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向保憨直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嘲讽,他扯了扯嘴角,不敢置信地看着凤清歌:“你是凤家人,怎会不知道凤铉?他可是你的伯父!”

    方永安眉头微皱,眼中有淡淡的讥讽,亦觉得有些可笑。

    当然倒不是觉得凤清歌可笑,而是觉得凤钦,此人当真是可恨又可耻。

    凤清歌衣袖下面的手已经握成拳,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嫩肉,她近乎执拗地盯着柳向保,一字一句地问道:“请告诉我,凤铉是谁?”

    柳向保咬着牙,扭过了头。

    这个名字,之于他们,太过沉重,他根本不愿意提及,尤其对方还是当今右相的女儿。

    方永安闭了闭眼,语气冷淡又带着嘲弄道:“凤铉,是凤蠡大人的长子,大夏的第六任右相,更是你父亲的兄长,你的伯父。不过,他被你的父亲和左相污蔑叛国,十五年前已与夫人齐齐身亡。”

    十六年前,谢導将嫡女嫁给凤钦……一年后,谢氏生下容貌各异的双生女……

    凤清歌神情恍惚地看着他,整个人像是陷入梦魇中,前世今生种种浮上心头,包括年幼时祖母的那些异样古怪的言语。

    她面容渐渐染上悲切与痛苦,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席卷而来,委屈、自责、以及恨意似惊涛巨浪般翻涌。

    难怪幼年祖母总是说她的父亲天资聪敏,机智孝顺,擅长垂钓与书画琴瑟,原来说的不是凤钦,而是长子凤铉;难怪凤钦宁愿舍弃身为皇后的她,也要送凤清韵进宫,原来只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女儿。

    如果说,初重生时她对凤钦是敌对,那么今日得知真相后,敌对已尽数化为仇恨。

    杀我父母,害我孩子,乱大夏朝纲,惑帝王之心,该杀!

    “凤小姐?”方永安见她神色冷漠中带着一股癫狂,心头微颤。

    “我没事,”凤清歌眸光微敛,压抑下痛与恨,凝视着他们:“若我说,我会连同谢導凤钦一起诛杀,为雄关死去的两万大军、三万百姓和前右相报仇,你们可愿助我?”

    方永安心头一震。

    柳向保黑青着脸,“凤小姐,你说你要弑父?”

    天地人伦,凡弑父弑母,杀妻杀父,害子害女,均为大恶。

    这个贵女,竟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们,她想弑父。

    究竟是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凤清歌扯了扯唇:“柳将军,方将军,我杀凤钦不是弑父,而是为父报仇。”

    “你?”方永安猜测到她话中意,脸色一变。

    ……

    “小姐,你终于出来了。”

    门口,如霜和轻舞见她出来,脸上露出笑容,视线落在她身后到两人身上,不由惊讶。

    “这二位是?”

    “是我请来的掌柜,”凤清歌轻轻一笑。

    柳向保和方永安对视一眼,在触及到两个秀雅婢女的目光时,齐齐拱手,“凤小姐已经请我二人出任掌柜,以后,多劳两位姑娘照应。”

    两人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柳向保还普通些,跟大户人家的守院武师一样。方永安却不同,他本身长相出众、气质儒雅,又穿了青袍,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只是眼神里犹然带着几分锋芒。

    “行,”轻舞老实地点头。

    “好说,”如霜脸微微一红,不敢再看他们,小声问道:“小姐,你要开铺子吗?”

    “嗯,”凤清歌点了点头。

    “您准备开布铺还是胭脂铺?”如霜想起谢氏手底下的那些赚钱的营生,顿时来了劲头,滔滔不绝道:“夫人开的都是布铺和胭脂铺,您可以跟夫人要几个脂粉工匠,让他们做口脂胭脂,肯定会大卖的。或者开布铺,霞光锦与流云锦是时下卖的最好的,夫人有秘方……”

    “如霜,”凤清歌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我不开布铺,也不开胭脂铺,我打算开酒楼跟钱庄。”

    轻舞挠挠头,也听不大懂她们说的这些。

    “咦?”如霜皱着小脸,疑问道,“为什么啊,京城的酒楼生意并不是很好。”

    寻常人家,花不起钱进酒楼;富贵人家,都有专门的厨师,且不止一两个,这些厨师多数都精通天南地北的菜肴,无论宴客还是家宴都能自己办好,更不会进酒楼。

    所以,酒楼生意大都惨淡。

    至于钱庄,那是有钱人才办得起来的,除了商贾几乎没人愿意使用——相比于票据,金银更让人安心。

    “有方先生和柳先生,这些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凤清歌冲她笑笑,没有过多解释,让她们把车夫叫来,又叫了一辆马车,一前一后回了南城。

    到了南城,凤清歌拿出这些年祖母给她攒下来的银钱,花了两千两银租了一处离凤家不远的五进宅院,安置了方柳二人。

    “两位先在此处住下,明日我会再来。”

    “小姐放心,我们会按照你的吩咐安排,”方永安垂首,恭敬道。

    他也没想到,凤铉大人尚有血脉存世,还主动找上门来。

    想着她在保安堂的话,他心里暗暗叹气,她要走仕途这样一条路,注定会比其他的人艰难许多,但愿她以后不会后悔。

    “如此,就麻烦你们了。”凤清歌踏上马车,轻轻颔首。

    她对方柳二人自然十分放心,他们无论是办事能力还是忠诚,都毋庸置疑地强大。

    想着自己手头没钱,她这会儿也有些头大。

    或许,她应该找找卫三公子。

    马车刚回到东角门,有粗蓝布衣的婆子甩着帕子迎了上来,“哎哟喂,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凤清歌揭开车帘,由如霜和轻舞扶着走下车,认出了这人是谢氏身边的周婆子,挑眉:“怎么,母亲那边又有责罚降下?”

    周婆子干笑,却也不敢争辩,早上的事儿已经在府上传遍了,连李嬷嬷这种有头有脸的都挨了大小姐的训责,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惹这位主子。

    “大小姐说笑了,府上来了贵客,正在青松堂吃茶,夫人让你回来就过去呢。”

    “什么贵客?因何而来?”凤清歌踏进门朝着青鸾院走,半点没有要去的意思。

    “是宫里来的,说是给二小姐送药。”

    “给二小姐送药,为何要叫我去?”凤清歌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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