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喝这么一点吧,我觉得这会儿头不怎么晕了。”实在是咽不下那种怪味道,萧景泽喝了一口便将杯盏推开,谁料谢瑶光却道:“这解酒茶解得是酒毒,饮酒伤身,还是都喝完了罢。”

    萧景泽觉得阿瑶肯定是瞧出来他在装醉,才故意让人熬了这么一碗茶来。

    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喜吃甜食的皇帝陛下将那一碗汤水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喏,都喝完了。”

    他将碗丢开,觉着自己说话都有一股儿怪味,让珠玉取了鸡舌香来,含了一会儿才将那味道压下去,复又提起刚刚的话题,“这些事儿其实你不必太过忧心,有我在上边压着,萧承和想有什么动作,又或者朝臣对舅舅有什么意见,都不是容易的事。”

    谢瑶光欲言又止,在不知道人心险恶之前,她也以为,只要有萧景泽在,便可万事无忧。后来萧景泽死了,她觉着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搬到长信宫以后更是闭门不出,可那些阴险毒辣的人,说不定就在什么时候捅了你一刀。

    重生这种闻所未闻的异事,她是无法说出口的,只得道:“近些时候我总是做梦,梦到你被萧承和所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是忧思太甚。”萧景泽坐起身,将她抱在怀里,“若是这江山安稳,就不用阿瑶帮我担心这许多了。”

    谢瑶光摇摇头,“说是梦,可又不是梦,就像是真的一般。”

    萧景泽自然当这是无稽之谈,根本不信,可谢瑶光皱着眉的模样着实让他难受,便问道:“那萧承和害了我以后呢,他做了皇帝?按照祖宗律法,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有端王在,这皇位也轮不到他身上!”

    自然是轮不到的,虽然当时也有大臣们提出让萧承和继位,可祖宗礼法不可废,靖国公和傅相征求过自己的意见之后,谢瑶光宣召端王入长安。

    可就在端王还未踏入长安,接过传国玉玺,摇身一变成为帝王时,他的封地便传来消息,端王爷本就因皇帝驾崩而伤心过度,突然又接到皇后的诏书,大悲大喜之下,竟然暴毙而亡。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时萧承和表现得与世无争,是被众人赶鸭子上架才登上帝位的。现在细细想来,端王当时死得也十分蹊跷。

    听到谢瑶光缓缓叙述,萧景泽的表情逐渐变得慎重起来,虽然他还是不太相信梦境能成真,可谢瑶光给他灌输了这么久萧承和的为人和秉性,说他一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萧承和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纵然他机关算尽,但这江山算不得旁落,成王败寇的道理,萧景泽懂,所以他并没有因此而发怒生气,他最为担心的是,对上阴险狡诈的萧承和,阿瑶在梦境中的际遇又是如何?

    他不假思索地便问了出来。

    谢瑶光听到这话之后,表情晦暗不明,半晌才道:“梦里的我愚蠢至极,萧承和借我的手将靖国公府满门抄斩,外祖父、舅舅、霜姐姐,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而我,被他绑住手脚,塞住嘴巴,钉在了一具金丝楠木棺中。”

    时至今日,谢瑶光想起那种在黑暗中逐渐窒息,最终逐渐失去意识的感觉,仍然觉得浑身发寒。

    125.难题

    第127章难题

    与匈奴使臣乌尔默的扯皮还在继续。

    薛赏几乎每天都是每天满怀希望地去驿馆,最后一脸颓色的归来。

    向皇帝陛下禀报和谈进度的时候,薛赏总是担惊受怕的,因为皇帝陛下的脸色着实不好看。

    实际上,自打那日谢瑶光以梦为由,将前世之事和盘托出之后,萧景泽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若说梦里的自己死在萧承和夺位的阴谋之下,只能说明自己的识人不清和无能,他只要小心提防就是,可他将谢瑶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千百倍,若是萧承和真的如她梦到的那般,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要赶尽杀绝,他……

    他是不能拿阿瑶的性命去赌的,须得想个对策才是。

    萧景泽走了半晌的神,忽然听到大鸿胪薛赏唤他,“皇上……”

    “薛卿刚刚说什么?”萧景泽回过神,眉头皱了皱,现如今要解决的事儿可不只这一件,前有凌元照被陷害,后有匈奴和谈,桩桩件件都是大事,难事。

    薛赏知道皇上这几日心情似乎不大好,忧心是因为自己办差不力的缘故,也不敢询问皇帝为何神思不属,老实道:“臣适才说,那匈奴使臣乌尔默,说什么也不愿意将控制着东西要道的疏勒之地交给我们,他说若是皇上想要西域珍宝、美女,又或者是牛羊,愿意奉上,只是这地方是国之疆土,不能割让。”

    萧景泽冷笑一声,“匈奴不过是个部落,何曾立国,国之疆土,那疆土明明是疏勒国的,被他们抢了去而已,告诉乌尔默,珍宝,大安不缺,美女,在朕心目中没人比得上皇后,牛羊,我大安朝沃野千里,不需要放牧才能饱食,若是这疏勒之地他不愿让出来,那就只好兵戎相见了。”

    论帝王谋略,萧景泽有靖国公和傅丞相的悉心教导,论杀伐果断,登基这么多年也磨练出一二,他的温和是性格,是客气,是谦谦君子之道,但也并不代表他这个皇帝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薛赏犹豫了一下,观皇上面色,觉得他应该不会因此此事而罚自己,才道:“可乌尔默还说,若是皇上想要开战,匈奴人当以敏安公主祭旗,臣以为……”

    大鸿胪寺负责一切外交往来事务,敏安公主当年出嫁和亲时,薛赏才初入鸿胪寺,他到如今还依稀记得敏安公主是个娇俏明艳的女子,说起话来十分爽朗,对待他们这些小官小吏也很是温和,她当年为国出使和亲,是国之功臣,不应该被遗弃在塞北狼烟之中。

    “大鸿胪可曾亲眼看到敏安公主在匈奴?一个西域女子的胡言乱语,也能教你乱了方寸?”萧景泽道:“敏安皇姐当年嫁予龟兹国国王,龟兹被灭,她若是活下来,为何不回长安?她若是被匈奴人俘虏,在仇人身下苟全性命,为匈奴单于生儿育女,便是认了命,朕不求她做一个烈女子,以身殉国,但若要为了她一人性命,便要放弃我大安将士拼死夺回来的疆土,即便是朕愿意,那数万死在阴山之下的将士也不会答应的。”

    萧景泽的冷酷,并非是天生,只是身为帝王,总要有取舍,且不说单凭一个信物并不能确认敏安公主就在匈奴,即便是真的,他也不后悔说这样的话,有些事可以让,但有些事,一步也不能退。

    薛赏听闻皇帝心意,一时间百感交集,一会儿觉得自己想问题的格局太小了些,竟没有顾及到这是军国大事,一会儿觉得皇帝这么做着实不该,毕竟敏安公主是他的姐姐。

    萧景泽并未将薛赏的心思不安看在眼里,他想了想,道:“可以先将咱们要在西域诸国之间打通一条商路的事情透露一点儿给乌尔默,匈奴人不肯将疏勒让出来,也无非是想将与其他小国通商的道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咱们的想法若是成了,匈奴人不会看不到好处,他们贪婪,便以利诱之。”

    先礼后兵,自古有之,毕竟大安朝半年前才刚刚结束和匈奴的战事,若是顺顺利利地和谈,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薛赏走了,可需要萧景泽处理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他翻了翻折子,将周廷之的奏本从那一堆奏折中抽了出来,这上面写的是凌元照受诬案的审理情况。

    刑罚之下,有人松了口,说是收了他人银两,才敢陷害关内侯,毕竟当官的,有几个是真正两袖清风呢?这些人觉得,廷尉司要是查,肯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

    可谁知道凌元照常年领兵在外,妻子韩氏身为靖国公府长媳,竟然不理庶务,而他名下的产业又是如此赚钱,才收得起贵礼,回得起更贵重的礼物。

    周廷之在奏折中还说,那靖国公府的老婢朱妈妈,最初一口咬定自己说得都是实情,后来有人招供之后,她又胡乱攀咬数名官员,甚至还提及皇后娘娘。

    这朱妈妈是霍氏身边的人,周廷之认为霍氏有嫌疑,但因其是靖国公夫人,又有诰命在身,不能像其他人那样随意提审,须有皇帝准允。

    萧景泽在奏折后面划了个勾,准了周廷之的请求。

    正巧此时内侍通禀,说是皇后娘娘来书房送汤食。

    “我听说你忙着处理政务,一早上水米未进,特意做了些吃食。”谢瑶光领着喜儿进来,后者手里拎了个食盒,“忙归忙,但饭总是要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要谢瑶光说,这做皇帝,是天底下顶顶辛苦的事儿,每天有批不完的折子,数不尽的政事,有时候忙起来,她还没睡醒,萧景泽就上朝去了,等她都睡着了,萧景泽还没回来,披星戴月的,但仔细算算,连大臣们都有俸禄可领,皇帝却是只干活不拿钱的,太划不来了些。

    虽说萧景泽忙得没空见她,可谢瑶光却是有空来看他的,送吃食也不是头一回,喜儿刚把食盒放下,将里面的菜端了出来,那边萧景泽就已经洗了手,正在擦呢。

    待到坐在桌前,先是深吸一口气闻了闻,笑道,“你听黄忠他们说呢,我早上也是吃过早膳的,本来还不觉得腹中饥饿,可一闻到皇后亲手做的菜,就突然觉得自己饿得像是能吞下一头牛。”

    谢瑶光脸一红,抬头去看喜儿,小宫女早就识情识趣的出去了,还捎带着将御书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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