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安王府的主人世代居于北地镇守北疆,再加上天下太平,皇帝一直找不到什么借口,如今安王带着老王妃定居临安已有多年,奉皇帝之命办事,多年下来,不仅对北地的军队掌控力松懈了,也留下一些不算把柄的把柄。

    陆尧告诉安王,皇帝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近段时间数次召见朝中一些重臣与二皇子,不知商议了些什么。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太平安稳的江山,陆尧以为皇帝会在最后的时间里做些什么。

    陆尧的猜测不是毫无依据的,他还拿出了一些证据加以证明,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但是可信度很高。

    他跟安王所谓的同门情谊并没有多少,虽然是同一个先生,但是几乎没什么交集,来到临安后,除了在安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再没有更多的交集。他之所以会愿意将这个消息告知安王,自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有条件的。

    直至今日,他依旧无法肯定当初韶州城中发生的事,曲迷心到底知不知情。若是换了他们,他大可以想方法让这个人永远无法开口,可是曲迷心不行,他看不透这个人。同时这件事也不能明着问出来,于是他便想着让安王欠他一个人情。夫妻一体,安王欠下的人情,曲迷心也撇不开,如此一来,无论她是否知道当初的事,考虑到这个人情,也该守口如瓶。

    大兴人重诺,但凡承诺过的事,极少有人会反悔,而陆尧也相信安王的为人,所以才会提出人情作为条件。

    安王亦承了陆尧这个人情。他的祖父与父亲都是直性子的人,一心忠于大兴朝,从未想过多余的事,再加上北地距离临安太远,消息不灵通,许多事他们都不知道。安王却不一样,他在临安城中行走多年,难免知道了一些事,对于皇上的心思也有些猜测,但是不能肯定,如今有了陆尧的提示,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陆尧说完事后便告辞离去,不知为何显得背影匆匆。

    第96章

    得到陆尧的提醒之后,安王便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之后没过多久,果然就应验了。宫中传来皇上旨意,召见安王跟安王妃。皇帝召见安王,贤妃召见安王妃,旨意是分开送达的,时间却是一样的,显得颇有些微妙。

    宫中后妃召见朝臣家眷,这样的例子不少,但是大多都是有亲戚关系或者渊源的,像曲迷心跟贤妃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情况,少之又少。

    不知情的人听了,只会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却不会仔细去追究。不过这事却是有内情的。一开始的时候,皇帝本来是想让皇后以她的名义召见安王妃,结果被李馨拽着李彧偷偷摸摸往里面插了一脚,皇后就称病不见了。

    跟皇后合作没能达成,皇帝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贤妃。贤妃是三皇子生母,三皇子一脉本就跟安王结了仇,贤妃猜到皇帝的意图,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贤妃身份比不得皇后贵重,莫名召见安王妃有些说不过去,如果曲迷心不想去,称病卧床,谁也无可奈何。

    贤妃原本还担心安王心有防备不肯让曲迷心进宫来见,苦思应对之策,谁知旨意刚传达下去,第二天安王就携着曲迷心进宫了。

    而在进宫之前,安王跟曲迷心其实有过商议。

    ·

    接到宫中传出的旨意,安王并不意外,而从这条消息可以看出,皇帝大概是想从曲迷心身上寻找突破口。

    曲迷心有些想不通,“这就是传说中柿子捡软的捏?不过他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好欺负的软柿子?眼瘸了吗?”

    她说话十分的不客气。换成其他人,那就是妥妥的大逆不道,可是放在曲迷心身上,却是理所当然,因为她有这个资本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安王听了只觉好笑,“皇上素来谨慎,此事更是事关重大,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定,私下定然查过你的底细,虽然不可能查得一清二楚,必然存有疑点,但是对他而言,只要确定你没有任何背景就可以了。”曲迷心一身奇异的本事,若非亲眼得见亲身体验,安王便是想破脑袋也绝对猜不到。

    诚如安王所猜测的那样,皇帝的确查过曲迷心的身世,最终结果也是疑点重重,皇帝心中自然有怀疑,但是在确定曲迷心真的没有任何足以影响到他的决定的背景之后,他就释怀了。大兴疆域辽阔,地广人稀,很多偏远地方疏于管理,就连人口统计都经常出错误,而曲迷心出现的地方正属于这个范围之内。

    知道了皇帝的意图,安王接下来需要关心的,就是曲迷心的想法,毕竟与她相关。若她自己不愿意去,他也会尊重她的想法。

    而曲迷心的想法是无所谓,反正她根本不用担心有人能欺负得了她,在大兴朝这片地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制约她的存在。不过曲迷心后来又想到一个问题,“进宫去见贤妃或者皇帝的时候,我需要下跪吗?”

    曲迷心是在江湖中长大的孩子,她的师门位于偏远的南疆,不在朝廷管辖范围之内,她倒是去过长安,不过由于皇城中的长安卫太凶残了,她没敢去宫里浪。再加上如今换了一个世界,对于朝廷中人所谓的规矩礼仪,她并不是很清楚。

    自由惯了的人,必然受不得约束,无论是哪方面的。而曲迷心也养成了这么一个坏习惯,让她跪拜天地长辈没问题,跪居心不良想要找她麻烦的人,免谈。

    对于她提出的这个问题,安王是真的被难住了。按理说这是常识,谁都知道见了皇帝要跪拜,这种问题根本就不该出现。但是曲迷心偏偏是个异类,毕竟为了吃的夜闯皇宫这种事她都做过,表明她根本不把所谓的皇权放在眼里,在这样前提下,不愿意跪拜皇帝,也没什么不对。

    见安王好一会儿都没回答,曲迷心又问了一遍,“不跪不行吗?”问完之后,她又飞快补充了一句,“算了,跪就跪吧,就当是犯了错被师父罚跪了。”

    她这是站在安王的立场上想问题。她要是见了皇帝不跪,人家都不用再想什么理由,直接就可以这事来说。夫妻一体,她犯了事,安王府自然也要被牵连,相当于给别人递了刀还把自己的脖子送上去。当然,她也可以抓了皇帝当人质,威胁他不许动安王府,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抓着他的时候好说,一松开麻烦就大了,也不能直接把他给剁了,因为他还有儿子。

    除非彻底颠覆整个李氏江山。

    但是吧,这事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去做,为了一个下跪的问题颠覆一个朝代,妥妥脑袋有坑不解释。

    曲迷心脑袋没坑,所以她决定妥协了,跪就跪吧。不过心里多少有些不爽,想想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没必要考虑那么多,得罪了皇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换一个国家继续逍遥。

    啧啧,拖家带口的,果然麻烦多啊。

    可怜的安王还不知道,他媳妇的想法一不小心就拐到危险的地方,才成亲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开始怀念单身生活了。

    ·

    阳光灿烂的午后,安王府的马车晃晃悠悠穿过了皇城大门,之后安王跟曲迷心下了马车,由两拨人领着,分别去见皇帝跟贤妃。

    曲迷心在去往贤妃寝宫的途中,巧遇了小公主李馨。当然,这里的巧遇是要打引号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李馨知道她要来,特意过来蹲点等候的。

    小公主依旧未能想起被抹去的记忆,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曲迷心的好感,之前就撺掇着李彧往皇后跟前撒娇耍赖最终搅黄了皇帝的好事,等知道曲迷心要进宫之后,她就开始担心上了,琢磨着该怎么帮曲迷心对付不怀好意的贤妃。

    奈何她翻来覆去也没能想到完美的应对方法,最后觉得吧,她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给曲迷心提醒一下贤妃不是什么好人这么一点。为此小公主情绪还低落了一会儿,随后很快就被李彧逗笑了。

    给曲迷心带路的是贤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后宫这地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贤妃近来得宠,身边的宫女相较其他妃嫔身份自然也要高人一等,但是这一点在李馨面前不管用,她自小就得皇帝宠爱,是说一不二的主。

    贤妃急着要见曲迷心,于是带路的宫女行走的步伐都暗自加快了,谁知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杀出一个拦路的公主李馨。

    宫女心里苦,但是没有什么用,她可没胆子无视李馨的存在带着曲迷心扬长而去,于是只能憋着,眼睁睁看着李馨把曲迷心拽着往旁边走了一段路,之后踮起脚凑到曲迷心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

    曲迷心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出了不时点一下头以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李馨才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离开了,临走前,还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狠狠瞪了贤妃的宫女几下。

    宫女心里更苦了。好在接下来的路程再没出什么意外,她总算成功的将曲迷心带到贤妃的寝宫,而后功成身退了。

    ·

    贤妃坐在上首,着玫红色宫装,虽然注重保养,妆容也十分精致,终究遮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她的长相曲迷心不知道要怎么评价,只能说看起来挺有气势的,仅此而已。

    对于贤妃,曲迷心只需要象征性的见礼就可以了,来之前王府的嬷嬷教过她。

    贤妃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来,笑意盈盈的对曲迷心说不需要见外,甚至还起身来拉着曲迷心与她一道坐下,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彼此关系有多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是在没有真正表现出来,曲迷心都不准备撕破脸,于是她对贤妃回以十分标准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但是眼中并没有笑意。

    贤妃在后宫里沉浮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曲迷心这么明显的敷衍,她心中恨恨,却是忍住了没发难。在她看来,曲迷心与砧板上的鱼没什么区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一旦想要动一个人,总有办法达成的。一旦安王府倒了,这个所谓的安王妃,不过只是一个笑话,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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