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赵哥的衙役闻言面上一愣,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从曲迷心旁边绕过,“到了屋里都给我仔细的搜,任何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说完话回头看了一眼余下几人,视线余光从曲迷心脸上掠过,他下意识的仔细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迎上她如深潭死水一般平静的目光,心底忽然有些发毛。

    “没吃饭吗?动作都给我快些!”赵哥大声道,以此来驱散自己内心忽然生出来的奇怪感觉,皱着眉转过头不再看曲迷心,迈步走在前头,过了垂花门再穿过院子里的十字甬道,径直去了正房。其余几个衙役紧随其后。

    待到人都进了正房的大门,王小二这才回过神来,指着那边,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曲姑娘,他们……他们……”

    “这是来者不善啊。”曲迷心眼色沉了沉,而后看向王小二,“去把大门给我关上了看好了,别放任何人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王小二点头应下,转身奔到院门前,哐一声把大门给关上再闸上三道。这种情况下,外面的人要想进来,要么翻墙要么破门,别无他法。

    王小二关好了门便跑了回来,曲迷心看他冻得缩脖子揣手的,把手里的碗跟筷子递给他,“收拾了完了就自己去屋里烤火吧,这儿没你的事了。”王小二闻言,确认了一遍“真没我事了吗?”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便欢欢喜喜的滚回他的小屋里蹲着去了。这倒不是他不关心雇主的安全,而是他家雇主根本用不着他这种战五渣关心,人家一个小指头都能撩翻他。

    看着王小二圆润的滚了,曲迷心便卷着被子往正房去了。她进门的时候,客厅里只有一个人在四处查看,其余人都进了她的卧房,曲迷心便直接走了进去,站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个大男人在她的卧房里一通乱翻,其中一人似乎还想打开她的衣柜。

    “抓个小贼而已,几位这是当在抓捕朝廷钦犯吗,闯了姑娘家的闺房不说,连衣柜也敢翻,这做派倒是比贼更像贼。”

    曲迷心冷不丁嘲讽一句,屋里的几人翻找的动作顿时停下了,扭头过来看她,面上表情俱都是凶神恶煞的,威胁之言脱口而出。

    “怎么说话的呢?”

    “竟敢污蔑官家之人,当心我锁了你投进大牢!”

    “不识好歹,我们这是帮你排除危险,万一贼人就藏在这衣柜之中呢,到时候倒霉的不还是你!”

    站在衣柜边的那人说着话,就要伸手去开柜门,结果方才碰到门上铜环,却觉触手感觉不对,并非黄铜的冰凉,来不及细想,便觉指尖一痛,仔细一看,就见一条通体乌黑的蜈蚣快速爬过铜环顺着柜门的缝隙钻了进去。

    “啊——”那人大叫一声,面上顿时浮现恐慌之色,因为他知道,蜈蚣是有毒的,临安城中历年里死于蛇虫之口者不在少数,方才咬他的那条蜈蚣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这不,一眨眼的时间而已,他被咬伤的地方已经变得红肿,伴随着灼痛。

    “老四怎么了?”

    “鬼叫什么!”

    “赵哥!有蜈蚣!我被蜈蚣咬了!”名唤老四的男人慌道。

    其余人闻言吓了一跳,忙查看了自己四周确定无异之后,这才靠近老四,窥见他的状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赵哥忙问道,“你怎么就碰上蜈蚣了,在哪儿呢?”

    老四哭丧着脸,指了指面前的柜子,“方才拉铜环时被咬的,想来是爬在铜环背面的,我一时不察碰到了便被咬了一口,它咬了我便钻衣柜里去了。”说及此处,顿了顿,又继续道,“赵哥,你看我……”他一边说着,将红肿的手指伸到赵哥面前,“这玩意稍有不慎可是会……会死人的……”

    赵哥当然知道这一点,于是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先去医馆让大夫给看看,这里有哥几个。”

    老四闻言,连连点头,而后一转身一溜烟就跑了。其余几人站在柜子旁边,其中一人指着柜子道,“赵哥,那这柜子还开不开了?”赵哥瞪他一眼,“开个屁!那个毒玩意进去了,要是有人那人哪里还藏得住?你这个猪脑子!散开,搜别处!”

    这几人说着话,竟是把曲迷心给忘了,不过她也不恼,脸上还挂着冷笑。还真当她是软柿子,人人抢着来捏了,也不想想门前院子里围出来的花坛里,埋了多少花肥。再一个,有了从前丢蛊引的教训后,但凡她放置重要东西的地方,没少有毒物守着,碰了最少也要去半条命。

    接下来曲迷心就闲闲的靠在门框处,看着几个衙役以极高的准确率,将地雷都踩了个遍,跟蜈蚣蝎子等毒虫亲密接触,一个叫得比一个惨,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到最后就只剩下赵哥一个人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情况不对,顿时小心翼翼的避开兄弟们亲身排除的陷阱位置来到门边,恶狠狠的看着曲迷心,“说,是不是你在捣鬼?!”

    曲迷心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一个,凉凉道,“我之前可是阻止过的,可惜你们耳聋手贱,这怨得了谁?”

    这就相当于变相的承认了。赵哥一时没能压抑住心中怒气,攥紧拳头朝她挥了过去。此刻他只想着要教训人,替那一个个中了招的兄弟报仇,却是忘了之前在垂花门前发生的事,倾尽全力也推不动人家分毫,竟然还妄想能打中人。

    结果是他不仅没打中曲迷心,反而被轻描淡写的一个鞭腿踢飞,倒在地上面朝下趴着,好不狼狈。赵哥羞愤之中有夹杂着怨恨,一边爬起来一边放狠话道,“你竟敢公然殴打官差,简直不把衙门放在眼里!”

    曲迷心这才赏赐一般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道,“要怪就怪你的主子,让你这条走狗来找事之前,也不先告诉你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或者,其实你的主子就是个无能的,还没查清姑奶奶底细,就把你给派过来了,害得你们白吃了这个亏?”

    赵哥闻言,神情有一瞬的慌乱,而后厉色道,“你胡乱说什么!”

    曲迷心收回视线,好整以暇的就站在门边,凉凉道,“我在说什么你自己清楚。你们借着找小贼的由头来我家里一探究竟,若是行为收敛一些,别进门就直奔我屋里随意乱翻我东西,我最多也就是心里不爽一番罢了,不至于撕破脸皮。谁知道你们竟这么猖獗,毫不顾忌我这个主人就在旁边。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人生平最恨别人不经允许闯入我的私人领地。”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装傻就显得真傻了,赵哥不再接话,铁青着一张脸准备离开,谁知走到曲迷心身边却见她从被子卷里伸出一条腿来挡住了去路,“你这是什么意思?”

    曲迷心冷声道,“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把我屋里翻得乱糟糟的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赵哥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不仅脸色铁青,眉头也皱得紧紧的,看着她的眼里怒火几乎压抑不住,“那你想怎样?”

    “想走可以,前提是把你们翻乱的都给我整理回原样,否则姑奶奶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第78章

    就算赵哥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在几个同行的前车之鉴以及曲迷心明目张胆的威胁面前,他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捏着鼻子认了,绞尽脑汁费尽力气尽量将屋内被翻乱的东西归回原位,从早上忙到午后,才得了曲迷心一个滚字,带着满腔怒火离开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很多时候,曲迷心都把这句话奉为真理,同时开启用武力讲道理模式。比如今天的事,如果不是上门来找茬的这些个衙役是大白天来的,有无数人看见他们进了这个门,那么等待他们的下场,就不会只是被毒虫咬一咬然后安然离去,而是跟那些半夜摸黑而来的人一样,成为她花坛中的养料之一。

    对于敌人,哪怕再冷酷残忍,也都是不为过的。

    事实证明了这种理念是有效的。自从曲迷心明着教训了一番上门闹事的人以后,幕后的主谋似乎认识到了她不是好惹的人,从那以后不仅没人上门来找茬,连夜里的不速之客也都不见了踪影了。

    至于暗处有没有人跟踪,曲迷心就不知道了,因为她都不怎么出门了,这一宅就宅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

    大约是之前新年里的那次瞎折腾得到了曲迷心的支持,于是这次上元节王小二就有些得寸进尺了,不再满足自己折腾,把魔爪伸向了曲迷心。

    上元节的前一天,王小二神神叨叨的跑到屋里问曲迷心喜欢什么图案的灯,是莲花的还是兔子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曲迷心也没在意,随意说个了灵蛇的。她才说完,王小二的表情便垮了下来,好半天才咬牙道,“蛇就蛇!”

    “发什么疯呢。”曲迷心白他一眼,然后顾自嗑瓜子。

    结果上元节的当天,一大早就见王小二抱着好几个灯笼进来了,“曲姑娘,你要的蛇图案的灯笼来了!”他说着话,走到了桌边,动作小心的将灯笼放到了桌子上。

    曲迷心抬头看了一眼,一字排开的几个灯笼,做工算称不上精致,但也不算粗糙,问题是——“这特么是个什么鬼?”她指着灯笼上画着的图案问。

    “蛇啊,刚才不是说了吗。”王小二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曲迷心又仔细看了两眼,没错啊,就是一条弯弯扭扭的线条啊,而且还不是一气呵成,是一截接着一截的,一截胖一截瘦,还有一些毛边。曲迷心顿时怒了,“你特么当我瞎啊,你家蛇长这样?告诉我你这是哪儿买的,我保证不打死给灯笼作画的人!”

    王小二闻言,颇有些不服气,低着头小声争辩道,“蛇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不动的时候就是个圈,爬起来的时候就是一条弯曲的线。”

    “圈你妹线你妹!要不要我把蛇放出来让你看看实物啊?等等,”曲迷心话说及此,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一脸怀疑的表情瞅了他好几眼,试探道,“该不会……是你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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