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轩笑道:“我自然是上官松霞最宠爱的徒弟。”
    蛇精又吼一声:“那我就先吃了你, 再去吃她。”
    说话间, 突然化作原形, 竟是一条数人合抱粗的巨蛇,身长数丈,双目如灯, 身甲斑斓,声势惊人。
    巨蛇昂首扭身,垂头先来吃柳轩。
    这瞬间谢白袅冲过来把柳轩带离:“小师弟留神!”
    柳轩给她带离,而原先所站的地方,已经给那巨蛇撞出一个坑洞,扬起一阵烟尘。
    那巨蛇大概知道这是拼死一搏,所以发了狂般,它就算化回原形也无法挣脱灵光索,那索子勒在它的颈下处,白光浮动,而且正在急速缩紧。
    巨蛇情急之下,便在地上乱蹭乱撞,巨大的身躯所致之处,只听哗啦啦,竟把廊柱都给撞断了数根。
    外间有闻讯赶来的士兵,看到这般骇人情形,哪里敢靠近,几个靠的近的,纷纷给蛇尾掀翻。
    谢白袅心惊胆战,见那巨蛇狂舞,突然想到屋内的穆怀诚跟上官松霞:“大师兄……”她急忙冲入里间。
    这时侯,勒在巨蛇颈间的灵光锁已经没入它的麟甲,巨蛇痛苦万分,仰头长吼,忽地向着门口处狠撞过来。
    柳轩纵身跃开,那屋宇却给撞的摇摇欲坠,屋内传来谢白袅的惊呼。
    柳轩这才意识到什么,急忙从砖石瓦砾中爬了进去,却见屋内一派狼藉,有些桌椅板凳都给掀翻,头上梁柱摇摇欲坠。
    谢白袅正抱住了一个男人,奋力往旁边挪开,柳轩一眼看到旁边盘膝的上官松霞,她头顶悬挂的廊柱缓缓垂下,马上就要断裂。
    柳轩即刻跑过去,刚抱住上官松霞,头顶的梁柱已经扫落,正击中柳轩背心,带的他抱着上官松霞一块儿跌了出去!
    轰隆隆,外头那巨蛇还在作祟,柳轩忍着背心剧痛,闭目默念,只听惨然的怪吼声中,头顶像是有什么轰然砸落,在那之前,屋瓦碎片如雪片似的纷纷砸落。
    有瓦片砸在身上,柳轩闷哼数声,急忙撑起身子,尽量护住怀中的松霞君。
    却就在刹那间,怀中的人睁开双眼,而随着松霞君睁眼的瞬间,纷纷砸落的砖石瓦片也尽停在半空,不再落下。
    “师、师父……”柳轩叫了声,惊喜交加。
    上官松霞抬眸看看头顶,反手揽住柳轩,一扬衣袖,已经抱着他从将塌陷的屋中掠了出去。
    就在两人离开屋中之时,那房子终于完全塌落。
    而令人惊心的是,瓦砾之中,压在那屋顶的,赫然是只巨大的蛇头!蛇身却断在院中,蛇尾兀自还在扭动。
    灵光索飞起,直回到松霞君手中。
    松霞君看了看那索子,脸上浮出一点奇异神色,这会儿屋外的侍从总算壮胆跑了进来,谢白袅看看仍是昏迷不醒的穆怀诚,又看向松霞君。
    上官松霞对上她的目光,略一抬手,掌心的金色光芒缓缓地没入穆怀诚的躯体。
    谢白袅看那金光透着一点暖,知道是穆怀诚的元身,但纵然元神入体,穆怀诚却仍是不醒。
    松霞君想了想,又自袖中掏出一颗散发着微光的珠子:“你给他喂下去。”
    谢白袅上前双手接过,脸上有些愧然之色,松霞君看着她:“你中了蛇毒。”
    “师尊,我无事的。”谢白袅低低的回答:“只劳烦您救大师兄了。”
    松霞君不再言语。
    柳轩在旁边盯着谢白袅——刚才屋子塌陷的时候,穆怀诚跟上官松霞都在内,谢白袅选择了救护穆怀诚。
    他便跟松霞君道:“师父,干吗对他们那么好。”
    上官松霞道:“你是怎么来的。”
    柳轩笑道:“说来,多亏了师父给的这索子,是它带我来的。”
    松霞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塌倒的屋子旁,望着那偌大的蛇头,松霞君张手,不多时,一颗淡色的宝石样的东西从蛇头上缓缓升起,落入松霞君手中。
    处置完了这些,上官松霞道:“咱们走吧。”
    那边谢白袅本正护看着穆怀诚,听了这句,忙道:“师尊!”
    上官松霞头也不回:“我说过了,不必再以此称呼。”
    “那、宗主,既然来到南华州,何不多在此盘桓数日?”谢白袅脸色忐忑:“大师兄还没醒……”
    松霞君还未开口,柳轩却道:“你难道是觉着师父救不回穆怀诚吗?”
    他突然说话,谢白袅眼神一暗:“我只是想一尽地主之谊。”
    “那也罢了,”柳轩哼道:“方才你只护着他,却不管师父如何的时候,就很尽了地主之谊了。”
    谢白袅没想到柳轩说话如此不留情,脸上涨红:“你……”
    当时情形紧急,她只能护着一个人,理所应当地就去救了穆怀诚。
    “小九,”上官松霞淡淡制止了:“休要多言。”
    正要转身,耳畔有一声低低的咳嗽,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师尊,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这声音甚是虚弱,游丝无力。
    谢白袅甚是惊喜,忙抽身回去,把穆怀诚扶了起来。
    上官松霞回头,却见穆怀诚正微微睁开双眼,目不转瞬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松霞君点点头:“你既无事,就罢了。好生休养吧。”
    见她仍是要走,穆怀诚紧追两步:“师尊……”但他元神离体太久,加上元神受了重创,无法支撑,顿时向前栽倒。
    幸而谢白袅跟几个侍从在旁,及时地将他扶住。
    这时侯天色越发放明了,院门外有士兵们急喧喧地,隐隐是惊喜交加的声音传来:“那些安置的妇孺老弱们大半儿都醒了!”
    “据说九华镇那边也有动静!”
    喧嚷之中,嵩州府知府赶来,看到院中情形,望见那巨大蛇尸,惊的色变,却又战战兢兢上前,先恭喜穆怀诚醒来,又禀告外头的情形。
    谢白袅道:“加派人手,把此处收拾出来。”看看穆怀诚,又吩咐道:“安排清净院落,供绮霞宗的上官宗主休养。”
    柳轩正要拒绝,松霞君摁了摁他的手,柳轩努了努嘴,便不再出声。
    这知府办事倒也利落,即刻请了上官松霞跟柳轩出院,现成的别院收拾了一间,请他们师徒暂住。
    进了门,柳轩才问:“师父,你受了伤?”
    松霞君摇摇头,她并不是受伤,只是元神离体又跟那蛛精斗法,耗损过甚,不然的话按照她的脾气,方才早就御剑离开了。
    柳轩看她脸色不对,便没再出声,松霞君上榻调息。
    柳轩自己来到外间,抬手解开衣衫,回头查看背上伤势。
    先前他为护上官松霞,给屋顶的房梁扫落砸中后心,这会儿正隐隐作痛。
    只是他不方便回头,依稀只看到后肩向下,有点发红。试着伸手摸了摸,手指竟有些血渍。
    他是悄悄离开绮霞宗的,并没带什么丹药,当下把衣衫一合,走到外间叫了个侍从,让送点伤药过来。
    那侍从去了片刻,果然拿了些内服外治的药物,柳轩闻了闻,吃了两颗药,自己拆开药粉,随便地往背上乱洒一气。
    他不想离开上官松霞,可心里还记挂着穆怀诚,竟不知他如何,见那送药的侍从在门外没走,柳轩出外问道:“外头情形怎么样?”
    那侍从急忙躬身道:“九华镇那边的人都醒了,原先安置在城中的那些镇民也都在恢复,多谢上官宗主出手相助。”
    柳轩道:“那,穆怀诚呢?”
    “据说穆庄主正自恢复,应是无事。”
    柳轩问:“你怎么叫他庄主?”
    “您有所不知,我们南华第一庄,是桐山的栖凤庄,也是穆庄主所建,南华的名人奇士,修道修仙之人,来往不绝,所以都尊称为穆庄主。”
    柳轩笑问:“那他跟那个谢姑娘是什么关系?”
    “这……”侍从瞅了柳轩一眼,又有些胆怯地低下头:“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柳轩挑了挑眉,抬头看向院门处,正在此刻,有一道人影自门口走了进来,一身黑衣,脸白如纸,长发未绾,正是穆怀诚。
    那侍从后知后觉,见状便倒退回去。
    穆怀诚缓步进门,他并没有完全恢复,这几步走的很慢,刚上台阶,柳轩便问:“你来做什么?”
    “我自然是来探望师尊的。”穆怀诚回答。
    柳轩道:“你早不是绮霞宗的人了,千万别再这么称呼,师父也不会高兴的。”
    穆怀诚眉峰微蹙,瞥着柳轩:“你是师尊的关门弟子,怎么竟这般无礼。”
    柳轩傲然:“你是何人,值得我行礼?”
    穆怀诚对上他不逊的眼神,突然若有所悟,他的双眼微微眯起,深看了柳轩一会儿:“好,你自然可以对我无礼,那总能容我拜见宗主吧?”
    “那也不用,”柳轩拦着:“师父正打坐静修,不许人打扰。”
    “好,我等着就是了。”穆怀诚并没有跟他顶撞,轻轻说了这句,便站在门口。
    柳轩很意外,打量了他半晌:“你的伤还没好,我劝你赶紧回去调养,别在这儿干站着。有什么好处。”
    穆怀诚道:“你不是也受了伤吗?”
    柳轩一惊,顺着他的目光转头,见自己的肩头果然又渗出血来,他皱皱眉,嘀咕道:“好麻烦。”
    穆怀诚道:“你应该是先前为救师……宗主被砸伤的吧?我听白袅说了,是多亏了你解决了那蛇妖,不然的话我们皆都性命不保,且将因为我而连累了师尊。”
    柳轩本来很讨厌他,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又听他的语气和软,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没再横眉竖眼,甚至没计较穆怀诚又叫了声“师尊”。
    柳轩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争气些,别再落到需要被师父救的地步就行了。”
    穆怀诚微微一笑:“其实,我虽不愿连累师尊,但也庆幸能有这一遭。”
    “什么意思?”
    “只有这样,我才能再见到她。”穆怀诚的声音低低的。
    柳轩心头一震,大为不快:“这是什么话!”
    “是真话。”穆怀诚回答。
    柳轩嘶了声,有点凶狠地:“那你最好别把这些真话挂在嘴上。”
    “为什么?”
    柳轩瞪着他:“因为我不爱听。”
    穆怀诚才要笑,胸口一窒,他捂着心头轻轻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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