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仁伟如实说道:“程小姐今天早晨发烧了,我们已经派工作人员把她送去了医院。”
    殷诩指尖轻扣在墙面上,目色浓得化不开:“哪家医院?”
    这人一向来善于隐匿情绪,此时话音却没有原本那种掌控一切的冷静。
    不知怎的,胡仁伟音量自动降低:“程小姐不让摄像师跟去,所以这个我们也不清……”
    “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嘉宾的?”
    “……”
    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胡仁伟被男人浑身散发出的凛冽气场吓得腿软。
    虽说殷总冷,但也没人见他为什么事儿发火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都像含着冰凌子。
    就算程小姐的家世背景再雄厚,也不可能让他忌惮成这样。
    ……
    能在名利场里能混出名堂的人,不一定全都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但脑子一定转得够快。
    胡仁伟当即明白过来。
    就算不完全一样,肯定也八九不离十。
    无论如何,程淮安和殷总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想通这层因果关系以后,胡仁伟顿时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了。
    很多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哆哆嗦嗦地说:“殷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半个字。”
    语毕,他又掏出手机给场内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边等待接通,边对面前的人说:“我这就给您要陪着她去医院的助理的联系方式。”
    不敢再出任何岔子,胡伟仁颤抖着手,把一串号码以短信形式发送至殷诩的私人号码。
    后者收到短信后就转身离开了,背影很急。
    胡伟仁松了口气。
    -
    殷诩赶到病房的时候,小助理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她还以为是医生又来了,头也不抬地说:“还没醒。”
    殷诩扫一眼床上的人:“你先回去。”
    小助理是殷诩的老婆粉之一。
    殷诩的照片,她每天换着当手机屏幕和聊天背景图,殷诩的视频,她每天睡前轮流温习一遍。
    听到这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声音,小助理猛地抬起头,差点儿没喜晕过去。
    她内心颤抖到话都说不出来,一时既忘了要签名、又忘了要合照,秉持着“老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原则,拎着包麻溜儿地走了出去。
    关上门、走出去老远以后,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此刻双目紧闭。
    她身上的被子乖巧地压在下巴底下,整个人都被包裹着,只露出来一条用于打吊针的手臂。
    殷诩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拉了张椅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不知是不是真的累狠了,平时睡觉总不安分的人,这会儿竟然比谁都乖。
    她纤长细密的睫毛垂下,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睡颜安谧,脸色却还有留着些不正常的潮红。
    应当只是发烧,并不严重。
    劳累所致,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也好。
    殷诩指腹轻蹭过她的脸颊。
    这么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打吊针的手容易冷,男人在床边半跪下来,小心地托起小姑娘那只冰冰凉的手,把自己温热的掌心垫在她手底下捂着。
    药物一共有两大瓶加一小瓶。
    全部挂完以后,殷诩叫了医生来拔针。
    直到将近晚上六点,程淮安才终于悠悠转醒。
    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的觉了。
    甚至还给她睡出了幻觉。
    程淮安傻乎乎地对着面前的幻象笑起来,嗓音还余韵着病理性的哑。
    “殷诩!”
    “嗯。”
    殷诩应了一声。
    可程淮安听言,表情却顿住了。
    这幻觉怎么还会说话。
    难道她同时出现了幻觉和幻听两种迹象吗?
    不管怎么样,幻觉是不可触摸的。
    这么想着,她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幻觉的脸。
    不仅摸到了,还很有弹性。
    ……
    程淮安轻而易举地忘记了刚才的猜想,情不自禁地在他脸上多摸了两把,痴痴地笑起来。
    “……”
    殷诩一把握住她作乱的小手,神色难辨:“干什么,嗯?”
    这回,他说了四个字。
    四个字的还原度,居然也那么高。
    这好像是对着殷诩的既有声轨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拼凑的。
    尤为逼真,而且连贯性好。
    程淮安不知道哪根筋搭牢了。
    总之,睡醒的糊涂加上发烧的糊涂,让她本就包天的胆子更加没法控制。
    小姑娘不听话地将手指从他手心里挣脱下来,重新仔细地去描摹他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接着,还很骄傲地、占便宜似的摸了一把他的腹肌。
    ……
    殷诩沉默地看着她动作,一时不知是何心绪。
    但他肯定不能放任她继续这样,长臂一伸,将人揽进了自己怀中。
    他的臂膀坚实强壮,禁锢得非常紧,她想再作乱也不行,像只小猫似的被他按在怀里,几乎没办法动弹。
    程淮安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胸膛,硌得鼻子都疼了。
    神经末梢快速将痛感传递至大脑,稀里糊涂的人终于重新清醒过来。
    小姑娘眼睫毛呆滞地扑闪两下。
    这次不是喝醉。
    是以,完整的记忆在一秒之内轰然涌入脑海。
    这信息量太大,她消化了好久也没能消化完全。
    消化完全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这也太丢人了。
    ……
    程淮安表现得像只小鸵鸟,把脑袋埋在他怀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她不动,殷诩也不动。
    耳边传来时针走动的声音。
    要比她的心跳慢上许多。
    最终还是程淮安先憋不住。
    因为刚才挂进了太多生理盐水,她现在想上厕所了。
    小姑娘闷闷地说了句:“要上厕所。”
    说完,她主动从他怀里退开,强撑着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等男人把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第三秒,程淮安才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把一张小红脸捂得严严实实。
    她跌跌撞撞地穿起拖鞋走向厕所,将门关得震天响。
    一小片裙角消失在视野里。
    殷诩注视着那扇门,满脑子都是小姑娘刚才目光迷离、不知天高地厚地撩拨自己的模样。
    现在两个人都需要冷静。
    程淮安和殷诩很默契地在各自的领域里静坐了十分钟。
    然而,厕所显然不是一个适宜久待的地方。
    更何况程淮安向来沉不住气。
    她怎么可能跟一个老男人比沉稳。
    小姑娘恼羞成怒地坐在马桶盖上,伸腿踢了一脚无辜的浴室玻璃门。
    里头传来不小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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