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怎样啊?施红英肆无忌惮地挑了挑眉。

    行,你能耐。简亦善点点头,硬是不争吵,生生忍下施红英的挑衅。

    他转而对沈飞云道:朋友妻,不可欺,她素来如此,你也陪着她胡闹?

    沈飞云觉得老友简直要气到呕血,打落牙还往里吞,于是懒得再戏弄,将施红英扶正,起身替人衣领拉好,系好腰带。

    什么都没发生。沈飞云冲简亦善一摊手,语气颇为无奈。

    因刚在弄影公子面前装了样子,眼下也不好拆穿,他只能摸摸鼻子认下。

    施红英却拍了拍衣领,接话道:怎么就朋友妻,不可欺了,谁是你妻子的?我可是孤家寡人,方才还思量着,要不就和沈飞云凑合着,搭伙过日子,一眨眼指不定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这不成。简亦善一把扯过施红英,算了,上次的事,我能解释,你别整天呆在宜辉坊,有损你的名节。

    施红英哈哈大笑,摇头道:我还有名节可言?我们三个算是名声狼藉,天下无人不知。

    她说完这句话,立即收起笑模样,板着脸,款步迈入暖屋之中,往诗琪身旁一坐,斟了一杯酒,头也不回。

    她懒洋洋开口:要么坐下喝酒,我们都是朋友;要么赶快给我走,少来扰人清静。

    这是在开口赶人了。

    简亦善十分没有眼力见,忍气吞声,走到她对面,缓缓坐了下来。

    沈飞云觉得颇为尴尬,于是上前搂住弄影公子的肩膀,打了个招呼,准备带人离开。

    你们继续,我好不容易请到琴技独绝的弄影公子,不去听琴,委实可惜,我们明朝再会。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迫不及待地往门口走去。

    弄影公子微微抬头,看着沈飞云俊美不似凡人的侧脸,又见他通脱风流,好一阵心驰神摇,觉得这一趟仿佛还是对方亏本了。

    没等他们走出,简亦善就喊停:慢着,你们也一起留下喝酒吧。相逢即是缘,一盏酒的面子总归要给。

    沈飞云颇为头疼,刚想摆手拒绝,施红英也开始搭腔:坐下喝杯酒,我也不想和简亦善两人坐一起。

    不是,这满屋子的人。

    沈飞云无奈扶额,只好带着弄影公子坐了下来。

    诗琪低头不语,只认真地温酒,从小火炉上取下酒壶,往沈飞云和弄影公子的酒杯里倒。

    有劳。沈飞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很快,满室的丝竹管弦之声,多多少少掩盖了一些应有的尴尬,伴着暖气熏香,催得人昏昏欲睡,直想永远停留在这安逸的温柔乡里。

    一壶清酒喝到一半,简亦善终于说明来意。

    沈二,五天后你随我进宫一趟,圣上的意思。

    沈飞云皱了皱眉,这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兆头,万一又向之前那样,给他说亲事,那可真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到时候他要怎么推拒?

    我已经拜过堂,成过亲。

    妻子在哪里?他啊,跑了。

    沈飞云忍不住开扇,纸扇轻摇,道:各州牧进京述职,禁军应当有所防备。你如今官拜尚书,去是理所应当,我闲云野鹤,去了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简亦善揉了揉眉心,听圣上的意思,他好像有很重要的话,一定要传达给你。

    他们两个人聊天,施红英听得快打瞌睡,幽幽问道:要不你们两个聊,我们回避。

    简亦善闻言,认真地看着她,郑重其事道: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辈,不然也不会在两年前,依旧和我来往。我说这话,没有避着你的意思,就是将你放在心上,当做自己人。

    施红英抿了抿唇,忍不住浅笑一下。

    你今天倒是会说话。

    她虽不在乎,但听到这话,还是有些熨帖,觉得没有白来往。

    沈飞云摆手,挥退奏乐的男男女女们,心想简亦善不是贸贸然来这里,肯定有话要说。

    弄影公子也呆呆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道:沈公子,你这既不听琴

    也不调情。

    那请他来是做什么?

    沈飞云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块玉坠,递了过去,柔声道:今日有事,劳烦弄影公子白走一趟。下次有空,我们再见,届时必然聆听公子琴音。

    弄影公子接过扇坠,哦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但见沈飞云面目柔缓,却自有说一不二的气势,于是什么话都忘了,当即起身告退。

    上好的蓝田玉。简亦善等到弄影公子离开后,这才开口,你可真舍得,随随便便一个人,就一掷千金。

    沈飞云随口反驳:确实比你出手阔绰。

    自打陈王被软^禁起来,简亦善的日子就没有以前那么好过,往他们府上递银子珍宝的人少了许多。

    那扬州第一花魁之类的红颜知己,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用好听动人的话将他打发出去。

    没成想,两年后,简亦善又被皇帝提拔,成了户部尚书,叫人捉摸不透,他们家到底失势没有。

    沈飞云和简亦善熟络得很,平日里常常说些互损的话,因此揭人疮疤,丝毫没有负担。

    沈飞云又饮了一杯酒,问简亦善:你当真在施红英上门的时候,怀里搂着怡红院的姑娘么?

    简亦善顿时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施红英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简亦善只好擦干净嘴,讪讪道:这不是很正常?男人不都如此?

    施红英一把将身旁的沈飞云扯入怀中,笑道:我也如此,这很正常,我们彼此彼此。

    沈飞云没防备,跌入对方怀中,一不小心杯中的酒洒了满怀。

    简亦善脸色忽地一沉,默不作声,只冷冷地盯着沈飞云,等了良久,见他还不起来,便开口质问:红英怀中这么惬意,叫你舍不得出来?

    施红英用了暗劲,沈飞云怕伤到她,因此才没有动手。

    看看这脸,施红英抬起沈飞云的下巴,冲简亦善挑衅道,不必你好看上千百倍?我做什么要吊死在你这株老树上,飞云也比你强许多,我觉得不若同他好。

    沈飞云失笑,心想这就有点过了。

    他认真道:放我起来,不然我真动手了。

    施红英很给面子,松开手,任由他坐起。

    沈飞云松了一口气,觉得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位神仙打架,尽波及到他身上了。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酒壶倒了倒,发现空空如也,认命地取出另一壶,架在了小火炉上。

    简亦善依旧冷着脸,目光深邃,紧紧盯了沈飞云片刻,问:你难道忘了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夫,怎么如此不检点,夜宿烟花之地也就罢了,还勾搭我的人。

    沈飞云抬头,语气惊讶:你怎么知道我

    他和苏浪拜堂成亲一事,只有他、苏浪和许清韵知道,怎么简亦善忽地说出这种话来。

    简亦善听出他的疑惑,淡淡道:我年前回了一趟南方,去海外拜访流岫城主,意外见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苏浪!沈飞云脱口而出。

    简亦善顿了一下,面上颇有些恼怒,却很快收敛,沉声道:错,是流岫城主的首徒,祁郁文。

    沈飞云霎时间失了兴致,怏怏不乐道:那又如何,我是有夫之夫一事,你又从何得知?

    总不见得是祁郁文说的吧?

    苏浪是以祁郁文的样子,和他拜堂成亲的,他怀疑苏浪逃跑,就是因为接受不了祁郁文和他成亲,怪他没在一开始就说清楚。

    苏浪应当不至于将这跌份丢脸的事,广而告之。

    更何况,他猜想祁郁文受了重伤,需要调养,苏浪更不可能和祁郁文说这种事。

    以苏浪极自尊的性子,只会将这件事深埋在心中。

    想到这里,沈飞云心中有了怀疑,目不转睛地看向简亦善。

    简亦善接着他的话,道:你已经成家立业这件事,正是祁郁文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沈飞云颇为惊讶,却竭力压下疑虑,措辞问,那你上次去拜访流岫城主,除了见到祁郁文,还有没有见到别的人?

    别的人,你是指?

    苏浪。沈飞云紧攥纸扇,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见到苏浪?

    简亦善闻言,停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看来有些走神。他很快回过神,摇头道:没有见到。

    沈飞云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愈发疑惑。

    他也曾几次去拜访过流岫城主,但辛含雪只说苏浪自从前往漠北后,再也没有回来,又说祁郁文不便见客。

    既然苏浪没有回去,祁郁文又从何得知,他沈飞云是有夫之夫,还将这件事告诉了简亦善?

    第65章

    沈飞云几乎已经断定,简亦善同苏浪有往来。

    一想到两年来,苏浪笑看他百般求见,失魂落魄,却一直冷眼旁观。

    他心中便有一把无明业火,简直快烧得他理智全无,差点就要上前拽住简亦善的衣领,好问出苏浪的下落。

    沈飞云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不能打草惊蛇。

    他定了定神,长舒一口气,颔首道:我去过流岫城几次,辛含雪都说祁郁文不便剑客,还以为你见到了祁郁文,也能一并见到苏浪。

    简亦善不由自主地皱眉,问:怎么,你很想见苏浪?我还以为,你几次三番地拜谒流岫城主,是为了求见祁郁文。

    沈飞云嗤笑一声,简亦善这般认为,肯定也是苏浪的意思。

    看来苏浪以为,他必然更加喜欢祁郁文。

    毕竟他和祁郁文拜过堂成过亲,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比他与苏浪熟络许多。

    沈飞云还想再试探一二,话刚在嘴边打了个转,就听得外面有人走动,听脚步声与呼吸声,来人武功不低。

    他顿时收声,抬手摸了摸火炉上的酒壶,觉得清酒已温,便执柄倒了一杯,悠闲地看向来人。

    阁主。一位俊朗健壮的男人立在门口,喊了一声施红英,却极有规矩地停住,并没有再进来,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施红英紧了紧衣领,端坐起来,抬手招呼:进来。

    男人迈步之时,她冲简亦善翩然一笑,眨了下眼,解释道:我的手下,骆湖,你别疑心。

    这句话,颇有越描越黑之嫌,生怕简亦善不往暧^昧处想。

    果然,简亦善闻言,脸色一黑。

    简亦善的位置离门近,骆湖走到桌边,也不挑选位置,直接在他身旁坐下,正好在施红英对面偏左一些。

    什么事?施红英边问,边伸出酒杯,示意沈飞云帮她添酒。

    简亦善也不甘示弱,拿出酒杯,正贴着施红英的手背,挑衅般瞥了身旁的骆湖一眼。

    沈飞云颇觉好笑,端起酒壶,给他们各倒了大半杯,又翻起一盏酒杯倒满,推到骆湖手边。

    多谢。骆湖怔了一下,接过酒杯,放在手边不动。

    他接着皱眉道:武林大会多数已安排妥当,请柬也早早派人分发下去,回春堂、天琴宗、渡缘坞、飞霜阁、叩悲轩等都答应要来,只是

    施红英将酒杯举到唇边饮酒,听他欲言又止,便移开半寸,挑了挑眉,并不说话,只耐心地等待下一句话。

    她果然了解自己的手下。

    骆湖没有叫她久等,看了眼多余的沈飞云和简亦善二人,犹豫一下,立即继续跟上。

    只是圣火教的人竟然是最先到的,我们明明没有递请柬,似乎来者不善。

    施红英果然变了脸色,收起了之前调笑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一口饮尽杯中清酒,冲沈飞云点点头,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一步,你们两弟兄好好喝酒,睡个好觉。

    说完,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就要起身离开。

    不急。沈飞云拉住她的衣袖,将人按回榻上。

    圣火教教主早在两年前被祁郁文杀死而小公子莫听风也尸骨无存

    说到莫无涯和莫听风二人,沈飞云语气有些怪异。

    他很快恢复,顺畅道:剩下的五位长老,两位死于湖水老人之手,一位被你毒死,一位死于内斗。只剩下一位长老闫肆,又何惧之有?

    施红英点点头,却依旧不放心,沉声道:圣火教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牌,我给他们下毒,和他们结下梁子,恐怕他们这次前来,不怀好意,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陪你回去一趟。沈飞云笑了笑,神色却极认真。

    施红英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又重新带了笑模样,柔声道:还是你懂得疼人。说到这次,撇了撇简亦善,不像有的人,不给我添堵就不错了。

    简亦善脸色更黑,张了张嘴,好似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咽回肚子中,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好低头喝酒掩饰神情。

    施红英收回目光,看向沈飞云,请求道:既然你要帮忙,不如帮到底,我还有一件事,你也一并应允了吧。

    即便请人帮忙,麻烦人,她也说得落落大方,没有任何忸怩遮掩。

    这反倒叫沈飞云心生好感。

    什么事?

    这次武林大会,由我们落英阁举办,地点就在长安边郊。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比武,若是我们输得凄惨,恐怕得不偿失,没有博得江湖豪杰的青眼,反而叫人看笑话。

    沈飞云笃定道:放心,你武功高强,无人敢看轻。

    多谢。施红英忍俊不禁,反正你师父淡泊名利,你也不代表践雪山庄,不如以落英阁的名义出战,你意下如何?

    沈飞云挑了挑眉,思忖道:有何不可?

    一言为定!施红英喜不自胜,伸出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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