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边说着,那头,李笙让同行的兵汉子去侯府复命,而他直接奔了易江城内的双木蜜铺子,生意正是红火,林相思带着两个一起逃出来的同乡正在忙碌,三个女子比别的人幸运一点,都要有一门手艺,在草原时被安排去做饭,才免了被买卖被糟蹋的命运,在她们被盯上时,又正是王甜带人往外逃时,三个人一点也不犹豫的下了泻药,抢了马逃出来,却都不知家里还有没有人,会不会被人看不起,一合计干脆不走了,在易江城租了铺子,做起生意,三个女子原先家里都是和糖啊糕啊蜜饯啊打交道的,一起开了这家铺子,开始时想不好名字,林相思就提出用她家祖上起铺子名的方法,另外两人也觉得可以,并且三个人都是同姓林,都沾了点亲,虽然出五服了,如今却也亲了。

    双木蜜铺子就这样开张了,蜜不是林相思小名的意思,而是她们卖的都是甜食的意思。

    “相思。”李笙走到铺子前,在门口叫林相思,“我在川瑜府遇见了位林家妇人,说是你的母亲,如今带着家人找到易江来了,就在庸门塘。”

    他说完,她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笑笑,“可能是找错了,叫林相思的不止我一个。”她觉得他是在哄自己,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心,却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

    “那位妇人说,她女儿小名叫蜜儿。”他话一出,本给人装糖的林相思身子一僵,手中的糖直接掉到了地上,圆滚滚的糖球落一地,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她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去想,自己的爹娘会找来。

    铺子里的客人一见这样,也不买糖了,纷纷安慰她,林小琴走过来给她拍背,“有家人来找是好事,你哭什么?我爹娘也就是死的早,要是他们在也一准来找我。”林小琴是被自己的大伯母给卖的,她不回去是因为知道没人在等她,还不如留在这。

    “就是,你哭什么啊!还不去看看,认了亲,是走是留也好有家里商量啊!”林环儿把林相思拉起来,“我跟你去,说不准我阿爷阿奶也会找我来的。”她是这么说,心下却不确定,她被拐时阿爷阿奶年事已高,她从小她阿奶最疼她,她这一丢也不知能不能扛过去,就算扛过去了,两位老人都这么大岁数了,来也不可能了。

    “是啊,我也陪你去,回头认你家爹娘为干亲,也算有亲人了。”林小琴笑道。

    “我也是,我也是,到时咱三个就真是一家了!”林环儿接话。

    “认什么干亲!”林相思抹了把一眼泪,“你们就是我亲姐妹!”

    “是亲姐妹还不去!”林环儿捶她一把,“我去后面牵马。”

    林小琴和店内的客人道歉,“各位,不好意思,你看这事闹的,寻亲是大事,对不住各位了,各位敢天再来。”客人们也能理解,毕竟这些个女子是怎么逃出来的,大家都是清楚的,有亲人来寻是好事。

    客人们陆续离开了,铺子关了门,林环儿牵了马出来,李笙同她们一起往庸门塘奔去。

    林相思除了对亲人的期盼,还耳边回荡着李笙出门时与她说的话,“若真是你的亲人,等你们安顿好了,我会让脚婆上门下聘,这回你可不能拒绝了。”

    似乎能和他一起生活,也是一件很值得期待事……

    她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

    他们到时,正好是第一批通过核查的人进-入庸门塘,林相思局促不安的跳下马,在人群中寻找爹娘的身影,突然她听到了一个颤抖的声音。

    “蜜儿……”

    她望去,就一家五口,年轻的夫妻搀扶一对中年夫妇,中年夫妇都是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中年妇人脸上带着苦处,中年汉子背有些弯,从他们的身上依稀看得到熟悉的影子,她愣在那,在她的记忆里阿娘是个很热情的妇人,每日脸上都带着笑,而阿爹是个腰背挺直的爽利汉子,她小时候经常坐在阿爹的肩头,面前的人那样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的儿!”林婶哭着扑过去,抱住她大哭,她的蜜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不知受了多少的苦!“是阿娘不好,是阿娘没看好你,让你被坏人拐了,都是阿娘不好!”林婶一边哭一边自责。

    林相思僵在那,听着怀中妇人的哭诉,心一颤一颤的疼,慢慢的伸出手回抱住她,生涩的拍拍她的背,叫出十六年不曾叫出的话,“娘……阿娘,阿娘,阿娘!”一边叫着眼泪流了下来,一开口就容易多了。

    “蜜儿,我是阿爹,还记得阿爹不,啊?还记得不?上元节两只小兔子灯笼,啊,还记得不,我是阿爹!”林伯留着泪将一直抱着的小箱子打开,里面是十六盏两个巴掌大的双兔灯,“阿爹每年都给你做,每年,每年……”

    “阿爹!”她伸出手抱住林伯,她就是在那年的上元节被拐走的,阿爹给她去买灯笼,阿娘哥哥嫂子在忙,她在自家铺子外等着,就被人拐了。

    林佑安抱着儿子揽着妻子,在一边看着,虽然没哭,眼睛却是通红的,康萍娘在他身边抹眼泪,她是林家的童养媳,和这小姑子感情一直好,她们差不了几岁,可这人一丢就是十六年,好在找着了。

    一家人团聚了,来寻亲的人们,心中有了些希望,想着自己也会找到女儿的,林小琴林环儿也跟着抹眼泪,李笙问了叶樟,大小姐打算怎么办后,去安排马车了,看这一家的家当应该是要留下了。

    叶听雪远远的看着这一家团聚的场面,

    129.(壹百贰拾伍)

    庸门塘前,登记了寻亲人的身份,素馨把那样女儿身上有明显特征的先放进庸门塘,而有些是女儿身上连个痦子都没有的就为难了,也只能后放进城,更有些是素馨知道的,就让人去将人叫来,也好早日一家团聚。

    也有让她感觉不对的,却不能确定的,就在名字边上标了个小点,表示要重点注意,叶樟根据名单重点查被关注的人,果然查出一些眉目来。

    “怎么这么多人?”奉其行吃惊的看着拖家带口而来的寻亲人。

    “多?”叶听雪冷笑一声,“这些不过是近二十年内丢女儿的一小部分,往远了已经是家中没有人了。”

    “竟然丢过这么多女孩儿?”奉其言也是十分吃惊,“没有报官,上报朝廷?”

    叶听雪没开口,到是一个老妇人听到这话吼了起来,“报!怎么没报!我大女儿丢时我报官了,没人管,我小孙女丢时我变卖家产花了大把的银子,县衙收了银子,到现在多少年了,我大女儿不知是生是死,我小孙女也不知如何!若不是听到信,知道丢的女童大部分被卖到草原上,我们还两眼一抹黑呢!”老妇人二十年前大女儿被人拐走,十年前,四岁大的小孙女被人拐走,这么多年了,上衙门的次数比在家还多,却依然没个结果,“朝廷,朝廷,指着朝廷有什么用!我们每年交的税不在少数,可朝廷给了我们什么!连我们的孩子就找不到,也护不住!”

    “老人家,话不能这么说,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奉其言想要开口解释。

    “难处?”老妇人冷笑,“是啊,皇帝有银钱建楼阁,没钱赈灾,有时间左拥右抱,没那么工夫为我们老百姓寻女儿,阻拦拐卖,朝廷还真是忙!”满是讥笑的话,说得奉其言满脸通红,确定现在的朝廷绝大部分人都是不作为,但让他有什么办法,大势所趋。

    老妇人气哼一声,走了,这些年,她早已把朝廷看透了,反正家里就她一个了,大女儿丢了,老头子死了,小孙女丢了,大儿子大儿媳遇难了,她干脆就迁户到江易了,在哪不是活啊!

    奉其行见奉其言被人数落心里自然是高兴,可这质疑朝廷的事,他却不能看热闹,想开口,却见一边的叶听雪面无表情,他矛头一转指向她,“叶家大小姐,有人在你易江如此质疑朝廷,你就看着?”

    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我乃修仙之人,不问红尘俗事。”这一句话,把他气的鼻子差点歪了。

    “那么你有何必回易江来,这就不是红尘俗事了?”奉其言立刻出口问到。

    “人有根,生在哪,根就在哪,我自易江出生,长与此,于我,易江不是俗事,而是分内之事,是我的道,自然不是红尘俗事。”她直接回答他,不怕他说三道四。

    “早就听闻,修仙之人都有道,你怎么知道你的道就是易江,而不是别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就如此的确定?”

    她笑着上下打量他,“你不修仙自是不会明白,道一向神秘多变,道不明时,无所悟,然,道出现,就明白了。”道就是这样,有些可以刻意去求,而有些则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前世也不明道为何,而重生回来那一刻,她明了了,易江就是她的道!

    “去外面看看,许兑那边有些情况。”白宁揽着她的肩,将她带走,他没有半分的遮掩,脸上完全表现出对奉氏兄弟的不喜。

    “好。”她自然也不愿意和他们多待,顺着白宁就离开了,走到一边时,停下了,伸出一只手,“来。”一只两只三只麻雀落在她的手指上,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她脸上带笑,“城里多盯着点,有事来告诉我。”她一边说一边取出细米喂它们,突然,传出来一声鹰叫,麻雀们吓的四散而逃,细米也不吃了,一只海东青猛然袭下,却又轻巧的落在她的手臂上,一双爪子上带着特制的套,半点也伤不到人,巨-大的深黑棕点的海东青一落下,她的手臂一沉,拉过白宁的胳膊,“过去,沉死了!你又长胖了吧?”

    海东青不满意的叫了一声,表明自己没胖,但还是跳了过去。

    “这是谁?”白宁看着胳膊上的海东青笑问叶听雪。

    “我小叔打小养的海东青,据说是只鹰王,我小叔叫它初秋。”她一边说一边撇嘴。

    “初秋?”白宁眨眨眼,“听着和夏末跟亲兄弟似的。”

    “可不,这是我小叔家二儿子。”她一边无奈的说,一边上手给它抚毛,“你来干嘛了?我可告诉你,那些个小麻雀我有用,你可别上嘴,不然我有得是办法收拾你!听明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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