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我……有话……跟你说……”老夫人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是虚弱无力。
    “祖母,您先莫要说话,玥儿这就为您施针续命!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百岁无忧的!”尹玥说着向秋分招了招手。
    秋分快步上前将针袋交到尹玥手中,尹玥刚要展开针袋,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腕愈加用力。
    “玥儿,不必了……先……先让老身……将话说完……”
    尹玥还想要先为老夫人施针,一旁的王嬷嬷走到尹玥身后,压低了声音提了一句,“皇后娘娘,您还是先听老祖宗说些什么吧!”
    尹玥应了一声,俯身凑近老夫人,“祖母,玥儿在,您说。”
    王嬷嬷带着秋分退出内堂,独独留下了尹玥与老夫人。尹玥俯身凑到老夫人面前,双手握着老夫人的手,屏气凝神的听她气若游丝的慢慢说着。
    “玥儿,你可知……为何大晟的皇后……一定要出自尹氏一族?”
    尹玥心中明了,却是不能宣之于口,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孙女不知,定是祖上功德无量,尹氏一族才可深受皇恩!”
    “不全是……大晟开国之初,太祖居安思危,恐国之根基不稳,便建立了一支秘密军队!”老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忍不住喘了起来。
    尹玥伸手轻轻替老夫人顺着气,“祖母,您慢慢写说,玥儿在听。”
    “尹氏一姓为太祖所赐,寓意隐士。至于从前的姓氏,早已不得而知……太祖将这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死士军队交到了尹氏先祖的手中,只为在千钧一发之际,尹氏可以护的大晟君主安然无恙!”
    老夫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些尹玥早已知晓,岔开了心思,伸手搭上了老夫人的脉搏。
    老夫人没有察觉,只是拼着全身的力气,继续慢慢说着,“这支军队太过强大,太祖为了以防万一,便将军队的兵符一分为二,一半由皇族世代相传,另一半则由尹氏一族代为保管!”
    尹玥慢慢放开老夫人的手腕,禁不住蹙紧了眉头,老夫人身子虚透,五内衰竭严重,看这情况,只怕早已不是一两日之事。
    这并不是最坏的,更令尹玥担忧的是,老夫人的心已死!
    一个人,若是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也可以有不药而愈的奇迹。所谓人定胜天,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现下老夫人的情况却是截然相反!她能熬到这个时候,完全是因为有心愿尚未完成,只要她想说的说完,怕是神仙在世,也难以妙手回春了!
    “可是……可是……”老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情绪激动,咳了起来,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尹玥忙轻轻拍着老夫人的背,伸手按上老夫人囟门穴,这才是老夫人渐渐安静下来。
    “可是,属于尹氏一族保管的那半块令牌,到侯爷这一代便……没了……”
    尹玥心一惊,转而神色骇然的看着老夫人,什么叫没了?怎么会没了?这版块令牌,可是尹氏一族的保命符!
    有了这块令牌,尹氏一族世世代代都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令牌丢失,将士株连九族,身首异处的下场!
    “祖母,怎么会没了呢?令牌难道不是由历代尹氏当家人所保管吗?”
    “一言难尽……”老夫人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玥儿,祖母知道,你对侯府没有留恋,若不然,当初你也不会选择从宫府出嫁!”
    “可是……”老夫人喘息着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尹玥看得出她的视线清明了很多,双眼之中闪烁着近乎哀求的神情。
    “玥儿,祖母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了你,也愧对了你的母亲,可是……你始终是侯府的女儿!侯府的兴衰荣辱与你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尹玥轻轻的点了点头,“玥儿知道,玥儿未曾怨过恨父亲,更不曾对祖母有过不敬的想法。祖母,您且放宽心,有玥儿一日,便不会让侯府出事!您一定要养好身子,您还未看着外孙出世……”
    尹玥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虽然这身份是假的,感情却还有一丝真切!
    老夫人抓着尹玥的手轻轻颤抖,“好……好……你父亲性子怯懦,可他本性不坏。玥儿,侯府我便托付于你,你……你……”
    看着老夫人一口气险些没有喘过来,尹玥赶忙用力的按了一下老夫人的囟门穴。老夫人急喘了两口,又再一次缓了过来。
    “玥儿……你答应我……一定要顾全侯府,一定……”
    “祖母,玥儿向您保证,日后定当庇佑侯府繁荣昌盛、荣宠不衰!”尹玥紧紧的握着老夫人的手,“祖母,您不要说了,让玥儿为您施针,玥儿一定能够保您长命百岁!”
    听到尹玥应下了,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渐渐和缓,她终于再也没有顾虑了!
    这一辈子,她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心如死灰的嫁给了那个她不爱,亦不爱她的男人。自此之后,牵绊一生!
    为了她自己、为了尹征,最后为了侯府,她一介内院妇人,硬生生的撑了这么多年!
    无人之时,老夫人总是跪在佛前跟王嬷嬷说说心心里话。之所以会吃斋念佛,无非便是想要洗净从前做的孽!虽然明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可是终究还是留着最后一点念想。
    “玥儿,祖母还有一事,你可能与我说说实话?”
    “祖母您说,玥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尹玥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那夜……萧郎回来看我……可是真的?”老夫人双眸闪动着期盼的神色,看着尹玥的面容一字一句的问道。
    尹玥心一揪,侯府与心中所爱,这两件事,应该就是老夫人心中牵挂着放不下的吧!
    “祖母,玥儿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哪一夜?萧郎又是何人?您若要寻此人,孙女这就颁下懿旨,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为您将此人寻来!”尹玥说的信誓旦旦。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人终究还是放不下。
    张琴月那夜与玄灵道人一唱一和企图陷害尹玥为猫妖,本想借此机会除掉尹玥,却没成想,尹玥先发制人,利用老夫人旧时的心上人大做文章,不但逃过一劫,还让老夫人更加疼爱自己。
    尹玥当日的说辞是被萧郎的灵魂上身,此事她本就应该一无所知,如此一来,才能让老夫人相信是真的!
    萧郎就算是在地狱历经磨难,投胎之前,仍会放不下老夫人,想要再来见见她!
    听着尹玥的话,老夫人面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口中轻声念着: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尹玥听着老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慢慢的合上了双唇……
    尹玥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划过面庞,心中哀痛难以自已。
    老夫人申时殁,萧牧酉时未到赶到侯府的时候,便看到侯府之内所有人皆是神色悲痛。尹征恭恭敬敬的将皇上带去了嵘瑾阁。
    萧牧刚走进庭院,便看到尹玥呆愣的坐在藤架之下,整个人呢看上去失魂落魄、神色滞缓。
    萧牧慢慢走到尹玥身旁,伸手将她拉起来,“天气渐凉,坐在这里吹风可是要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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