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月兴致勃勃的看,这书前七十五回她都已看过,但是这次书商给她印上了逍遥散人与桃花艳的批注,看到玉环在城郊寺庙上香,偶然将花枝掷到了邕帝的身上,玉环的父亲连忙拉着玉环给乔装出宫的邕帝赔罪这一段时,逍遥散人感叹道“都说一见知君即断肠,这花枝牵出了怎样的一段感人姻缘。”
    想到后面的情节,再想自己的际遇,崔如月下床坐到桌前,用蓝墨在书页的空白处写道“一根花枝打出了好姻缘,天下女子读邕奴之情,无不羡此情,可惜吾辈只能在书中圆此生未尽之梦。”
    再往后读,玉环不堪玄宗李瑁之扰,一气之下入宫参选笔墨侍读,见了邕帝,玉环因夙愿得偿,不禁泪流,邕帝笑她,又赏她玩意。后来因她是十二侍读中年纪最小的,生日还比自己小一个月,邕帝喜她娇俏可爱,文墨诗书无有不通,一直待她如妹妹,玉环因可伴邕帝身侧而欢喜,却又悲邕帝无心男女情爱。
    当时崔如月和其他长安城里的姑娘一样,跟着玉环一起笑,跟着玉环一起哭。这会重读这段,桃花艳的批注是“不知邕帝见玉环进宫,心中所想为何,可否有丝丝男女之情?”
    崔如月提笔在玉环得选侍读那里写道,“再读此节,突然想到玉环并非因可伴君王侧而哭,是因终于得见敬仰倾慕之人而哭。”
    看到后面,邕帝因冬日百花落尽,见侍读姑娘们头上十分素净,没有一枝花戴,就让宫里做了无数金钗玉簪各色头花,等到玉环当职时,别人已经领完了,只留了一份给玉环。
    邕帝扯扯玉环的衣袖,问她想不想要头花戴,玉环头上簪了一枝梅花,抬眸去看,邕帝不知何时从桌下拿了一个小匣子,玉环问道:“这是给谁的?”
    “给你的。”
    玉环问道,“别人的呢?只给我自己啊。”
    邕帝说,“都有了,这是最后一份,你拿着吧。
    玉环撇撇嘴,把匣子推到邕帝面前,极不乐意的说,“我说呢,别人不挑剩的你也不给我。”
    邕帝看她使小性子好玩,故意逗她,“不要拉倒,你要不收我就让人拿出去卖了,回去你看见别人有,你可别眼馋。”
    玉环一把将匣子抢回来。
    邕帝笑说,”东西都一样,你就拿回去吧。“
    夜里到了姑娘们睡觉的时候,旁人嚷着要看邕帝给玉环的匣子,玉环没辙,只得开了匣子给众人看,有眼尖的姐妹,一眼就看到那压在最下面的纸笺。
    其余侍读女官大声嚷道,”陛下偏心,这百花笺平日里写字都舍不得,竟给了玉环这么厚一沓。“
    “就是就是,都是侍读,陛下一直偏疼玉环。”
    “本以为咱们人手一方松烟墨就是好的了,这会看,还是玉环的好。”
    年级大的那个说,“不不不,还是咱们的好。”
    其余人不解,“咱们的哪儿好呀!”
    “你们想啊,那百花笺难得,陛下尚且舍不得用,玉环就舍得了吗?到时候拿回家放了那儿,碰上个不识货的,可不就给糟蹋了。”
    玉环又气又羞,抱着匣子不撒手,心里可着劲的骂那个始作俑者。
    端着茶杯进来的莺珠看到崔如月嘴巴咧到了耳根,知道她这是看到”银装素裹帝赠笺,玉环雪夜赏红梅“那一回了。
    她记得那一回写的是玉环收了百花笺后,因屋外大雪纷飞,她一时兴起,趁屋中侍读姑娘们都已睡下,悄悄起身,一人往梅园赏梅,与邕帝偶遇,二人亭中避雪,因天寒地冻,邕帝脱衣给玉环。
    得了邕帝外袍的玉环心中欢喜,天亮才睡着,可邕帝因身上衣衫单薄,着凉起了高热,玉环亲侍汤药,二人相依看雪。
    雪后初霁,邕帝躺了床上,对着眼下乌黑的玉环说她大冬天穿红衣极美,玉环诚惶诚恐,取了奏折读给邕帝听。
    莺珠记得这一回出的时候正好是个冬天,可巧书买回来没几日就落了一场大雪,雪后第二天是长安城姑娘们扎堆去慈恩寺上香拜佛的日子。
    下了马车进了慈恩寺,莺珠到现在还记得。
    当时陪姑娘拜完佛,主仆二人去了后院赏雪看梅,结果老远就看鲜红一片。
    姑娘们都穿了红衣出来,家贫的穿一件红袄,富庶的穿一身大红锦衣,最惹眼的还属自家姑娘,为了在一群红衣中拔得头筹,借了少夫人新婚时穿的大红裙子,又翻了出来夫人年轻时的大红斗篷。
    两件又红又鲜亮的衣服穿了身上,园中再没人比自家姑娘惹人注目了。
    据说当时慈恩寺后院梅园里的这一片红,还被宫里画院的画师给画了下来。
    也不知道那个画师画的如何,能不能在他的画上认出自家姑娘。
    陪着晋国公赏花的内监站在书案旁边,看着桌上画师绘的《群芳图》,心中奇怪,那个站在中间,衣服打扮宛若昭君出塞的女孩,怎么有点像贵妃?
    萧裕明也发现了,中间这个丫头,虽说模样画的不那么细致,可是这鼻子眼,怎么跟崔如月那么像?
    他随口问呈画的画师,“这大雪天的,慈恩寺里怎么这么多穿红衣的姑娘?”
    画师不知道萧裕明的心思,看了一眼,说,“那日雪后初霁,臣想着慈恩寺的红梅就赶了大早往慈恩寺跑,谁知一进去,满长安的姑娘们都挤在那儿,好像约好了似的,都穿着大红的衣裳,虽说各自衣裳有长有短,可是颜色倒是齐整,臣觉得稀罕,又觉得好看,便画了下来。”
    “你就没打听打听她们为什么穿红?”
    画师挠挠头,猛地想起一事,对萧裕明说,“臣当时也奇怪记得那日为何姑娘们都穿红,便是街上的女子,也多穿红衣。路过一书铺,看到摆着的《邕奴传》,臣觉得,姑娘们恐是看了闲书,有心效仿。”
    听他这么说,萧裕明也没说什么,挥挥手就让画师回去了,自己对着这幅装裱好的《群芳图》出神。
    再一想那丫头居然看什么《邕奴传》,萧裕明笑了笑,把高福叫到跟前,让他去把宋桢叫来,说自己有事同宋桢说。
    出了甘露殿的画师舒了一口气,脚步欢快的出了宫,直奔那家跟他定了画的书铺。
    掌柜的见画师来了,赶忙笑脸将他后面歇脚的屋子里。
    “先生,你怎么才来啊。”
    画师说道,“我不是要给上头送画嘛。对了,我的银子今儿该给我了吧。”
    掌柜的从匣子里取了一个红纸包,“二十两银子,您收好。”
    画师拿在手里垫了垫,嗯,分量不少,是这个数。
    掌柜的在旁边脸上笑的像朵菊花,“先生,您那画画的是真好,订书的主顾都说您画的就跟那鉴明堂自己画的似的,还问我您是不是鉴明堂。”
    画师收了银子,心情自然是好,“我就是画画赚口饭吃,您抬举我,不过百八十张画,我画起来也不费力。您过奖了。”
    俩人寒暄一番后,画师着急去买米下锅,便寻了个由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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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贵妃的小名叫玉奴,所以《邕奴传》=邕帝+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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