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政的父亲旁磊是海军的一名副司令员,十七岁的时候就在海岛当兵,一当就当了几十年,二十年前因为一次出任务途中突发了事故,旁磊捡了一条命,因此对于海上船上这样的事情便格外敏感。

    旁政小时候身体不好,一家人都很宠他,旁政的妈妈又心疼儿子,当初说什么都拒绝了旁磊要送儿子去当兵的提议,后来旁政留学回来挣了第一桶金,创建了现在的盛恒,旁爸爸对他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在海上的生意要千万注意,小心驶得万年船。

    旁爸爸出事故的季节就是冬天,旁政那时候年纪小也不在父母身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这件事儿给一家人造成的心理阴影很大。

    陈湛北听了觉得可笑,他意有所指。“为了你们家老爷子心安你做的可是够多了,自己都赔进去了,差不多得了。”

    旁政沉默不语。

    陈湛北看旁政发怔,往前凑了凑,好像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哎,你跟……白,你俩,真不联系了?”

    “你到底有事没事?”旁政有点不耐烦的起身,他觉得陈湛北的话今天特别多。

    “有啊!”冷不丁提起他今天来的目的,陈湛北变得精神抖擞。“你觉着我跟尹白露有戏吗?”

    旁政摇头,惜字如金。“不知道。”

    “你俩合不合适得你说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是说,我是说凭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可能吗?”

    旁政冷笑。“我说不可能,你就不追了?”

    再晚走一会儿二环上就该堵车了,旁政拿起衣架上的大衣,作势离开。陈湛北还沉浸在对尹白露的算计里,看见旁政衣冠楚楚的,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咱晚上哪儿吃去啊?上回那家海鲜?”

    “改天吧。”旁政拉开门,“今晚上不行。”

    办公室的木门砰一下关上了,留下陈湛北一人儿在原地发呆,嘿!这一个个的,都放他鸽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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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衿妈妈住在b市最南边的一片小区里,那片小区是当年工厂盖的家属楼,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是为了照顾顾衿上大学,家乡的二线小城和b市比到底是差了一些的,顾衿的妈妈为了让她有更稳定的发展,决定给顾衿在这里安个家,因此,她不惜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和丈夫的一部分抚恤金买了现在这套房子。

    顾衿做地铁又转了公交,绕了大半个城市才回来。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属楼里几乎每户都点起了灯,窗户上因为温差蒙上一层霜,热气蒸腾,远远看去,人间烟火一片。

    顾衿上了三楼,敲了敲门。

    顾妈妈闻声拿着铲子来开,一见到她就是埋怨。“怎么来的这么晚?”

    顾衿在门口把水果放下,低头脱鞋。“三线车今天坏在半路了,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肉香,顾衿吸了吸鼻子,眼睛都亮了。“你做了酱排骨?”

    顾妈妈宠爱的拍了拍顾衿,“快进屋吧,马上开饭了,旁政已经来半天了都,刚才还说下去接你呢。”

    顾衿脱衣服的手一顿,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我下午多事给旁政打了电话,就知道你这丫头图省事儿没告诉他!”冯若萍嗔怪的瞪了顾衿一眼,又跑着回厨房照看汤锅。

    旁政正端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他似乎很高兴看到顾衿发呆的蠢样子。

    他笑意盎然的跟着顾妈妈去厨房,十分体贴的接过她手里的桌椅,听话的跟亲儿子似的。“妈,我来。”

    他一直叫冯若萍妈,两个人结婚以后就改了口,不像顾衿,一直板不过来叫旁政妈妈阿姨的毛病。

    这套房子不大,四五十平米,旁政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站在母女二人这个小窝里,显得有点别扭。

    顾衿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一时见到他有点犯傻,但是更多的,是欣喜。

    顾衿是典型自我安慰自我愉悦主义的那一类人,不管在外头遭受了什么,但凡遇上什么好事儿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儿,她就能马上把之前的不愉快忘了。

    所以,对于之前和旁政的不愉快,她也因为他今天来家里吃饭给忘到脑后去了。

    此时此刻,她是感激他的。

    顾妈妈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有顾衿爱吃的酱排骨,蒸山药,丸子汤,还有她一大早就去水产市场买的鲜虾和石斑鱼。

    “旁政,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鱼是今天新鲜的,你尝尝看。”旁政一共就来了这里三次,算上这次是第二次吃饭,顾妈妈摸不准他的胃口,一时有点忐忑。

    旁政用碟子接过来,跟冯若萍道谢,顾衿正在啃排骨,甜甜的酱汁粘在脸上,不亦乐乎。“妈,你别管他,他怕麻烦不爱吃鱼。”

    呵,倒是不记仇。旁政不动声色的看了顾衿一眼,嘴边笑意渐浓。

    顾妈妈笑的慈爱,“胡说!姑娘家家吃没个吃相,让旁政看了笑话。”

    旁政是一个很受长辈喜欢的人,在饭桌上从不冷场,知道顾妈妈喜欢听什么,顾衿啃着肉喝着汤,百无聊赖的听着旁政跟妈妈谈股票和菜价。

    顾衿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着一个连菜市场都没去过的人,能聊的这么起劲儿也真难为他了。

    她吃饱了就自觉的起来收拾桌子去厨房洗碗,留下妈妈和旁政在餐厅说话,期间,还不往给两个人添了两杯热茶水。

    “衿衿有的时候脾气坏了一点,你要多包容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回来告诉我。”

    “她很好。”

    顾衿鼓起嘴。真虚伪。前一阵子不还说她有病来着?

    “这孩子都让我惯坏了,爱犯懒,就是不爱干活。”

    “没有,她挺勤快的。”

    顾衿把盘子擦干净,挑了挑眉毛,一个星期回家都有数的人,怎么知道她勤不勤快。

    “你俩结婚也半年了,有没有……要个孩子的打算?”

    哗啦一下发出声儿脆响,顾妈妈和旁政一齐扭头看向顾衿,目光中,两个人有着相同的茫然。

    顾衿带着手套,先是局促的和旁政对视了一眼,随即像被烫着似的躲开他的目光。“妈……”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结婚半年了,你们俩别怪我,现在到底是老了,总想着能有个孩子帮着你们带一带,图个热闹。”

    这下,旁政没有再说话。顾衿站在厨房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妈妈的话茬。

    见小夫妻两个如此沉默,顾妈妈笑了,便不再问了。“说到底也是你们年轻人的主意,妈不干涉了,你收拾好就和旁政回家吧。时间晚了,我这里地方小,也不好留你们住。”

    临走的时候,旁政又帮着顾妈妈把餐厅的折叠木桌搬回了阳台,顾衿看到下意识地想帮他一把,被旁政躲开了。

    他做事情不喜欢让女人帮忙,是他变态的绅士原则之一。

    顾妈妈一直把顾衿和旁政送到楼下,晚上风很凉,旁政的车停在家属楼外面,两个人告别了冯若萍一起沿着小区的石子路往外走,顾衿冻得直缩脖子,旁政和她并排,俩人倒是动作一致的把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

    今天晚上两个人很少有正经说话的时候,顾衿踩着石子路上圆滑的鹅卵石,低着头。“今天谢谢你能来哦,我没想到妈会给你打电话。”

    旁政沉默着没说话。

    顾衿以为这人小心眼儿,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儿跟她置气,一时有点挫败。“哎,别这么不阴不阳的行吗?气性还没过去呢?多大的事儿啊,你至于吗。”

    已经冷战了一个多星期了,顾衿是个喜欢什么事情什么误会都及时处理的人,旁政这样,让她很郁闷。他不说话,顾衿脾气也上来了,直接甩下他一个人往前走。

    脚还没迈出去,胳膊却被人一把扯住拽了回来。

    在路灯下,旁政穿着和她一样的深色的大衣,带着手套,一只手钳制着顾衿的胳膊,两人距离近的几乎要贴在一起。

    昏黄色的灯光照在顾衿白皙的脸上,被旁政修长的身影挡住了一半。

    顾衿慌张了,高中时候看言情小说里面演绎的桥段此时此刻一股脑儿的跑了出来,路灯下,寒冬中,一对恋人的深切拥吻,男人温暖有力的怀抱……

    不行了不行了!!

    越想心就蹦的越快,顾衿一双黑眼珠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他。

    旁政抬起手,质感上乘的羊皮手套覆在她的额头上,顾衿吓的紧紧闭上的紧紧闭上眼睛。

    旁政忽然乐了,他的声音在四下无人的小区里低沉而性感。

    “顾衿,你在想象什么?”

    第7章

    顾衿恼怒的睁开眼,能看出来旁政真的是特别开心,笑的连眼角的浅浅纹路都清晰可察。

    顾衿觉得自己被他戏弄了,她啪的一声打开旁政的手,想转头就走,奈何他一直攥着她手臂,顾衿彻底认输,反正在他面前,她那点面子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你到底想干嘛!”

    旁政抿着嘴唇,忽然摘了手套。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在顾衿的额角,意有所指的往下压了压。

    顾衿恍然大悟,那是之前被划破的地方,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落了一层痂,露出新长的肌肤,只剩下一道很浅很浅的痕迹了。

    “那天我说的话,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顾衿语塞,一下变的迟钝起来,她没想到他还会再提起这件事。旁政淡淡的收回手,十分自然的牵起她,揣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顾衿的手很小,细瘦,捏在掌心里软绵绵的。

    “陈湛北给我打电话也不是想跟我告状,他是怕你吃亏,自己又不好插手。”

    旁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跟她解释这个,他向来对于顾衿,一切都坚持着不干涉不插手的原则,至于她好与不好,至于她生活中的那些琐碎,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但是每每闲暇时想起她的时候,旁政总是忘不了她气焰嚣张的站在沙发上跟他说话的样子,气呼呼的,带着隐忍委屈。

    “顾衿,还是那句话,我不在乎你在外面到底干什么,你杀人放火都无所谓,更谈不上给不给我丢人这一说。”

    是啊,都无所谓,他什么都无所谓。当初结婚的时候除了他身边熟悉的朋友,两家的亲戚以外,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人简直少之又少,可不是什么都无所谓嘛,万一有一天自己真杀人放火了,估计他旁大少爷也是跟警察摆摆手说,这女的,我不认识。

    顾衿抬了抬眼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旁政伸手掰过她的脸,探究的盯着她。“我是说我生气的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琢磨什么呢?”

    好像被看穿了,顾衿心虚,坚持嘴硬。“没琢磨什么,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解决方式有什么问题,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跟着忿什么啊……”不心疼就算了,还说风凉话。当然,这后半句顾衿没敢说。

    好家伙,旁政被她这种神逻辑气乐了都。“合着我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你让人打了我也无所谓是吧?当初结婚的时候咱俩是说好了互不干涉,但是不代表我对你没责任。”

    “不指望你能在外面多聪明,好歹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多,你总是选择最不计后果最愚蠢的那种。”

    旁政比顾衿大五岁,每次两个人一谈到什么技术上的问题时他总是这副德行,不跟她争辩,但是也不容许她反驳。总是站在比她多吃了五年白饭的年龄高度上对她进行教诲。

    顾衿想为自己辩白,“可是每个人思考问题的方法是不一样的,你不能用你的思维来衡量我啊,再说了……”

    “闭嘴。”旁政威胁她,搁在他大衣口袋里的手也被他警告似的攥的更死了点儿。“告儿你你就听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顾衿被他拉着往车上走,他步子很大,顾衿总是落他半拍儿,跟在旁政身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顾衿忽然偷偷笑了。那种笑容,是满足的,是能够让这些日子的阴霾都一挥而散的。

    顾衿以为,旁政,终究是在乎她的。

    晚上回了家,他意外的没有再出去,连手机都没响过。顾衿换了衣服也洗了澡,趴在客厅地上百无聊赖的玩儿飞行棋。

    阳台上有两盆花该换土了,这几天旁政不在家,那两盆花也不出人预料地快要干死了。当初这花是她要买的,买了她又不养,每天就扔在阳台晒太阳,美其名曰进行光合作用培养氧气。天气冷了,旁政换好了土就把它们拿到北边那个小阳台去,那外头有一层玻璃罩子,像个小温室。

    顾衿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看着旁政忙上忙下,她开始耍嘴上功夫。“旁政,你记得施肥哦!不要那个绿色袋子的,过季了,要用那个米分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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