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朴实又敦厚,秋阳在这里都显得更明黄清透,满山干黄的树,风吹飒飒响,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让周复奇觉得还是村里好,闹事少。

    罢了,现在告诉他们也比以后突如其来的惊吓要好,还是去说说吧,省得以后她娘埋怨自个儿。

    知道自家女儿的事儿后,老爹只是僵硬了脸,呆滞半天没动静。而她娘却是又哭又嚷,直喊周复奇骗他们,秀秀可是道士批过了的能给李老爷生儿子,怎么会假怀孕。

    周复奇摇头不想再多说什么。周秀这般,恐是跟她爹娘有些关系的……

    老娘乱喊乱叫,嘈杂的老爹心里烦躁。

    “够了!”他冷着脸朝婆娘吼,“闹够了就滚屋里去!闺女都是被你五十两银子卖出去的,你还喊?再整日哭穷想银子就休了你!”

    婆娘吓呆,“你,你要休我?!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再哭闹我就找村长写休书去!”老爹踢一脚土一摔门出了家。

    婆娘以为他真的去找村长了,抬脚跑出去拉他:“不闹不闹了,他爹你可不能休我,我给你生了娃过了这么多年,你可不能扔了我啊!”

    “回家呆着去!”老爹扒着她的手将她扒开,绷着脸道:“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把秀秀接回来。你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知道了,我一定老实在家。”婆娘抹了把鼻涕忙回了院子。

    “哎——”老爹望天深深叹气。

    都是他的错,若他当时没有同意李老爷的亲事,而是给秀秀找一门合适的人家嫁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儿。贫民就该踏踏实实的,干什么为了从天而降的银子卖了闺女啊!到底是害了闺女,也伤了村里人的感情!

    他这闷憨懦弱,事事依随着婆娘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老爹敲开李府的大门,道是找周秀的,那人直接来了一句人已经被送到县衙关起来了就将门关了。

    李府的门一关,也扇灭了老爹心里唯一的办法。

    被关起来了,什么时候能放出来?老爹再敲门已无人开门了,他敲了半天最终无力而返了,明日借了人家的驴车去县衙问上一问……

    ——

    钱堂夫子自出去问梁城最近有无类似失踪的案件,就一直没回来。

    暮色浓重,凉意落下,周恒独自一人在学院中散着步,明日要休假了,可是时隔十余天,李君业还未找到。

    银杏树古老茂密,金黄与晚色映衬,遥远又深邃。

    杨潜远远看见周恒身子颀长立在灰蓝的院中,径直过去找他。

    “恒,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我去找你没找到呢。”

    周恒温了眸子:“我想在这儿等等钱堂夫子,若是他回来,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杨潜微锁了眉,“你不是说李君业没有偷抢的价值,不会出事的吗?”

    “那也需将人找回啊。李君业胆子又小,被人抓了去,该是怕极了吧。”

    学院大门忽响,门房开门,进来的真是钱堂夫子。

    二人停了话迎上去。

    周恒:“夫子,怎么样?”

    “都是丢失的孩子,但很快都找到了。”钱堂满面风尘,“倒是有一个男的失踪,是个乞丐,老乞丐报的案,失踪两个月了。”

    “乞丐?”杨潜意外又无奈:“那这就不算了吧……”

    周恒也是疑惑,乞丐,算相似案件吗?

    暮色渐深,黑蓝侵了片余的晚霞,人脸上满是阴郁。

    钱堂道:“小乞丐倒也是十九岁,年轻。老乞丐说,那孩子眼睛很亮,黑亮黑亮的。除此之外,再无特点。”

    黑亮的眼睛,李君业是长得白净……

    钱堂又张了张口,顿了一下才道:“老乞丐有些疯癫,一直在想着是不是有哪家的富太太把人给绑了做禁脔……”

    杨潜哑口,周恒也被震到,不过这样说来,倒也有些道理。

    “那,梁城有独居的有钱有势的寡妇?”周恒试探地问。

    钱夫子一甩袖:“没有!”

    三人陷入一片迷茫,乞丐能归到李君业的案子里吗?梁城有很多乞丐,哪天都有饿死的,不知所踪的肯定也有,只是没人知道。

    钱堂沉声道:“这事儿我会一直注意着的,你俩也不用多担心,只要需要你们出面问话的时候配合一下就好。”

    他拍上二人的肩膀:“明儿就休假了,回家好好休息。再回来巡考的成绩就出来了,看谁考得好啊!”

    “是。”

    钱堂一直住在学院里,跑了这么长时间,他急急回去休息了。

    杨潜拉着周恒不放,咽了口水吭哧道:“我明天,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杨潜苦恼:“就是邢晨啊!我要去找她?跟她说什么?我能解决徐家的亲事?”

    周恒静静想了想道:“女人是要哄的。你去见她,说不定她会生气,因为你没去提亲,所以你要先想好怎么哄。”

    杨潜受教:“恩,要哄!那我要对徐家对徐峥怎么办?”

    “掀翻徐家!”周恒黑曜石般的眼眸在暗蓝的空气中如星钻。

    杨潜惊掉了下巴,掀翻?他有这个能力吗?!

    “这是最后的法子。邢老爷答应徐家的提亲,无非是看中他家对自己有利的方面,他不会轻易解除掉,除非那方面没了作用。”周恒慢慢往回走,杨潜跟在他身旁。

    “而徐家,提亲数次不罢休,看样子是很相中邢小姐的。若你有能力说服徐峥退亲,也可以。虽然希望渺茫,但你可以一试!”周恒一条条给他分析。

    “还有,你要问邢小姐,我娘子有没有帮她出什么注意,若是有,你就帮她一起行事。但要注意,莫被人抓住把柄!”

    杨潜心头压了重重积云,时运多舛,情路不顺,将喜欢的人娶回家比登天还难啊。

    周恒没有将最坏的法子,私奔说出来。杨潜是男子,身后还有爹娘,背负的比女子要多得多,怎能说走就走?且不说邢小姐是否对他有意,就算二人情投意合,但邢小姐乃县令之女,若他二人私奔,新县恐将掀起轩然大波了,邢县令也将失脸面,或许会迁怒杨家。

    “万事莫急!不要出岔子。”到了杨潜宿舍门口,周恒最后叮嘱了一句。

    杨潜虽心细,但当局者迷,易生乱。

    他朝周恒露出招牌灿笑:“晓得了,谢谢了周大师,小弟受教,定不负你所望!”

    “恩,安心睡!明儿回家!”

    “你今晚别睡了,一块儿攒着回去搂你家娘子睡吧!”杨潜龇牙,冒出一句就进屋关了门。

    周恒失笑摇头,就算回家抱着娘子睡,今晚也是要自己入眠的。

    门后杨潜深呼吸,慢慢走到床边,一头倒下。

    世难也需走下去,前方是雨是晴都无法知晓,走过去才能解谜。晴天固然好,雨天也要淌过泥泞,因为,路很长!

    杨潜再次陷入失眠难安的境况,脑中满是邢晨大红嫁衣依偎在他人怀里的画面,他怎么打都打不破……

    夜长,梦多,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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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生病了(万更)

    清阳初升,淡光凉薄,通街蓝亮。

    周恒出学院之前,特意又嘱咐了杨潜一番,那人直嚷嚷嫌他烦,他才笑着离开的。

    他只是怕杨潜心急弄巧成拙罢了。

    空气寒凉,学生们揣着手游鱼一样涌出大门,欢快又自由。

    家里的马车在外面停着,石青站在一旁看着门口出来的人,然后,就没别人了。

    周恒以为秦玥有什么事没来,一丝丝的失落如羽毛落湖,轻漂后瞬间波消。

    他温淡了脸庞到车前,问石青:“你主子没来?”

    石青没答话,只微点了头。

    “回家吧。”

    周恒撩了帘子要上车,一抬头,里面安稳坐着漂亮娘子和石心。

    “相公!”秦玥轻吸一下鼻子喊周恒。

    男子瞬间就笑了,胸中像开了一朵灿烈的花:“娘子还想逗我不成?”

    周恒坐到她身旁,石青驾马走起。

    秦玥微蹙了眉头,嗓子略沙:“我感冒了。昨晚上踢被子来着……”

    “那倒不如今日别来了。早上起得早,空气凉。”周恒明白方才她为什么没在外面等自己了,温了嗓音道:“咱们先到这儿的医馆看看去?”

    正要说话,清水鼻涕就滴流出来,秦玥忙拿帕子擦。

    “不用了,拿药也得煎好了才能喝。回师父那儿拿吧。”少女微憨了鼻音,鼻头擦的有些红了。

    早上是被冻醒的,捞了被子在身上一阵头沉,想来是夜里一直都没有盖好。起了身就一直流鼻涕,无感觉的就顺出来了,擦个不停。

    石心劝她别来了,可是周恒一月回一次家,她想多和他呆一路。

    “以后若是有事便别来接了,石青也能将我带回去。”周恒眼眸尽是心疼,深茶般的光闪闪盈动。

    他握上少女的手腕,秦玥疑惑瞧他:“怎么,你也学医了?”

    “唔,跳的很好啊,没什么感觉……”周恒从她纤细的手腕滑到她手上,瞅着她白皙的面低低嘟囔。

    秦玥抿了嘴角轻笑:“不会把脉的人都觉得没什么区别。其实身体有病症都会体现在脉象上,很细微的差别便是不同的病灶。”

    少女另一只手往干净的帕子上擦擦,捏上周恒的寸口脉:“脉象沉稳,节律整齐,沉劲有力,很健康。”

    她又抚上周恒的左胸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骨交叉处,“这里能很好的感觉到心跳。你现在……”

    秦玥抬眸看周恒,明眸莹亮:“心跳略快,你很激动,因为你娘子我正在你身边,正抚着你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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