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声音的瞬间,青萝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更是下意识地往连镜怀里夺。
    云间月狭长的桃花眼里泛起点点冷意——青萝跟了她这么久,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听到一点动静就吓成这个样子了。
    她甚至不敢想,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那些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她怕成这样。
    云间月不敢碰她的手——甚至不敢碰她身上任何一个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怒火都压下去,一撑膝盖缓缓站起来,看向进来的人。
    那人穿了身深灰金线绣凤凰展翅宫装,梳着高高的发髻,带着凤冠,搀扶的宫人跟在她身边,迈着小碎步,一言一行都对眼前的人充满了尊敬。
    云间月与其遥遥对视一眼,在对方冰冷地视线里,浅浅一笑,道:“我当是谁,还有这样的手段,原来是太皇太后。”
    进来的人正是本该在慈宁宫养老的那位。
    她将目光从云间月身上收回来,垂目将青萝一撇,转而对云司离道:“皇上还不知道吧,这贱婢利用尚宫的权利同前朝户部攀扯上关系,正在查齐王府的旧账。”
    云司离心里一沉,用了很大耐心才没有转头去看云间月。
    他负着手,镇定地看着太皇太后:“皇祖母想说什么?”
    太皇太后一摆手,身后的人立即将方才从青萝屋里搜查到的账簿呈了上来:“哀家实在是不知,一个小小的尚宫,做什么要去查一个逆臣贼子的旧账!”
    她这话是意有所指。
    眼下在乾清宫的人都是聪明人,当然听得出来,她暗指的是什么。
    岑御史见撑腰的人来了,腰板立即硬了不少:“她一个小小的尚宫查这些旧账没什么,谁知道她背后的人有没有用?”
    云间月眸光一转,斜了岑御史一眼。
    岑御史条件反射地害怕,下意识捂住脸皮,底气明显不足:“长公主你这样看着臣也没用!你敢说她不是受你指使?你敢说她不是你的人!”
    说罢,他躬身对云司离一拜,大义凛然道:“只要长公主你敢否认,臣就收回方才弹劾你的话,向皇上辞去御史大夫一职!”
    云间月冷笑一声:“你要辞便辞,扯上本宫做什么?”
    岑御史脖子一梗,还要说话,青罗却忽然从连镜怀里爬起来,扑向云司离,双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松松地抓着云司离的衣摆。
    她扬起头,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句道:“皇上……您要为长公主做主,此事与长公主半点关系都没有!是奴婢、奴婢一人所为!”
    云间月站着没动,目光落在青萝那不自然的手上,眼底深处全是杀意!
    连镜都快哭了,哽咽一声:“青萝……”
    到底是曾经有过一段主仆情谊,云司离见她浑身是伤,于心不忍。
    他撩衣蹲下,想握住青萝的双手,但青萝却惊叫一声,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云司离惊了一下:“你……他们对你用刑了?”
    都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人,那些后妃娘娘用的手段,云司离就算没用过,那也是耳濡目染。
    他此生最恨的就是宫妃不将宫人当人看,私自动用私人刑。
    云司离双眼一沉,盯着青萝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谁对你用的刑?”
    青萝不停摇头,满眼惊恐,眼泪倔强地凝在她眼眶里,即将掉下来之际,又被她憋了回去。
    云间月一直没出声,攥紧袖中手死死忍耐,将所有恨意都憋在眼底。
    她知道青萝将所有罪责都揽在她自己身上,是为了将她撇干净。这样,就算到时候青萝进了宫正司,也还有她在外面可以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旦连她也被控制住,到时候她就真的处于被动了。
    所以,她现在不能替青萝说一句话,只能死死忍耐。
    太皇太后将眼前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在眼底,缓缓替青萝回答道:“是哀家。怎么哀家身为太皇太后,代掌凤印,还没资格教训一个犯了事儿宫人是吗?”
    云司离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就听青萝嘶声道:“奴婢没有……奴婢没有犯事儿!是您……是您害怕以前事情暴露,所以要灭口!
    说着她又爬向云司离,艰难地撑着自己,郑重地给他磕了一个头:“皇上,奴婢要状告太皇太后!她当年勾结还是六皇子的太上皇,诛杀齐王,诛杀陈皇后!毒杀孝端纯德皇后!她是贼,窃国的贼!”
    她分明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可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她说这些事情云司离其实都知道,但到底是没证据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隔着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
    没想到今日被她这个小丫头捅破了。
    “放肆!小小贱婢,也敢诬蔑太皇太后!”
    张嬷嬷怒喝一声,猛地一步上前,抬脚就要踹向青萝的脑袋!
    云间月反手抓过一只茶盏,径直朝她腿上砸去!
    张嬷嬷哎哟一声,抱着腿直哼哼。
    太皇太后看向云间月,声色平静:“你这是做什么?”
    云间月明目张胆地护短,扬着下巴冷哼道:“不长眼的狗奴才,御前就想动手?你眼里还没有将皇上放再眼里!”
    云司离方才也瞧见张嬷嬷那一脚是对着青萝的脑袋踹去的。
    他沉着脸,看向张嬷嬷,却对太皇太后道:“都是没证据的事情,皇祖母又何必着急对一个下人出手?”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语气不容置喙:“哀家的人犯了错,哀家等会自然会责罚。但皇上眼下任由一个贱婢诬蔑哀家,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纵容宫婢以下犯上呢。”
    “奴婢没有诬蔑您!”青萝猛地转头,颤抖着双手指着她手里账簿,“那些账簿就是证据!永宜二十七年,您还是庄妃时,宫里采够了一批果蔬,但这些果蔬最后却以六皇子的名义送到了齐王府上!”
    一口气说这么多,青萝有些喘,她深吸一口气,才又道:“太皇太后,奴婢倒是想问问您。您一个宫妃,往齐王府上送果蔬做什么?何况,司计司的老人还说,送去你宫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果蔬!”
    说完,她又虚弱地笑了一声,质问道:“您敢说,当时采购的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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