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月揉揉小女儿的头发,看着容遇道:“为君者,当懂得恩威并施。我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害怕丢了官位,一朝丧命,所以更加专心卖力的替我做事,这是威。每逢年节,国库充盈,适当赏赐他们需要的东西,这是恩,明白吗?”
    容遇那对眉毛有点像容玦,皱起来的时候尤其像。
    只是现在他还小,五官还没长开,脸上少了容玦的狠戾,多了一丝稚嫩。
    他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好像懂了。”
    云思回干脆就没听懂,但她知道母亲肯定是在教给容遇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乖乖缩在云间月怀里,没出声打扰。
    “你还小,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云间月在他眉心一点,“你是皇子,但母亲没有非要你来担着这沉甸甸的江山,那太沉重了,并且一点都不快乐,我不希望你们不快乐。”
    坐上这个位置时,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了,不想她的孩子也跟自己一样。
    不管将来容遇或者是云思回有没有这个心思,她都没打算强求,大不了从宋家过继一个孩子。
    反正自己还有这么多年可活,难道连两个小孩儿的平安她都护不得?
    容遇却摇了摇头,难得跟小时候一样,抱了抱云间月的脖子:“父亲说了,身为男子汉从出生就该肩负自己的责任,我想保护阿回,也想保护母亲和父亲,还有太爷爷和太奶奶们,疼爱我和阿回的所有人。”
    说着,他腼腆的露出一丝笑来:“母亲希望我和阿回开心,可我和阿回也想母亲和父亲开心。”
    有子如此,还有什么好求的?
    云间月很庆幸,他的长辈们在宠爱他们的同时,教了他们更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但有一点,她必须要跟云思回说说明白:“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不是要你滥用权力,太学是什么地方?尊严肃穆,尊师重道的地方,不是给你施展拳脚的!往后你也要发难谁,找了借口,等人离开太学,把人狠狠揍一顿,都没人说你。”
    云思回双眼一亮,豁然道:“真的!?”
    “假的。”云间月白她一眼,道,“你是公主,想要做什么,底下自有人帮你处理干净,何必亲自动手?齐宥对阿遇动手,你当着那么多人揍他,让人抓住了你的把柄,你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做什么事,你得占理,有了理,旁人说的骂的就是别人,明白吗?”
    云思回嘻嘻笑:“明白了!”
    正说着,青萝掀了帘子进来,道:“陛下,齐尚书带着小公子来了。”
    云思回和容遇齐齐一愣,下意识就要回避。
    云间月把他们俩放在一边,低声道:“来,看着母亲教你们什么是恩威并施!”
    说罢,她示意青萝将人带进来。
    齐尚书而立之年,死过一个妻子,后来娶了续弦,才得来这么一个儿子,家里宝贝,被惯坏了。
    但再怎么惯坏了,也不能对皇子和公主不敬,就算被揍了也不能憋着,还得委屈地来道歉。
    何况,他们一点都不委屈。
    云间月和蔼一笑,赐了坐,关切道:“令公子这伤……思回手重,伤了令公子,是朕管教不严,该朕给齐爱卿赔罪才是。”
    齐尚书连忙拉着齐宥起身,说不敢。
    齐宥被打得不轻,一张脸肿的像猪头。
    云思回知道他自恋,喜欢自己那张脸,所以打人时候,没往其他地方下手,专打他的脸。
    云间月看得着实可怜,忙让青萝请太医。
    太医来看了,说是皮外伤,修养几日就好。
    云间月过意不去,又赏赐了一堆补药,一堆没用的东西,可齐宥公子才学好啊,这段日子,必定是要耽搁课程。
    云间月琢磨了一下,笑吟吟地看着齐宥,这小孩儿至今还什么都不懂,以为女皇陛下为了皇家颜面,所以要偏袒他们,眼底全是遮不住的得意。
    旁边云思回看得心里堵得慌。
    偏偏这时,云间月还轻轻推了她一把:“你打了人,难道就没什么表示?朕平时是如何教的你?”
    云思回知道她的意思,可还是不情愿,扭捏了一会儿,还是哼哼唧唧上前,对齐宥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很小,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齐宥那表情越发得意了。
    云间月嘴角含笑,表情像是很满意。
    云思回委屈地走回她身边,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云间月道:“朕听闻令公子功课不错,连齐太师都时常夸奖?”
    齐尚书谦虚:“哪里哪里,不及大皇子。”
    容遇抬眸,瞄了齐宥一眼,发现他眼底全是不服,但因为不能说话的关系,一直没有反驳。
    云间月手往扶手上一撑,手指抵着额穴,缓缓一笑:“朕这几日正琢磨给阿遇找个伴读,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今日见了,令公子,朕倒是十分合眼缘。”
    容遇和云思回同时一愣,惊愕不已:“母亲!”
    云间月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齐尚书脸上的笑意墓地一僵,凳子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扑通一声就给云间月跪了下来。
    他满脸苍白,整个人都吓坏了。
    而那三个小孩儿一个比一个懵圈。
    云间月惊讶地看着跪下来的人,随即拧眉发难:“齐爱卿这是做什么,朕让你家公子给阿遇当伴读,莫非还委屈了他不成!”
    好听点,那是伴读。
    难听点,那就是书童。
    有错替主子担着,没错也要替主子担着。
    往后容遇登基当皇帝,若重用他,那便是前途无量,可容遇看不上他,所有仕途毁于一旦。
    何况,他们俩才刚刚结仇?
    齐尚书终于明白过来,云间月这哪里也要赏赐,给他们道歉啊,根本就是发难!
    儿子一旦进宫给人当了伴读,那生死都捏在了云间月手间,就算哪日突然死了,他们都不能讨回一个公道。
    齐尚书不停哆嗦,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陛下……犬子尚且年幼,什么都不懂,只怕冲撞了大殿下,还请、还请陛下另择有才学之人,犬子、犬子实在是没这个福分……”
    齐宥看见自家爹哆嗦成这个样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害怕,缩在齐尚书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齐爱卿,你教的好儿子啊!”云间月猛地将一道折子砸下,怒道,“小小年纪就敢弑君,往后是不是还要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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