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姑娘乖顺地缩在她温软的怀中,静静地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感受着女人身上传来的暖意,心中若饮蜜水般的甜,叫她忍不住垂眸偷偷弯着唇角笑了笑。

    师父终究是喜欢我的。

    姑娘甜蜜地想着。

    祁清和勾唇抚着她的发,心下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之前你说什么?】

    【回宿主,时间线还有一个月便会拨正,届时宿主会传送到帮云江蓠斩杀仇敌、死在船上的那个时间点的百余年之后。】

    女人眯了眯眸子,含笑夸赞道:

    【竟是将我编故事的功夫也省去了呢。】

    【】

    冰冷的机器音沉默下去。

    系统安静不语,听出了她话语中浅淡的杀意。

    祁清和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被迫将布局的时间缩至一个月,这足以触动她的神经。

    不过还好,就在刚刚她将这金项圈送出去的时候,顾寄欢的攻略值已满。

    剩下的便是暗中完善一下白玉楼的发展,将明面上的人逐渐转下去。

    至于顾寄欢这里,只需多宠着些便是。

    祁清和是冷心冷情,但不算是个彻底的人渣。

    她将金项圈给顾寄欢,又在里面汇聚入自己的灵力威压,也是想在未来这数百年中护一护自己这个刚元婴期的徒弟,给她七次死里逃生的机会。

    这个举动,无关情爱,无关怜悯,仅是为了成全了虚假的师徒之名。

    祁清和自然知道给出的东西会让她暴露身份、被反追踪,虞九笙之所以能肯定她的身份,估计与她当初跟苏家老家主合作时赠予苏京墨的护身玉佩有关,而如今洛云伊手中的招魂铃和顾寄欢手中的金项圈,都可能会成为她遭受报复的工具。

    然而,无所谓。

    她怀着目的靠近,除了当初的云江蓠是以坦荡长辈之心相待,其余的都不过是在骗取感情以维持自己的生机,这是事实。纵然被报复,也不过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祁清和算计极多,给自己留的后手也是一环接一环。她编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日后自然也有能力继续编下去。线索已被她当做还情的礼物送至她们手边,日后祁清和与她们就此两清。

    至于有没有本事、能不能够在她编造的故事下扒出她的目的和身份,那就全看她们自己。

    既情债皆还,到时相杀,她可不会心软。

    纵然是天生道骨和魔族女帝又如何?

    她不怕输,也自问从不落后于任何一人,哪怕是联手起来报复,她也有本事接下,并且反杀。

    祁清和骨子里的倨傲比起虞九笙来说,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月时间对于修真者来说过得极快,祁清和顺着顾寄欢的意思,姑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暂且将修行放下了些,日夜缠绵于一处,欢好之事都不知做了几回。

    当系统提醒祁清和时间倒计时的那会儿,祁清和也已经传信将下手的势力基本安排妥当,暗中将白玉楼的驻地更换到了无人踏及的大陆边界处的连绵雪域中去了。

    她正抱着被折腾得不清的姑娘倚在床边静静看着窗外隐约浮现在朦胧云雾后的月影,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姑娘哭红娇媚的眼尾,低声哼着平缓的曲子哄顾寄欢入睡。

    等到怀中的姑娘呼吸声渐渐平稳,她便以灵力覆在指尖虚点姑娘的眉心,将她送入更深的睡眠之中。随后细细用指尖描摹过姑娘的脸颊,勾唇落下轻柔一吻,侧身将她放至一旁,自己披着长袍系好宫绦,慢慢走了出去。

    长袖轻挥,身后大开的木门悄然阖上,暗处阵法被唤醒,薄薄的灵光在暗夜中若隐若现,一点点笼罩了此处木屋。

    灰袍的女人身形陡然一晃,足下骤顿,方才尚且红润的脸颊便霎时褪了颜色,惨白如纸,隐隐显出几分丧失生机后的颓败之像。

    祁清和抿了抿唇,垂着眸子略显蹒跚地走至小木屋对面的古树下,缓缓倚着树干坐下了。

    已不仅是脸色惨白,她的唇角也不住地涌出猩红的血液,滴滴垂落,顷刻间染红了灰袍。

    女人微蹙眉,平静的面容上猛然闪过几许无法隐忍下的痛楚,叫她只能无力地仰头阖眸倚着树干,胸腔咽喉中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断断续续地仿若正被一点点抽空着肺腑间的气息。她的额角冷汗津津,被指尖捂住的腹部丹田中开始点点散出破碎的灵光,身子疼得好似有尖刀在她筋脉中狠狠地刺戳,叫她不觉地蜷缩了些,半睁开来的眼眶中溢出了浓浓的水雾。

    祁清和眸前模糊,神识都疼得有些不甚清晰,可她仍挣扎着微颤着眼帘直直望向了小木屋中,像是要透过阵法屏障与木屋的墙壁看见里面熟睡着的姑娘一般。

    女人的身躯上突然出现了两道刺穿肩膀与腹部的剑痕,上边隐隐流露出渡劫期的威压,大量的鲜血不断溢出,将她的灰袍染得再看不出颜色,狰狞而凄凉。

    衬着那张精致无双的脸颊,竟是流露出一种献祭生命的庄重与荒芜之感。

    也刺痛了来人的心尖。

    卿卿?

    道修奔波许久,眉宇间一片冰冷凝霜,只在远处望见这一幕,便不觉呼吸一窒,身形掠影般移至女人身边。

    素来握剑平稳的手此刻颤得不成样子,惶恐带来的可怖感蔓延在她的心头,近乎要将她的神识也吞噬淹没。

    洛云伊喉中干涩沙哑得说不出话,此时目眦欲裂,却又对血人一般的祁清和无从下手,根本不敢碰她,只能为她传去自己的灵力,颤抖着指尖将身上所有疗伤的药物都取了出来,想要喂给祁清和。

    可当她猩红着眸子,慢慢靠近时,她却听到了女人唇齿间微不可闻的呢喃低唤声。

    已经丧失了意识、奄奄一息的人,此时极迟缓而吃力地唤着:

    欢儿

    啪。

    道修眸中的水珠怔然垂落,砸入尘埃。

    洛云伊阖了阖眸,脸色刹那间苍白下去。但她紧紧抿着唇,忍着那剜心般的痛楚,不再迟疑地给祁清和服下止血疗伤的药物。

    她此时应是认出了这熟悉的渡劫期剑痕是从何而来。

    可道修却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只能麻木而绝望地看着心爱的姑娘一点点逝去生机,在她怀中如绝美的昙花般枯萎,唇间至死都在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药物全部无用。

    最后一分气息也无了。

    夜色沉寂冰凉,道修抱着祁清和逐渐冷去的身躯,神色如一滩死水般平静,竟像是随着女人一同逝去了生机般,再掀不起半分波澜。

    次日,顾寄欢醒来惊慌地寻找祁清和踪迹时,推门看见的便是这般场景。

    那道袍染血的女修正抱着了无生机的尸体,神情麻木地跪坐在巨树下,墨发一夜落雪凝霜,颓然披散在她的肩上与背后。

    我师父呢?

    顾寄欢喉中一紧,甚至都没有与她多说一字的欲望,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让她此时指尖抽搐着发了冷。

    道修恍若未闻,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只安静地跪坐着。

    顾寄欢踉跄地朝着她的方向走去,走得愈近,足下便发了软,恐惧让心脏失重般垂下,她的眸子一点点染红,眼前发黑。

    直至清楚地看见洛云伊怀中的那具尸体时,仿若一瞬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她呆怔地跌倒在地,声音嘶哑颤得古怪:师父?

    师父别吓我

    顾寄欢近乎是匍匐着爬到了冷去的尸体身边,咽喉似被砂砾磨得发声艰难,指尖颤抖着迟迟不敢落在女人的鼻腔下。

    欢儿害怕师父

    她强扯着笑,轻轻握住女人的指尖,像昨夜缠绵时一般将她的指尖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师父别睡了欢儿想同你说说话欢儿害怕

    师父

    滚烫的水珠溢出垂落,滴滴落至女人的指尖,却怎样都无法将之染上温度。

    聒噪,吵到卿卿了。

    一直安静着的仿若冰雪塑成的道修终于将目光自女人的脸颊上挪开,淡淡瞥了眼一旁绝望呜咽着乞求女人睁眼的顾寄欢,面无表情地挥袖以灵力化剑,带着狠决凌厉的杀意朝着姑娘冲去。

    出窍期的凝聚一击,又如何是顾寄欢这般刚入元婴期的修士能够接下的?

    这几乎便要将姑娘葬送于此了,却又在最后一刻被拦下。

    顾寄欢脖子中的项圈微微发亮,熟悉的灵力气息喷涌而出,为她挡下了这一击。

    可就在挡下的那一瞬,项圈上兀然碎裂了一颗珠子,点点灵光消散。

    师父

    她的神色凝滞,随后不觉狰狞,似哭似笑,近乎于疯癫地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唇齿中一声声呢喃着,眼角泪珠垂落,就那般无力匍匐在地,墨发于顷刻间寸寸成雪。

    噗。

    喉中腥甜骤然涌上,姑娘垂着头,蓦然吐出大口鲜血来。

    道修抱着女人的尸体,居高临下地漠然瞥过她一眼,敛起目光,转身慢慢离去:既是卿卿想保你,那便留你一命。

    她的神色有一瞬闪过近乎于疯魔了的刻骨温柔来,眸色无奈而纵容地看着怀中无声无息的女人。

    卿卿不过是厌了你,又不愿见我,如今躲起来了而已。

    无妨的,她是我的妻子,我总会找到她的。

    姑娘突然抬眸,眸中猩红,眼神中满是突破了枷锁的凶兽般的暴戾阴鸷:师父是我的,她是我的妻子!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顾寄欢竟是哑声笑了,喉中涌出的鲜血愈多,衬得她仿若罗刹厉鬼,眉眼间翻腾着狠决冰冷的杀意。

    道修神色平静,足下未顿,轻声低嗤:

    不知所谓。

    【水中皎月空成影,人间一夜两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和儿这次不是死遁,只是利用傀儡躯体做戏而已。

    你们还记得当初被太上长老离璟打得奄奄一息的傀儡躯体吗?这就是了。

    和儿:废物利用get

    (我解释一下啊,和儿的还清情债的方式。九九的命等于是她用命换来的,那个护身玉佩并不是给九九的,而是给苏京墨的。然后她自认对云江蓠是以长辈坦荡之心相助,又以命助云江蓠取得权势,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负担。最后是道君和欢儿,她各自给了招魂铃和金项圈以还情。

    既然情债都还好了,那么日后相杀时自然也不会手软。

    我的和儿是冷心冷清,但她不是人渣。)

    和儿:她们肯定是恨我恨得想将我碎尸万段,不过没关系,我有本事反杀

    一众爱她入骨的切片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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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无心刃

    那是谁?

    北方大陆各国林立、纷争不休,小国依附供奉于大国,而大国之间又呈现三足鼎立之像,已维持有万年之久。各方私下斗争不断,暗流涌动,但明面上却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

    如今,三大国中,统治着北大陆整片辽阔荒漠的疏勒国国主年岁已高、修为停滞不长,眼看着时日无多却又紧攥手中权势如防恶贼一般警惕防着自己的子女。

    但偏偏他膝下子嗣极多,早就为了那最高的皇位开始暗自厮杀,朝中臣子结党成派、勾心斗角得好不热闹。然而内部不稳,外必遭窥,辽阔的大漠之中一共分布着三十多个小国,其中不乏如漠北这般实力较强却被疏勒压制万年之久的国家,此时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场父子手足相互残杀的大戏,静待反扑时机。

    而北大陆的南部版图上则坐落着一座云烛古国,四周小国度都以它为尊。这里不染俗尘、不沾杀戮,不允许罪恶与兵革的出现。这里没有肃然强硬的军队,却让世人忌惮而不敢放肆,每有战争之时都会自觉避过此处。

    因为这儿汇聚了天下佛修,是万佛朝圣之地,是游吟诗人歌颂踏足之所,更是全界唯一一处没有任何纠纷与恶念的伊甸园。

    虽然如此引人向往,但云烛古国及其四周国度的居民修士却始终稀少。只因它的入户门槛过高,万人之中仅存着一两个真正胸怀赤子宁和之心的才可以入内居住,受其庇护。

    云烛位于北方大陆,其中百姓修士却来自各域,考虑到它的特殊性,北方大陆上的家国纷争都会将其自动排除在外,所以实际上北方大陆的势力之争便是以疏勒为首的大漠草原国度与以苍梧为首的东西平原国度之间的较量。

    两大势力之下,又有各小国对小国的吞并联合,以及一些势力壮大的小国对大国的窥觊试探。

    苍梧的上一任老国君仅留下了一位皇子,如今老国君逝去,这位皇子也自然被正统保守一派扶上皇位。

    但这朝中大半势力都归于老国君嫡姐,苍梧长公主的麾下。老皇帝病重之时,尚为皇子的新君又被纵溺过头、不通国事,所以是由长公主代理事务多年。这位长公主手段狠厉但不失宽容,行事干脆果断、事无巨细而妥当有度,她的威信与其党羽也正在此时迅速扩张庞大,直至今日,竟在朝中隐隐压过新帝一头。

    回小姐,是咱们苍梧的小将军,神勇无比,仅凭一人一马便提刀拦截斩杀西川的十万偷袭边境的大军。

    男修正挤在街边伸头兴奋瞧着街上领军回京的小将军,突闻身后有清脆的女子询问之声,就偏头去瞥了一眼,见这姑娘穿着法衣、所用之物皆不似凡品,便也认真地为她介绍,平凡普通的面容上尽是难掩的激动和钦慕。

    小将军?

    姑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识歪了歪脑袋。

    那骑在黑马之上的女人看起来确实不大,生命气息也年轻得吓人,但修为却浑厚如渊,一身战场上带下的杀戮血气,倒是吓人得紧。

    姑娘只瞧见她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露了小半截光洁的下颚与略显干涩的唇瓣,身上穿着玄黑兼银的盔甲,墨发以银冠高束披散在身后,背着一把横刀。纵然此时已回京脱离了战场,她的背脊却仍旧如古松般挺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和放纵,干涩的唇瓣微抿平直,叫人都隐隐能够猜到那张面具下的面容也应当是冰冷肃杀的。

    她是秦观南?

    似是冥冥之中有所察觉,那小将军微偏头朝着姑娘的方向瞥过一眼,眸色黝黑,瞳孔中似落星辰,却又闪烁出一种极淡的万物不入其中的冷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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