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予昭眼睛看画,嘴里问夫子:云先生,洛白这几日上课,表现得如何?

    夫子斟酌着道:洛公子学习认真,乖巧听话,下学后也能完成布置的课业。

    他这点倒是说的真心话,洛白平常学习时,态度还是很好的,每日布置的课业也能完成,只是学没学会另说。

    哪里哪里,他只是在夫子跟前表现好,实际上可调皮得很呐。楚予昭微笑道。

    夫子一愣,这家长式的自谦口气,看似嫌弃,实则却又充盈着浓浓的自豪,让他该如何把话接下去?

    洛白却在此时插嘴:我乖的,我真的很乖的。

    楚予昭没有理他,只对夫子说:云先生且去休息吧,朕在这儿守着他。

    是。夫子行过礼后,擦了把额头的汗,脚步飞快地离去。

    洛白搂住楚予昭胳膊问道:哥哥,我画得怎么样?

    嗯。楚予昭点头嘉许,不错不错,看得出用心了。

    那我肯定用心啊,这是我画出来后要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洛白并不知道生辰礼物就要保密,然后在对方生辰那天再拿出来,会给对方带来惊喜,他就这样自然地说出口,还问道:这幅画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会喜欢吗?

    楚予昭瞥了他一眼,看见他那双黑白分明,满满都是期待的眼,勾了勾唇角:先修改修改再说。

    好,怎么修改?你说。洛白兴致勃勃地道。

    楚予昭手指在画上指点:譬如这只仙鹤,如果你刚才不对我解释的话,我恐怕不太能看出来这是仙鹤。

    洛白犯愁地咬着唇:那你在旁边帮我写上仙鹤两个字?

    我想想楚予昭做蹙眉思索状,再道:把笔给我,我帮你润下色试试。

    好。

    洛白赶紧将笔递给他,楚予昭挽起袖子,就在洛白画的那只仙鹤上进行修改,只添加了寥寥几笔,一只展翅飞翔的仙鹤便跃然纸上。

    哇!哥哥你真的好厉害,这样润下色,比开始好看多了。洛白瞪大了眼睛,满心崇拜地喊出了声。

    楚予昭端详着那只仙鹤,又道:头顶还需得点上一抹红。说完拿过旁边的朱笔递到洛白手里,你来。

    在哪儿点?在哪儿?洛白有些紧张地提着朱笔。

    楚予昭从身后虚虚拢住他,下巴搁在他头侧,握住他拿笔的那只手,在仙鹤头顶上轻轻落下一点。

    这里。

    他的声音很柔和,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洛白耳侧,让他耳朵有些发痒,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挠。

    别动。楚予昭低低呵斥。

    洛白于是就没有动。

    楚予昭身上特有的气味笼罩住他全身,非常好闻,让他心跳说不清缘由地突然加快,甚至觉得楚予昭的呼吸落在耳际时,带着灼烧人的热烫。

    他终于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声音很小地唤了声哥哥。

    怎么了?楚予昭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洛白的耳膜都在发出共震,让他觉得更是痒得不行。

    哥哥,我耳朵,耳朵好痒。他突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痒?

    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你吹到我了。洛白的耳朵越来越烫,连带着脸颊都发起烧来,我的心跳也好快,砰砰砰,砰砰砰,你听到了吗?

    身后的楚予昭沉默片刻后,突然发出一声低笑,洛白想回头看他,被他用一只手固定住脑袋,不准他转头。

    我没听见。楚予昭说。

    砰砰,砰砰,砰砰,你听。

    那是你嘴里在砰。

    终于将仙鹤点好,洛白看着那头顶不偏不倚出现一抹红后,长长舒了口气。当楚予昭松开他的脑袋后,立即转头去看身后的人。

    楚予昭也在看那只仙鹤,当洛白转头时,猝不及防地,那柔软的嘴唇就从他脸颊上飞快擦过。

    轻且浅,就像蜻蜓落在水面上的一瞬,看似不露痕迹,实则水面荡起了一圈涟漪。

    洛白愣了愣,但楚予昭就像没感觉到似的,依旧垂眸看着画,脸上神情不变。

    怎么了?楚予昭直起身,不动声色地问道。

    洛白盯着他,眨了眨水润的眼睛,用很轻的气音说:我刚才应该是亲到你了。

    哦,好像是吧。楚予昭说完又拿起笔,开始修改那棵状似浮云的万年松,而洛白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才亲过的那处脸颊。

    心里在想什么?楚予昭盯着画问。

    洛白舔了舔唇,迟疑着没有做声。

    嗯?

    洛白似是鼓起勇气,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继续用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听不清。楚予昭道。

    洛白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我可以再亲一下吗?

    楚予昭换了支笔,语气平静地问:为什么?

    就想亲嘛,想亲。洛白乌溜溜的眼睛一直观察着他神情。

    楚予昭没有说话,似乎在认真思索要不要答应他,洛白则慢慢伸出一只手,将掌心摊开在他眼前。

    那细嫩白皙的掌心里,躺着两颗流光溢彩的琉璃球。

    这是什么?楚予昭愣怔了一瞬后问道。

    琉璃球。洛白解释。

    我知道这是琉璃球,你递给我做什么?

    洛白的眼睛波光潋滟,看着既纯净,又透出些许狡黠,这两种特质融合在一起,竟给人一种奇特的诱惑感。

    你让我再亲一下,这两颗琉璃球我就送给你。他动了动掌心,两颗琉璃球发出轻微碰撞的声响,折射蠰鋒出七彩的光。

    好看吗?他轻声追问。

    楚予昭抬起头,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也用不大的声音回道:很好看。

    那你答应了吗?洛白屏息凝神看着他,还可以加上五根孔雀羽。亲得久的话,十根也行。

    楚予昭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声音有些暗哑地道:孔雀羽就算了,给那两只孔雀留一点吧。

    洛白知道这是应了的意思,按捺住疯狂跳动的心脏,用手背擦了擦嘴,再撅起嘴来,慢慢向着楚予昭的嘴靠近。

    楚予昭英俊的面孔在眼前逐渐放大,洛白怕他躲开,还搂住了他的腰。可就在他嘴唇要印上去时,楚予昭却侧了侧,洛白那张撅得高高的嘴,只落在他脸颊上。

    洛白怔了怔,不过脸就脸吧,脸也行。

    噗噗噗!

    洛白在他脸上狠狠亲了几口,发出一连串脆响,楚予昭的颊肉都被他的唇带起,扯得脸部都有些变形。

    过瘾!太过瘾!

    洛白眼睛冒出光,暗忖这次数绝对不止两颗琉璃球和五根孔雀羽,心中有种赚翻了的窃喜。

    楚予昭却在这时突然将他推开,道:行了。

    洛白犹不知足地凑上前,楚予昭便伸手抵住了他额头:我说行了。

    他那只手将洛白的眼睛也遮住,洛白便温顺地一动不动,只偶尔眨下眼睛,睫毛擦过楚予昭掌心,让他手掌也会不自觉跟着颤动。

    哥哥

    良久后,洛白才轻轻唤了声,可以让我看外面了吗?

    楚予昭低头看着他:不行,不能看外面。

    唔,好吧,那就不看外面。洛白却同意了他这可以说是无理的要求,依旧乖顺地站着一动不动。

    片刻后,楚予昭拿开手,洛白重见光明,有些无辜地和他对视着。

    楚予昭移开视线,指着洛白的画,开始指指点点:快点,来画画,不是说画好了送给我作为生辰礼物吗?这棵万年松我已经给你润色过了,可这个桃子是怎么回事?我看是个毛栗吧。

    洛白才亲了他,心里正跟搅了桶蜜似的,走上前搂住他后背,黏糊糊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那是桃子就是桃子,你说那是毛栗就是毛栗。

    语气里竟然是带着无尽的宠爱和纵容。

    楚予昭顿了顿,道:过来,咱们接着修改。

    听你的。洛白喜滋滋地回了句,又从楚予昭胳膊下钻到他怀里,将自己手放在他已经拿着毛笔的手上,来,教我改画。

    楚予昭将毛笔塞入他掌心,再将那只手握住:先从这个毛栗子开始下手

    到了中午,那副画终于修改得差不多了,洛白满意地再看过一遍后,就要动手卷起来。

    你别动手,当心把画弄损了,我让人来装裱。楚予昭按住他的手。

    洛白道:可是你不带走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啊。

    楚予昭说:既然是生辰礼物,就要在我生辰那天再送给我,让我感觉到惊喜。

    洛白挠了挠脸:原来是这样吗?

    楚予昭点了点头。

    好吧,那到了你生辰那天再送给你。洛白迟疑地问:那你会感到惊喜吗?

    会的。楚予昭说。

    洛白嘴里无意识的哦了一声,又问:那你生辰是哪天啊?

    楚予昭说了个日子,还告诉他就是七天后。

    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回殿用了午膳,洛白去午休,楚予昭陪了他一会儿,有句没句地说着话。等人睡着后,才起身去了御书房。

    等会儿还有臣子来汇报几个大郡的情况,得去做一番安排。

    洛白一觉睡醒,发现哥哥已经没在屋内,便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着上午时那几个吧唧,一会儿傻傻发笑,一会儿又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托着一叠干净衣物进屋的元福看到这幕,问道:心情这么好?公子在高兴什么?

    洛白的快乐想和人分享,却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告诉人,在心内挣扎一番后,还是傻笑两声道:元福姨,不能告诉你。

    元福也没在意,自己将衣物放进柜中,嘴里催道:今日阳光这么好,别呆在屋子里了,出去逛逛院子晒太阳。

    他虽然名义上还是玉清宫的管事太监,实则上基本都在这乾德宫内,继续照顾洛白的饮食起居。

    元福姨,你地里的菜长得可好?洛白没话找话地问。

    元福提到自己那些菜就来劲,一边开始讲述茄子长势,一边将洛白拉起床,给他梳头更衣,再将人推出了屋门。

    去,晒太阳去。

    洛白先是去了趟御书房,见大门关得紧紧的,几名侍卫守在门口,只得悻悻地离开,去了后面园子。

    他想起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找那些野猫玩,就想变成豹,去和它们疯一下午,慰籍一下那些久未见面的臣子。顺便也找个荒凉地儿关上门,假扮在御书房议事什么的。

    他没有即刻就变成豹,而是顺着道慢悠悠往前走,手里捏着一支顺手摘下的花枝。

    这是条荒僻的林中小道,通往西园子一处无人居住的偏殿,好些只野猫就生活在那儿,也是他上次叼着鬼娃娃准备埋起来的地方。

    道路两旁的枝叶无人修建,有些已经横曳过路面,得用手拨开才能继续往前。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好吧,也没有什么难不难过

    突然,哪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洛白顿时停住了脚,四下张望。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片林子遇到除自己以外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那是一道女声,洛白觉得有些耳熟,张望一阵后,发现声音是从左边传出来的。

    他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那说话声便停了,接着林中的枝叶摇晃,有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清秀的脸庞未施脂粉,一支素簪斜斜插在发髻上。

    正是秦韵。

    漂亮姐姐好。洛白在看清秦韵后,立即出声打招呼,紧接着又改口:太妃好。

    秦韵身侧还带着她那个贴身宫女,从林中款款步出后,微笑着问道:洛白,这是去哪儿啊?

    洛白说:我去找野猫玩儿。

    宫女掩住嘴发出轻笑,秦韵不赞成地看了她一眼,宫女立即敛去了笑意。

    今天阳光很好,本宫都忍不住想来园子里逛逛,想来那些野猫也是想和你一起玩儿的。秦韵的目光和语气都很柔和,要不,你陪本宫在这儿先逛逛?

    洛白迟疑了下,回道:好的,我可以陪姐姐逛一会儿,野猫们想来也不会着急的。

    洛白真乖。秦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59章 高兴就行

    洛白跟着秦韵, 顺着小道往前走,绿裙宫女就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身后。

    太妃,你也喜欢来西园子吗?洛白用花枝随意地拨弄着旁边的那些树叶。

    秦韵道:现在来得少些, 但每日里就那些地儿可以来去, 东园子有多少朵芍药,多少朵金盏菊,我都能数得清了

    她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寂寥,说完后发了会儿怔, 又道:其实我以前也是住在西园子的,对这园子很熟。

    洛白点点头:嗯,我也很熟, 非常熟, 我的玉清宫就在西园子。

    秦韵突然停下脚, 摸着旁边一棵桂树, 说:以前受了委屈, 那些眼泪不想让予昭看见, 就跑到这林子里大哭一场, 等到心里平静后, 再若无其事的回去。哭的时候,就用指甲在这棵树上划, 边哭边划,划出一道一道的痕, 不过到了现在, 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予昭, 你说的是朕吗?洛白问。

    秦韵愣怔了下, 捂着嘴浅笑了一声:对, 我说的就是朕。

    洛白认真地点头:是的, 如果我受了委屈,也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跟着我一起伤心难过,一定会找个地儿哭够了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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