这个重要地域的规模日渐扩大,对经贸发展的迫切要求注定了你们最终将不得不全面对外开放,到时候你们所承受的外部压力肯定也会越来越大。正因为如此,你们每走一步都应该慎之又慎才是。你也不年轻了,不能再像几年前那样好勇斗狠,给自己和你的政府带来麻烦。”

    “谢谢三叔!”康宁咧嘴一笑。

    杨清泉白了康宁一眼,继续缓步前行,看到大院东面那座刚建成不久的宝塔顶层一闪即逝的反光,立刻明白了那是一个警戒哨,不由指着问道:“什么时候东边也秘密驻扎上了?”

    康宁顺着杨清泉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低声解释:

    “那是我们新成立的直属警卫团四营的驻地。弟兄们考虑到我和家人的安全,考虑到温县药用植物培育基地的重要性,还有就是温泉山军事禁区和日益重要的制药集团等部门的安全,就建立起了这座从门口的菩提大道延伸到后山脚的园林式营区,完全把这座大院和西面的培育基地纳入了安保范围之内,对外则称之为军队疗养院。有了这新驻入的一个营,再加上温县边防团的照应,这片地区应该说是固若金汤了!”

    “不错,你想得挺周到的。”杨清泉点了点头,随即瞥了康宁一眼,严肃地问道:“对了,你二叔让我问问你,是否你不打算和总后的南方制药集团合作了?”

    康宁非常惊讶地看着杨清泉,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会这么说呢?我们相互之间不是一直合作得挺好的吗?自从南方制药集团升级之后,管辖权早就从我二叔的广州军区后勤部转到北京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听我二叔说什么呀,莫非是北京方面有什么意见?”

    杨清泉反问:“那为什么原本合作得好好,到了今年你却把几种特效药物原料的供应量减少了百分之五十、价格提高了近一倍?难道这就是你的合作态度?是不是看着小静在景洪的药厂和你的温县药厂上规模了,看到巨大的经济利益你就打算抛开国内自己干?做人可得要饮水思源啊!”

    “不不不!三叔,事情绝对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如今这些珍稀药材在老挝和缅甸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培育基地年初才完成了人工培育的研究,大规模的种植也才刚刚在温县和大瑶山基地开始不久。为了避免物种灭绝,还有就是确保药农的利益,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事实上,南方集团为此专门派出专家考察团三次前往上寮地区进行实地考察,也认可了这个无奈的现实,对我们提出的新合同没有提出过异议。我很奇怪,连专家都认定的事情,你们怎么反倒会有这样的疑问?”康宁停下步子认真询问。

    杨清泉盯着康宁的眼睛好一会儿:“那么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小静她们的大西南制药集团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功地开发出三种保密配方的特效药,而且已经批量生产?为什么你的温县缅东制药集团和琅勃拉邦兄弟药业集团的相关产品没有减产反而销量大增?为什么你和鲍有祥把第二特区的百障山列为了军事特区,严禁任何人靠近,却不断地派出一批批医药专家进入其中?为什么你不允许国内的药物专家小组进入你们景栋地区的两个秘密药物提炼基地?还有,大瑶山上出产的具有奇效的瑯基系列药材你们竟然拒绝卖给国内,包括上次你给我服用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肉灵芝……还有很多的疑问,我这里就不一一说明了,国内早就有人向上打报告,高层也非常怀疑你的诚意,对此你如何解释?我还是那句话——做人不能忘本啊!”

    康宁一下子愣在当场,他惊叹于国内情报网无所不在的触角的同时,也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长期以来低价供给国内的珍贵药材提炼原料,已经被国内的某些人士用作私人牟利的工具和资本,名为供给军队内部的几种药物,只是简单地更换了一下标签,就被高价卖往欧美日韩等国。尤其让他痛心的是——自己父子无偿贡献给国家的宝贵秘方,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英国的专业刊物上,如果不是军队管得严,相信自己父亲和两位师兄呕心沥血研制出的那几个国家级保密配方都已泄密。在这样一种极其无奈的情况下,爱憎分明的康宁如何咽得下这口怨气?在父子俩的数次质询得不到答复的前提下,再加上原料的产出确实存在困难,适当的减少药物供应量算得上是康宁的无奈之举了。同时,拒绝和国内的同行一起继续进行新特药的合作开发,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康宁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钻研出来的成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国内那些无耻之徒所利用。虽然国外就算获得秘方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研制出同类药品,但是在科技突飞猛进的今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说不一定英美那些资金雄厚、能力超群的专业机构,还能在没有原产地药物的基础上成功地用化学药物进行人工合成,如此下去自己的巨大利益就得不到保障。

    但是,针对杨清泉的质问,康宁却不能如此回答,因为这是对他从事的事业和信仰的一种冲击。

    在沉思片刻之后,康宁如是相告:“三叔,首先我想说明的是,对国内的那些实权人物我发自内心的愤恨,相信我老爸也把他心中的怨气告诉你了,现在我就不说这事,尽管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源自于利益的矛盾,但我不在乎,管不了别人我能管得住自己,现在我只回答你刚才的几个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得到你的保证,不会将我将要说出的内容透露出去,至少两年之内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看到杨清泉在自己恳求的目光下微微点头,康宁若无其事地四下看看,转向杨清泉低声说道:

    “三叔,我先说一下草药原料的问题,供给国内的那几种原料产量确实在减少,但是由于我们的保护性开采政策和一开始就注意的产地培育,上寮地区的药物产量将在一年之后逐渐恢复到原有水平;至于你说的大瑶山上的瑯基果系列,那是大瑶山人民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今天的大瑶山之所以富裕,很大程度上就是靠这玩意儿,不过令人头疼的是,这种瑯基植物离开那个地方,根本就无法成活,为此进行的上百次实验均以失败告终,我老爸和我师傅以及专家组得出的一致结论是:那里的山石土壤、温度湿度、海拔高度、日照风向以及深潭水雾的滋润等等都是无法复制的,即便是大瑶山上其他寨子处于同一海拔、同一纬度、几乎完全相同的生长环境也依旧不行。因此,瑯基这玩意儿根本就没有办法供给国内,哪怕北寨的乡亲成功地将这种植物的种植面积扩大了三倍也依旧不行,产量实在太少了!还有我的那几个独家配方,就算给你也没用,因为这些药都必须以瑯基果做药引,那玩意儿和孽龙骨一样无比珍稀根本无法人工合成。”

    “这么复杂啊?为什么你爸不把这些实情告诉我?”杨清泉惊讶地说道。

    “这是因为我爸他们还没有完全死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臭脾气,平生最坚信的就是人定胜天,不到最后他们是绝对不愿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康宁笑了笑,接着又说道:“景栋地区的两个秘密提炼厂其实与老挝上寮地区的几个厂一样,基本上处在同一纬度,提炼的是同样的六种药物原料,由于刚开始不久产量有限,这些有限的产出全都供给缅东制药集团和卢静的制药集团都不够,哪里还有能力供给国内?”

    杨清泉无可奈何之下,问道:“那么你和鲍有祥在百障山里面搞什么鬼?为什么你们要封锁那一地区?”

    康宁停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回答:“这就是我要求你不要透露出去的原因了。数月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百障山里生长着一种月牙形带倒刺的奇怪植物,混身长刺,连飞鸟都无法站立,所以土著们把它称之为‘鸟不站’!山里的那些土著能够在毒瘴弥漫的山腹中来去自如就靠它,这种植物有麻醉作用,土著用这种利刺在脸上和身上划出纹身图案,基本上不流什么血,用山飞虎和其他两种动物的粪便尿液加蛇毒浸泡的梭镖奇毒无比,刺中人体基本没有救,更为重要的是……是……”

    “是什么?别卖关子!”杨清泉一听康宁的语气如此慎重,也着急了。

    康宁将心一横,如实道来:“更为重要的是百障山里存在着一种诡异的病毒——这种病毒与瘟疫相似,但却又完全不同,成因是长年堆积的动物昆虫尸体在山雨的浸泡中堆积腐烂,并在长年浓雾之中滋生病毒,并逐渐产生变异。数月前鲍有祥前辈偷偷派出一个连进入山区勘探,结果却全军覆没,紧急求我救治我才发现异常的。当时我带着研究所和军队总医院十七名经验丰富的精干连夜赶了过去,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用,结果一百多人只活下了一人,这个唯一活下来的人却是全身被那种毒刺划伤的幸运儿,因为此前我曾听说过那种毒刺,所以这个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正好我们救援专家小组的四个人相继感染上了这种类似瘟疫的病毒,发病症状几乎与瘟疫一样,虽然之前打过疫苗也不顶用,于是我就用毒刺内的浆液略微提纯稀释注入他们体内,第二天竟然全都好了,我们随即展开了秘密研究,用猕猴和几个死囚做实验,目前已经有了初步结果,但是我们没有把这一实情告诉别人,对鲍有祥前辈也说是诡异的毒瘴,百障山毒瘴的消息流传出去后引起不小的恐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死亡,百障山地区就此被我和鲍有祥前辈列为军事禁区,里面丰富的矿产资源也暂时得不到开发。”

    杨清泉听了大吃一惊:“这种病毒传染性高不高?”

    “很高,感染者开始三天没有太大的异常,只是全身无力伴发呕吐,第四天出现类似瘟疫的明显症状,但是决不能用治疗瘟疫的方法应付,否则死得更快,第七天感染者出现肌肤发黑溃烂状,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没救了,哪怕能得到我们提炼出的特效药也不行。”康宁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杨清泉立刻想到很多,他一把抓住康宁的胳膊,严肃地问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打算加以利用吗?”

    康宁摇了摇头:“这种病毒太可怕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想想刚刚过去的‘非典’我就感到胆战心惊,根据最新的实验证明,我们发现的这玩意儿要比非典的传播速度快十倍以上,而且几乎没治,唉……”

    “不行,你必须给我们提供病毒样本,这是命令!”杨清泉严厉地说道。

    康宁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别忘了你刚才已经答应我的,两年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在此我也向你保证,这种可怕的病毒将会在我们的严格控制之内,退一万步说要是流传出去的话,我将在第一时间向国内无偿提供足量的特效注射液,而且还提供一整套预防和应对措施,相信我。”

    杨清泉狠狠盯着康宁:“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向上级反应的。”

    “既然这样随你便,以后恐怕你再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太多情报了,你走之后我回头就下令砍伐百障山那片疫区密林,随后放火烧毁一空,来个死无对证,反正病毒的采样和培育工作我们已经完成,解毒特效植物在整个百障山腹地十二公里范围内都有分布,除了解毒特效之外,还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止血止痛特效药物,远比云南白药和我们开发出来的瑯基系列药品好百倍。赶制出的第一批药品和止血急救包已经秘密地配发了我部一线官兵,这些药物你们如果需要的话,就拿导弹和舰艇来换,否则你就是再怎么逼我也没用。”康宁冷静地回答。

    杨清泉松开康宁的胳膊愣在那儿,康宁的强硬态度让他非常震惊,刚刚经历“非典”惊魂又让他意识到这种病毒是多么恐怕,要是康宁将这一生物武器运用到对手身上的话,造成的危害将难以估量。

    此时的杨清泉看着满眼期待的康宁,感到无比担忧,也满怀歉意,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终于做出选择,如此的惊天大事他不能不向自己的组织如实报告,因为他不单止是个军人,还是一位具有强烈爱国心的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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