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万年之后,让两人生出心结的始者重生误入行宫,且还带出了美人遮面。

    水神的一番话语将当年所有谜题揭开。

    众人这才知,一切的源起不过是束住心的结没打开。

    当有朝一日那结打开时,一切行举皆已迟,一切行举皆已错。

    尹灵儿无声看着他们,往世,他们因她别离,今生,她已成局外人。

    梓甯显然没放下水神,而水神对梓甯依然执着,纵然不耻水神种种行举,可梓甯之情,她又何忍拒绝。

    默叹一声,看了眼默不吭声的七公主,如今赤鱬族已复活,相关之人也皆在场,世间纠葛与情爱,只局中人可解,今生复活,他们之事,她插手,便是再错,是合是分,怨归何处,情殇何解,不若让他们自己抉择。

    源垂眸,探到尹灵儿心中所想,面上神色未变,星眸深了些许。

    尹灵儿思绪尚未断。

    嗖!兀然响起一声轻响,溶洞里突然亮起一道强光。

    眯眼看去,却见水神手心托起一个白光团,白光团迅速脱手,一道光迹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形,光团没入水晶棺材中梓甯之体,光迹将水神与梓甯相连,他体内仙气通过光迹传入梓甯体中,不过眨眼之间,水神面色苍白如纸,修为殆尽之际,他变成了凡人。

    而水晶棺材里的梓甯在全部吸收仙气之后,面色迅速红润,一道绿光如箭窜出,似丝线绕住梓淑,她紧抱着的美人遮面疯狂颤动,一缕青烟被绿光从琵琶身强行带出,绿光丝线突然放开梓淑,转而将青烟围成茧状,若琉璃般的星光泄出,被裹成茧的青烟入了梓甯之体,了无生机之体有了绿芽般萌发的朝气,莹莹绿光笼罩上空,斑斓晶莹的闪烁着新生锋芒。

    觉醒的召唤,一个生命在复苏。

    当绿光熄灭,水晶棺材中的美人悠悠睁开眼,支身坐起。

    最先扑上去的是距离最近的七公主,七公主一把抱住死而复生的人,哽咽着无声。

    水神失了法力,半跪在地,抬眸看着日思夜想的人,眼里是欣慰和解脱。

    仙师面上带了笑,只是那笑却没达眼底,仔细看去反而暗含了几丝浅凉。

    源依然面瘫脸,只星眸中的冷意少了些许。

    尹灵儿惊,万万没想到,水神竟舍了一生修为,强行让梓甯复活。

    世间情爱一说,总叫人难分对错。

    梓甯虽复活,但仙气仅助她灵魂归体,并没助她恢复修为,因而她与水神一样,也成了凡人,这般结局,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正感慨间,源起身,拉着尹灵儿往外走。

    他人之事,他不关心,既然明了尹灵儿心中决意,他便不想浪费时间在无关之人身上。

    尹灵儿自然明白他此时离开背后的深意,只是可叹不能观这场时隔万年的纠葛结局。

    “神尊!”两人行出没几步,水神兀然唤了源一声,他侧身,面对源,毕恭毕敬一番叩拜,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帛,双手奉于头顶,“小仙自知深罪,万死不能平愤……”水神悔过劣迹,言语虔心且带了些愧意,源无声听着,星眸落在他举于头顶的锦帛上,尹灵儿探究的看着他。

    悔过之后,他最后道,“拜谢神尊和……仙子宽恕劣命,特呈上此物,以敬神尊和仙子宽恕之恩……”

    长袖一拂,取过锦帛,见尹灵儿盯着手上的锦帛满是好奇,源星眸柔和,将手中之物递给了她。

    展开,粗略的扫视了一眼,是一封昭告书,大意是水神自言犯下斑斑劣罪,无能在为辅神,让跟随效命于他的仙君听候源差遣云云,最下面标注着致天西各仙君。

    收起昭告书,尹灵儿这才明白,水神这是主动将自己的势力献给了源。

    前些时日,她从白虎口中大致知晓了天西与其他三方天域略有不同,天西真正掌权者乃身为辅神的水神共工,水神如今拱手让出权利,无疑等于将整个天西送给了源。

    不过,尹灵儿抬眸看了眼表情没变过的大神,别说天西,大神若想要整个三界,众人还不得乖乖呈上,但大神不理世事,也不钟于此道,这般大礼,估计在大神眼中也无甚价值。

    然,让尹灵儿没想到的是,这封他们不屑的昭告书,却在不久后,于两人艰险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尹灵儿将昭告书随手扔进芥子中,源脚步继续,须臾,两人身形消失在黑洞中。

    那位仙师看了眼两人溶于黑洞的身影,黑眸沉沉。

    另一边,七公主与梓甯相拥而泣已结束。

    再度复活,梓甯将目光投向水神,归元珠在体,她依然清丽貌美,双眸神色复杂,她道,“你,为何要如此……”

    水神面色惨白,法力失,他容貌也会随之衰老,为了在心爱之人面前保持年轻清俊模样,他从怀中掏了另一颗归元珠吞下,露出初见她时的笑容,“梓甯,我对你依然情深,当年,因心智被蒙做了错事,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偿还当年之过。”

    “你灭我族人!伤我……姨母!偿还?如何偿还!纵然让你死千百次,都无法还清我族人无故惨死之冤!”一旁的七公主怒言。

    水神依然将目光定在梓甯之颜,对七公主的愤怒不理。

    七公主恨得咬牙,眸中怒火腾腾,长剑出手,直指水神。

    “小七!”梓甯阻止了她愤怒的出击。

    “姨母!他灭了我族,你难道还有念想!”七公主眸有痛心,此刻的神情,哪有半点孩童稚嫩,俨然是一个成熟女子愤慨时的表现。

    这样熟悉的表情,出现在另一张陌生脸上,让梓甯要出口的话顿住,她看着七公主,“你不是小七!你是……梓淑?”

    “对!”七公主爽快承认。

    “梓淑!你为何要谎称自己是小七……”

    看了眼一直没有言语的仙师,七公主缄默无言。

    “他又是谁?”梓甯这才觉察溶洞中还有一人。

    “我的……恩人……”助她再生,这等再造恩德,纵使七公主对仙师有怨,也不得不承认他于她有恩。

    仙师目光在梓甯与水神之间打量,面上思量不断。

    见仙师眸中潜藏精光,七公主身形一闪,护在梓甯身前,她看看水神,又看看仙师,面上紧绷不言。

    第二十二章 破镜圆!

    水神对七公主和仙师视而不见,一双眼睛仍在梓甯身上,方才梓甯阻拦七公主的举动,让他面上露出喜色,“梓甯,你亦对我有情,可对?”

    梓甯抿唇不答。

    见她如此,水神喜色更甚,他站起身,向梓甯行去。

    梓甯半垂头,看不见表情。

    七公主正警惕仙师,突见水神行来,她警惕的对象换了人。

    半饷,梓甯抬头,对七公主道,“梓淑,你先退到一旁……”

    七公主犹豫,她看了眼仙师,见仙师面上露出不明笑意,她心中不安。

    今生,她已成魔,难道还要姐姐跟她一起成魔?

    不!她不要那样的事发生,赤鱬,总要有一个不违背赤鱬祖训之人,延续赤鱬之德。

    如今看来,那人只能是姐姐。

    眸中露了丝丝坚定,她脚步移开。

    水神靠近,梓甯抬眸。

    四目相对,他看见她眸中的纠结、不舍、愁思,她看见他眸中的深情、歉意、眷恋。

    他执起她的手,“梓甯,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那是一片丹桂林,你在林中汲香凝炼,裙袖起舞,那么美,让我误以为入了迷幻之境……”他面上是对往事的追忆,眸中含着对那时的向往和幸福。

    梓甯细细的听,似也回到初见之时,他不是辅神,只是误入丹桂林的毛头小仙,还有年轻少年的青涩和对她心仪的脸红。

    “还记得我第一次向你坦露心扉吗?你不知,前一晚,我在心中默念了一晚,但见你时,那些要说的话却忘了个干净……”

    那个青涩的少年在丹桂树下忸怩着向她表白,磕碰半饷,却只道了一句简单直接的爱恋之语,那时她是怎么样的心情,欢喜,雀跃,还有浅浅的少女羞涩。

    “后来,在师父见证下,我们结为仙侣……”他徐徐将过往恩爱一一道来。

    万年已过,曾经发誓要忘却的记忆,此刻历历在目,被她前行压下去的情愫再度翻涌,她突然挣开他的手,捂住耳朵,“不要说了!”

    “梓甯,这些你都没忘,对不对?”水神的言语还在继续。

    “是!我没忘!可那又如何?族人皆丧命你手,灭族之仇,我亦没忘!”梓甯泪眼朦胧,抬头看着他道。

    水神眼中哀伤,“那你可要我偿命?”

    偿命!心底的情愫发酵,叫喧着不让他死,可亡族之仇又该何处?

    一边是不愿忘的恋情,一边是血脉里的亲情,梓甯咬唇,愁绪难解。

    不愿看她如此愁结,水神一把拥她入怀,“我用余生偿还当年之过,护你,怜你,爱你,定不让你再受磨难,若你怨我当年灭族之举,日后还有数十年,你尽可替你族人狠狠报复我,如何解气随你愿,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他语气真挚,言语蛊惑着她的心。

    “若我杀了你……”

    “你不会!”

    梓甯别开脸,哼了一声,这一刻的她,竟不自觉露出几分前世娇嗔模样,“你怎知我不会!”

    他眸中一柔,“我知,你舍不得。”

    静默片刻,他扶着她的脸,看着他,“我们一起入凡间,重新开始,可好?”他满眼期盼。

    她迟疑不答。

    寂静之中,突起一声轻笑,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水神情深为红颜,废了法力,抛了天西,携爱入红尘,这般任性而为,可有想过忠心追随你的众仙君?”

    水神侧目看来,仙师嘴角微翘,探究的看了仙师一眼,收回目光,水神道,“天西没了我,还有少昊,众仙君没了我,可另觅良主,可我没了她,便若没了心的丧尸孤魂。”

    梓甯听罢,心口一颤,眼中清泪闪闪。

    仙师又是一笑,转而将目光投向泪光闪烁定定看着水神的梓甯,正待开口说话,另一道声音却抢了他的先。

    “姐姐,去吧,去凡间。”一旁默默看着两人的七公主开了口。

    看出梓甯面上深藏的郁结和向往,她不忍。

    且,她悄然瞄了眼笑意不明的仙师,这人心怀诡计,今日突然来此,定是有所图谋,他看着梓甯有着算计之色,不能给他机会,让他对梓甯伸出恶意之爪,既如此,不若让梓甯随水神入凡间。

    虽不甘灭族大仇未报,但纵使杀了水神又如何,只能令梓甯更伤,而她的族人依然桎梏不得解,今时今日,她被制他人,行事需深思,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这般道理,她自然懂。

    七公主突然开口,并言明支持梓甯随水神入凡间,仙师目光移来,面上依然带笑,笑意却深深,弹了弹衣袍,仙师举步向出口,走出两步,他回头看向执手互望的水神和梓甯,意味不明的道出一句话,“凡人难当,红尘多坎坷,但望水神莫悔今日所为。”嘴角笑意翘得更高,琉璃晶光下,显得诡异而危险,仙师说了这句话,眸光移到七公主身上停顿一瞬,他朝着出口,脚步继续。

    水神眉头微蹙,高座辅神万年,他自能领会出,仙师此言并非是对他所说,而是故意说给他身边的梓甯听的。

    果然,梓甯听此言,面上再现纠结。

    见梓甯模样,一旁的七公主道,“再活一世,往昔便是云烟,姐姐只需随心而行,勿要让他人之言搅乱你心,谗言误事,姐姐难道还想重蹈覆辙?”

    梓甯看向她,有片刻茫然。

    七公主瞄了一眼水神,继续道,“纵然姐姐心属之人非我所喜,但看在他对姐姐深情依旧,而姐姐对他亦是余情未了,姐姐选择继续跟随他,我不会怪你,族人也不会怪你。”

    梓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竟能舍了灭族之仇,成全他们,心中感动和愧疚翻涌,眸光泪光更甚,盈眶漫出,“梓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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