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燕侯府。
    帖身的丫鬟站在燕夫人身后,压低了声音同她道:“奴婢是看着老夫人吃完了才走的,夫人放心那药剂量少,一时半会不会出事。”
    燕夫人轻轻一点头,看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轻轻一笑,道:“做得很好,那老家伙现在看着烦是烦了点,可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死了。”
    丫鬟应了一声,随即又小声道:“还好是夫人警惕,方才奴婢去老夫人院中,还听她想吩咐去冈州那边给三小姐递消息。”
    燕夫人眼眸一沉,脸上就多了一点杀意:“事到如今那老东西还不知道消停……怎么样,人去了?”
    丫鬟摇摇头,道:“叫奴婢拦下了。那人是个聪明的,知道眼下府里做主的是夫人您,不敢得罪。”
    听到被拦下了,燕夫人眉头就是一松,脸上多了一点冷淡地笑意:“拦下就好。”
    主仆二人低声交谈之间,外头又匆匆想起一阵脚步声,紧跟着管家就出现在了门口。
    这管家是燕夫人自己挑的,忠心的很,帮她办过不少阴损的事,平时都是十分沉稳,很少出岔子,像今日这般慌乱,还是头一次。
    燕夫人不悦地皱了皱眉,愠怒:“你这般慌乱做什么?”
    那管家扫了眼燕夫人身边的丫鬟,然后挥挥手叫她退下。
    那丫鬟也识趣,欠身退下,反手将屋门掩上之前,听里面的人道:“冈州和大小姐出事了!”
    燕夫人本来还是坐在椅子上的,听见这话,猛地从椅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丫鬟关门的动作一顿,没在继续往下听听,轻轻将屋门掩上了。
    管家和燕夫人都没发现这一切。
    管家额上冷汗涔涔,细细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到来:“小公主遇刺摔落悬崖,女皇和凤君听后十分震怒,昨日就去了庄子上,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当即就发难了文国公府的一个小姐和大小姐,至今、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燕夫人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即跌坐回椅上。
    但接着她脸色又是一变,一把抓着管家的手臂,咬着牙问:“你最好不要告诉我,那小杂种没死!”
    管家垂眸往自己手臂上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不……回来的人说三小姐中了鹤影,但是……”
    “但是什么?”
    “咱们的人全叫太子殿下的人灭了口,死里逃生回来的那个受重伤死了。而且,太子殿下知道派去灭口的,是燕家的人。”
    闻言,燕夫人心如死灰,脸色更是出现一片衰败之色。
    她重新跌回凳子上,嘴里喃喃念到:“完了……一切完了。我王若华一世英名,今日就要毁在这里了。”
    说着,她只觉得喉咙一甜,接着张口就吐了口血。
    管家吓了一跳,在顾不得礼数,一把将她抱住:“夫人……”
    燕夫人表情白得可怕,好似下一刻就要这样去了。
    但却死死咬着牙忍着,并且一把将管家推开,怒道:“别碰我!”
    管家眸光闪了闪,望着燕夫人情绪有些复杂。
    燕夫人就好像没看见一般,擦掉嘴角的血迹,低低笑:“完了,我完了……整个燕家都完了!哈哈哈……不行、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不能就这样死去!就算要死,我也要拉着他给我陪葬!”
    这人大约是已经疯了。
    她又笑了两声,转头看向管家,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但却叫人移不开视线:“你会帮我的,对吧?”
    管家沉默良久,单膝在燕归人跟前跪下,恭敬道:“夫人尽管吩咐。”
    冈州,客栈里。
    燕归辞还没醒,容遇也没什么胃口用膳,直到暮色四合,他依旧负手站在窗边,直到侍卫回来,他才稍微换了个姿势。
    他踱着步子在椅子上落座,端过冷掉的茶水抿了一口:“如何?”
    侍卫单膝跪地,恭敬道:“人已经找到了,不过对方很匆忙,大约明日就要走。殿下若是要见,只有趁现在。”
    容遇沉默着,方才茶盏,看看那边昏睡着燕归辞,迟疑着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燕归辞睡得并不安稳,容遇怕她伤到手,便用布条绑了她的手,固定在床头,不许她动。
    许是因为这个姿势的关系,燕归辞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梦,梦的内容杂乱无章,就连她本人都不记得。
    只记得有很多人出现在她梦里,有柳氏,也有齐太师,还有她的师父——这个她就算做梦,都害怕见到的人。
    容遇踱着步子走到榻边,究竟死死拧着眉,嘴唇动了动,像是叫了谁。
    太子殿下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转身就要走开,但那睡梦之中的人却喊了一声:“阿娘!”
    容遇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她阿娘是柳氏,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人。
    不止如此,接着又听她喊:“老师——”
    声音很低,若不是容遇离得近,根本就听见。
    他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看了地燕归辞一眼,忽然就有些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梦。
    容遇站在床榻边没走,等了一会儿后,果然听见燕归辞又喊了一声。
    但这次喊的是一个容遇不知道的人。
    她道:“师父。”
    喊了两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下一刻连眼角都滑了些泪水下来。
    容遇愣愣了一下,鬼使神猜地伸出手,将她眼角那滴泪水抹去了。
    他怔怔地盯着那泪水看了许久,忽然觉得浑身都变扭,猛地将泪水在燕归辞身上擦去,沉着脸匆匆而去,好似那床上躺着的是个猛兽。
    侍卫莫名其妙,但却不敢多问,连忙跟了上去——反正容遇留下了人在周围,也不用担心会再次被追杀。
    容遇脸色不好看,眼眸深沉如一汪死水,压着太多叫人看不懂的东西。
    眼看着他就要下楼了,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说话声,紧跟着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人从屋里出来,瞧见容遇时,双方皆是一愣。
    那从屋里出来的人,反应快,连忙就要单膝跪下:“臣燕南山,见过太子殿下!”
    短暂的愣神之后,容遇回过神,眨眨眼,复杂的情绪顷刻间就没了,又恢复如常。
    他温和且亲切地将男人搀扶起来,道:“原来是燕侯,不必多礼。”
    此人正是燕归辞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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