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斯文有礼的男人,在那种时刻,都是穷凶极恶的。
    湛清然不动声色扬眉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外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燕回不知羞耻地往他耳边一凑:“我们快点吃饭,我哪里都饿,你要对我负责,把我喂饱。”
    “喂,我这就喂你。”湛清然一语双关,他捏了下她的掌心,“你不要再跑过来给我捣乱,安静会儿。”
    两人吃饭时,屋里开了灯。
    “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湛清然漫不经心似的问了一句,他把筷子递给她,燕回滞了下,接过来往米饭里乱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湛清然点点碗沿:“别装傻,你这期弹幕还有评论区乱七八糟的,甚至论坛上都有人开了帖子,你没看见么?”
    这事,燕回还真不知道,她疑惑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我长了眼睛。”湛清然刻薄说道。
    燕回倒十分开心:“原来,你一直偷偷关注我,”她那样子,像一头威风八面又高傲的猫咪,丝毫不领情,“我不需要别人关心,你少来。”
    湛清然看她精分模样,忍不住莞尔:“别倔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一件件说,没地方住了是不是?所以跑酒店拍视频。”
    燕回语塞,她才不会承认:“不是啊,我是讨厌室友男朋友,所以搬出来,临时没找到房子而已,我也可以回学校,不想回,怎么能叫我没地方住呢?”
    湛清然听她嘴硬,外面雨潺潺,她嗓门比雷还大。
    “他怎么你了?”
    燕回往嘴里扒拉米饭:“过去的事了,我能不说吗?”
    湛清然点点头:“当然可以。”
    两人无声吃了会儿饭,燕回也不说话,湛清然轻咳一声,开口说:“我抽空把你东西搬过来,你先在我这里住着。”
    “我不稀罕。”燕回笑着抬头,“除非,你让我住一辈子。”
    湛清然没说话。
    燕回嘴角轻轻一扯,没当回事,开始夸他做的虾滑好吃。
    “你那件事,我可以帮忙,问问法学系的同事,也有几个认识的律师朋友,都可以咨询。”湛清然开始说第二件事,燕回还是拒绝,“我自己解决,小湛老师其实不用操心我的事,这件事没牵涉你。”
    “你以为我现在是因为怕牵涉我,才管你的事?”湛清然沉沉看她一眼。
    燕回狡猾地反问:“难道不是吗?”她没吃几口米饭,就不吃了,她迅速转移话题问湛清然觉得自己哪期视频最好看云云,话特别多,语气掩饰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她希望湛清然能像那天晚上,哪怕虚情假意,说一句你怎么知道你不能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呢?
    她希望他是一股春风,把自己的心,吹起点涟漪,吹得发皱,吹得有一瞬惊喜。可惜,都没有,燕回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对别人充满期待的自己。
    她好久没这么期待过什么了。
    有什么了不起?这是她的口头禅,此刻,没说出口,心里打了几个滚儿。
    雨可真大,燕回跑去窗前看雨,她猫着腰,上半身伏在沙发上。
    屋里一瞬黑了,原来是湛清然把灯关掉,她扭头看看,英挺的男人身影在客厅一闪不见了,应该是去了厨房。
    这里虽好,不是她家。
    燕回呆呆看雨幕,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湛清然的呼吸瞬间来到耳畔。
    他在她身后,看许久了,她难得安静如斯,像一只清闲又寂寥的猫,趴那看雨。
    湛清然吻了吻她的耳朵,光线昏暗,人就容易滋生些更细微的情愫。
    “问你件事。”
    燕回微微回首,觉得骨头立刻就软了,化了,她对他有种不可阻挡的柔情。
    “什么呀?”她语气特别轻,跟他撒娇。
    “你让我帮捉蝙蝠的那天,是第一次吧?”湛清然没想问的,但他抱着她的那一刻,这个想法,从心底升腾而出,没怎么思考,就冒出来了。
    那次,她紧得夸张,溃不成军,眼泪掉在他手臂上,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湛清然起过疑心,情潮卷土而来,很快抽去人的理智,他没时间多想。
    湛清然把燕回调了个身,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
    “才不是,”燕回没闪躲,笑吟吟地往窗台上靠,“我至少有一千个男人,小湛老师是不是吃醋了?”
    湛清然不再问,把她揽过来,一张唇,被他吮咬得红透湿润。她脖子后的温热皮肤上,留下印记,湛清然给她的私人印记。
    两人纠缠中,她喃喃:“我希望每个下雨天,都能跟小湛老师睡在同一张床上,”说着,先把自己逗乐了,她笑,“你说,等你真的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能不能……”剩下的话又咬着他耳朵说了,湛清然猛地抱紧她,“我这两天抽空把你东西搬过来。”
    燕回长腿盘着他的腰,直摇头,头发乱跑:“我不寄人篱下。”
    “你就是倔,什么叫寄人篱下?”湛清然深深舒出口长气,慢条斯理研磨,“住酒店也不是很安全,住我这里。”
    住这里,只是暂时借住。她想起小时候,暑假也呆在托管之家,跟着老板,老板是好心大叔,两口子吃喜酒都带她。当时,托管之家的老板儿子刚上大学,两口子空闲下来,觉得寂寞,索性开了个托管之家,两人没女儿,看燕回父母不怎么管她,她又长得漂亮可爱,因此,走哪儿带哪儿,给她做饭,洗衣服,周围人都说燕回父母这钱花的值,全托了。
    她慢慢依恋起托管之家的伯伯两口子,但她知道,她早晚得离开托管之家,去念初中。既然注定得分别,燕回就极力压制着感情,尽量让自己不要太喜欢这对夫妻,这样,分开的时候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可小学最后一个暑假过去时,她嘴上只跟对方淡淡说再见,走得潇洒,等一个人时,哭了好大一场。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极了。
    又不能长长久久,偏让她舍不得,那还不如从一开始没有好了。
    燕回不语,她继续亲吻他,吻得他身体越来越烫,脑子也跟着越来越浑,那句“你可以一直住这里”,就这么冲动说出来了。
    他的人生经验里,多的是深思熟虑,各种计划。
    偶尔脱轨,大概就是当下感觉。
    “真的吗?”燕回眼睛湿漉漉的,“是你说的,我可没硬赖着。”口气冷硬,却微微发颤。
    “对,是我说的。”湛清然低头看她的眼,她眼睛很美,这一刻,竟然如此清澈,燕回捉了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可我这么住进来,别人看到,会说你闲话的。”
    “什么闲话?”
    “说湛老师家里住了个看着不正经的女孩子,我当然无所谓,我本来就这样,”燕回还在亲他手,亲到腕侧最细密肌肤时,湛清然动了动,听燕回继续说,“可你被你这么说闲话,会不会影响你评职称?是评职称吧?”
    她记得,湛清然在电话里说过什么评职称的事,他在写论文,燕回不懂这些,此刻在认真跟他核对。
    “是不是啊?”
    湛清然凝视着她,久久没言语,燕回轻声“嘁”了句,说:“你倒是出声啊,干嘛都不说话。”
    “想闪婚是不是?”
    燕回被问住,但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点头:“不是闪婚,我就是想嫁给你,反正我只想嫁给你。我知道你觉得我幼稚,可有的人相处很多年也未必结得成,有的人,认识很短就结婚了,人跟人的节奏,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雨转小,天色依旧昏暗,像某一刻的心情。
    “那就结婚吧,你住这里是我太太,就没人说什么了。”湛清然忽然在她额头吻了吻,燕回明显僵了下,等湛清然重新找到那双眼睛,四目相对,才发现,她哭了。
    第18章 湛清然伸出手,没想到,……
    湛清然伸出手,没想到,燕回脸轻轻一躲,她已经察觉到有温热液体流下,人一个激灵坐起来,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窗外有雨。
    湛清然有点吃惊:“现在?”
    “你是不是反悔了?”燕回没好气地问,她脸上眼泪都没干,就生气了。
    湛清然是觉得自己冲动了,但反悔,却不至于,他表面看着四平八稳喜怒不行于色,但心里头,总有些蠢蠢欲动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他没当赌徒的习惯,做什么,都要有把握才好。如今跟燕回说结婚,简直不像他,可人生漫漫,好像注定得有这么一次头脑发热。否则,该多么无趣啊。
    “反悔什么?”他笑,又把人摁倒,在怀里揉着,“我先预约,你准备好证件,别丢三落四的到那儿说这个没带那个没带,再有,我得跟父母说一声不是?还有你父母那边,你不打算商量了?”
    燕回心里躁躁的,她窝他身下,被撩拨地呼吸急促,要说什么,湛清然已经堵住了她的嘴,他这会感觉强烈,不尽兴,利用男性体力优势压服住她,窃窃私语:“一会儿再聊。”
    湛清然花样很多,燕回不知道他一科研工作者,都哪儿学的,她对他的幻想过于清洁,但他这样,她又很喜欢,被弄得舒服魂魄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一切都特别美妙。
    “你沉死了,还要趴我身上。”燕回脸陷在枕头里,后背那,湛清然贴在她肩头,嘴唇触着细腻肌肤,他胳膊长,伸过来和她十指交扣,说不出的缱绻意味,他莫名觉得好笑,有种认知此刻特别清晰地浮现:
    他确实肤浅,为了美色娶燕回。
    两人低声说了会话,湛清然才知道,燕回的父母都在一座三线城市生活,做水果生意起家,后来在本地开了大型连锁超市,不怎么管她的事,家里还有个弟弟正念高中,青春期小屁孩,天天跟家里人吵架闹别扭,搞得鸡犬不宁。燕回刚念大学时还管家里要钱,后来,钱也不要了,只在过春节时回去,最多呆三天,就逃难似的跑回来。
    “我觉得自己挺多余的,爸妈不冷不热,弟弟跟谁都一脸不耐烦。”燕回困恹恹地说道,“所以,等过年回去我再说吧。”
    湛清然吻了吻她下巴,不置可否,也没强迫她什么:“那先见见我爸妈?”
    燕回扭过头,湛清然便顺势翻下身,躺在她旁边。
    “小湛老师,我们能先不告诉任何人吗?等我们领了证,再去见你的爸爸妈妈。或者,先不说最好。”燕回心里莫名发虚,“我怕你的爸爸妈妈,不喜欢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我也学不会做那种很贤惠的女孩子。”
    她睫毛垂下去,“最重要的是,我怕你说了,你爸爸妈妈根本不会答应。”
    “那就先不说。”湛清然答应地很痛快,他确实有自己的打算,他跟她,这么隐婚倒也合适,燕回这种女孩子,他要怎么介绍给二老和亲朋好友?
    婚姻拴住她,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湛清然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阴暗的占有欲。把跟她上床最大限度合理化,他隐约觉得这代价,似乎有点大了。
    回神时,对上燕回无比明亮的那双眼,她问他:“你不考虑其他的了吗?我知道,一个男人要结婚会考虑很多。”
    “你希望我考虑吗?”他笑了笑。
    燕回没说话,她搂紧他的脖子,爱意像一朵荒野中的玫瑰,挣扎着生长,又像一条河流,忘情地奔涌,她几乎是在咬他的嘴唇,湛清然呼吸渐急,轻轻抚摁住燕回,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身上会有这么滚烫的力道,她是朵玫瑰,从来都是,盛开到极致的感觉。
    他调整了姿势,忍不住低笑问她一句:“慢点,哪来这么大疯劲儿?”
    燕回仰头,灰暗光线掩藏不住她精致眉眼,如同最完美的油画猝不及防铺开在眼前,湛清然把她柔软的长发慢慢往两边拨开,她把红唇送上来,耳语般启口:
    “小湛老师,你可以吻我,如果你觉得我做的不够好的话。”
    湛清然把人重新压倒在身下,开始认真吻她,中途,他听见炙热的呼吸在耳旁起伏,紧跟着的,是“我爱你”三个字,他没有回应,只是把她完全地拥在了怀中。
    很快,两人隔天就去领了证,相当顺利,民政局大厅就数两人最惹眼,大家都在瞧两人,忍不住私议两句。
    在最真实的世界里,发生着令人感觉不真实的事件。
    燕回头一次见结婚证什么样的,稀奇地要命,一天都晕晕乎乎,湛清然找搬家公司把她那些东西搬过来,全是衣服化妆品,燕回很多旧物没要,搬家时,林嘉不在,省去许多尴尬。
    “我证件照也这么漂亮。”燕回炫耀,她把那个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逼湛清然喊她太太,又觉得喊老了。
    他把一间没人住的卧室,暂时给她当衣帽间。燕回衣服鞋子什么的,实在太多,湛清然看得头疼,帮忙给她整理分类,两人忙很久。
    “我们去哪里度蜜月呀?”燕回轻抹额头上亮晶晶的汗,“你暑假一定很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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