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上有棚子,每年这时候都请人守夜防贼,因此麦子拉过去也不用担心什么。

    从打麦场回来,天快黑了。

    吃饭洗漱哄孩子,阿木阿南睡着了,陆成要抱媳妇去西屋。

    凝香顾虑肚子里可能有的娃,不肯去。

    “我又不进……”

    陆成俯身安抚媳妇,跟着不容拒绝地将人抱了起来。如果没有邓家媳妇那一出,白日累了一天,陆成不会想,可一想到凝香吃醋时的眼神,陆成心里就痒痒,哪怕只是抱抱她过过手瘾,他也得解解馋。

    夫妻俩许久没腻歪了,如今拥到一处,就跟外面金灿灿的麦杆似的,沾点火星就着。

    “香儿,其实你比我还想吧?”

    夏日的晚上,农家小屋里,陆成坏坏地摸了摸媳妇的脸蛋。

    他指头清凉,似刚刚洗过。

    凝香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埋到他怀里,羞得什么话都不想说。

    最后不知是他求得太厉害,还是她真的馋,夫妻俩小心翼翼地贴到了一块儿。

    ~

    初一收麦子,初二晒麦子,两天暴晒下来,麦子更干了,樱桃也又红了。

    陆成简直是算着日子来的。趁初三这天还是晒麦子,有陆仲安看着就行,大清早的陆家众人又摘樱桃了,一共摘了十八篮,还有半篮子未满的。至此,树上的樱桃从密密麻麻变成了稀稀落落,就算全熟了,顶多还能摘四五篮子,不值得再拉到城里去卖。

    陆成一手拎一个篮子,边走边同旁边的妻子说话:“剩下的熟了,送严敬一篮,给吴老爷家两篮,姑母家再送点,咱们与二叔家随吃随摘。”

    凝香点点头,陆成在吴家做事,得了不少照顾,确实该走走人情。

    “后天端午,明天打麦子,我没空陪你,今天你领着孩子们回娘家吧,东西都买好了,连着这些樱桃一起带过去,我晌午前回来,直接去那边找你。”放好篮子,陆成转过身,笑着看媳妇。

    凝香嗔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忘了。”憋到现在才提。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趁潘氏等人还在后院,陆成捏了捏媳妇的小手。

    凝香想走,忽的记起一事,瞪着他道:“这回不许乱花钱了。”

    陆成凑到她跟前咬耳朵,“便宜都占完了,你让我买我也不买。”

    便宜,指的是前晚两人在西屋的缠.绵。

    凝香知道他故意气她呢,拧他一下就跑了。

    陆成心情愉快地出发了。

    还是认识的那几户人家,樱桃卖的十分顺利,送完最后一篮,陆成着急回去陪媳妇,买点零嘴就朝城门而去,奈何今日进出城门的百姓比较多,时不时有气派的马车从外面进来,陆成不得不排队慢慢等。

    等的人多,就有人聊起来了。

    “城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怎么这么多富家老爷进城?”

    “镇远侯府世子明日大婚,这事你都不知道?真是的,你天天进城都干啥了……侯夫人有位表姐妹在宫里当妃子,十分得宠,都传皇上准备立她儿子当太子呢,如今世子办喜事,能不热闹吗?”

    陆成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有人起了头,周围知道点消息的,无论真假,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有人夸赞裴景寒,有人夸赞即将进门的世子夫人沈悠悠,然后就带出了一件大消息。

    “要我看啊,沈姑娘厉害呢,月底世子身边的大丫鬟被拐子刘抢了,你以为是谁的主意?哼,没进门就动手收拾世子身边得宠的丫鬟了,进了门,世子恐怕想要偷腥都不成喽。”

    裴景寒的大丫鬟?

    脑海里浮现素月与凝香说说笑笑的情形,陆成突然有点不安。

    “……那丫鬟怎么样了?”

    有不知情的替他问了出来。

    “唉……”先前说话的婆子长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有个侄女在侯府做事,说那丫鬟烈着呢,宁死不从,一头撞在墙上,血流了满地,幸好世子去的及时,抱回家请府里的郎中诊治,勉强救醒了。”

    “拐子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拐世子的人!”

    “可不是,这回遭报应了,旁人怕他,世子可不怕,一剑要了他的命,替咱们泰安除害了……”

    话题渐渐拐到了拐子刘做的坏事上,然陆成听到现在,也无法确定那丫鬟是不是素月,还想再听点,轮到他出城了。

    ☆、150|99

    陆成赶在午饭前到了徐家,饭桌上同徐守梁父子有吃有喝的,看不出异样。

    饭后在徐家歇了晌,醒来又坐了会儿,一家四口打道回府。

    “给。”一到家,陆成就将钱袋子交给了媳妇。

    凝香笑着接过,给他留了两钱碎银子并一些铜钱,剩下的都放到了钱罐里。

    “你先做饭,我去打麦场看看。”陆成有点烦躁,找个借口出门了。

    他不想再跟镇远侯府有任何牵扯,但素月与凝香的关系……如果素月真的出了事,他知情却不告诉凝香,将来凝香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定会怨他隐瞒吧?可他说了,凝香会不会去侯府找素月?

    陆成不愿凝香去侯府。

    心烦意乱,陆成在外面待到各家炊烟四起才往回走。

    “陆成,我觉得我多半是有了,这两天总想吃酸的。”夜幕降临,凝香躺在丈夫怀里,抱着他腰道。陆成身强体健,腰那儿挺细的,抱起来很舒服。成亲快两个月了,凝香已经从最初的羞涩躲闪,变成敢主动碰他了。

    “过完端午我陪你去镇上看看。”妻子娇滴滴的,陆成亲亲她额头道。

    凝香嗯了声,摸摸肚子,心里全是即将为人母的兴奋。

    陆成心不在焉地摸着她背,忽然问道:“我记得你说你每个月都跟素月有书信来往,这个月她给你写信了吗?”

    凝香有点意外他会主动提起素月,微怔之后笑道:“写了,大伯母帮我去路边拿的信,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

    陆成皱眉,想起来了。李嬷嬷月底一早出发,素月应该提前一天写的信,信上内容无法证明她月底那天是否出了事。

    他沉浸在思绪里,久久没有回答她,凝香等了会儿,忽的心中一动,轻声道:“世子明日大婚,你听到消息了?”

    她猜到了,陆成点点头,握住她手套话道:“那些人都夸沈姑娘与他是珠联璧合,但也有人说沈姑娘度量不大,可能会收拾他身边的丫鬟。我便想到了素月,你之前在侯府的时候,素月你们俩有没有得罪过她?她嫁进来就是主子了,想对付素月的话……”

    或许是顶替凝香的那个大丫鬟出了事,也可能只是百姓们胡乱猜测,与素月无关?

    屋中黑暗,看不清他的模样,凝香却听出了不对,慢慢坐起身问他:“你不是不关心侯府的事吗?今天怎么说了这么多?”

    她想给素月送两个柿子陆成都不高兴,怎么会主动关心素月?

    陆成叹口气,坐起来抱住她,低声解释了一遍。

    凝香浑身发冷。

    她知道,被拐子刘掳走的那个丫鬟一定是素月,她也知道,这事不是沈悠悠做的。

    沈悠悠没那么急,就像上辈子,她嫁过来前也知道裴景寒宠她与素月,沈悠悠却一直耐心地等着,等到裴景寒出远门,等到老太太与杜氏不在府里,她才一击即中,以谁都无法阻拦的势头卖了她们。

    如今就要大婚了,沈悠悠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动手。

    那么,这就是素月的报复计划?先借裴景寒的手杀了拐子刘,再引裴景寒怀疑沈悠悠?

    素月没有生命危险了,凝香却担心她有没有留下痕迹,别裴景寒没有怀疑沈悠悠,却发现一切都是她动的手脚……

    ~

    镇远侯府,裴景寒坐在书房,神色淡淡地听暗卫回禀。

    “……拐子刘的媳妇说他有两天没回家,属下去拐子刘常去的地方打听,因为拐子刘认识的狐朋狗友太多,没人留意到是否有生面孔找他……沈家那边,表姑娘与身边的丫鬟没有离开过宅子,姑太太只来过这边一次,姑老爷去了寺里两次,只有表公子每日出门。”

    裴景寒神色微变。

    外人都传他一剑杀了拐子刘,其实他给拐子刘留了一口气,逼他说出幕后主使。一番重刑逼供,拐子刘交代有人请他去酒楼喝酒,将他灌醉后再激他去劫下面一个姑娘。拐子刘冲动之下抓了素月,带到秘宅里想要占便宜,听素月自报家门,他后悔却不敢放人,怕素月回去后告诉主子,他必死无疑。

    但请拐子刘喝酒的那人,如石沉大海,找不到任何线索。

    既然拐子刘不认识对方,就说明撺掇的人并非拐子刘的狐朋狗友,街上那么多姑娘,那人偏偏选了素月,说他与素月无仇,绝不可能。

    谁会对付素月?

    裴景寒不想怀疑即将进门的沈悠悠,但他想不出旁的人选。

    如果此事早点发生,裴景寒定会去审问沈悠悠或沈阔,甚至直接退亲。可事情发生在这个节骨眼,裴家分散在各地的近亲远亲都到了府城准备贺喜,连同一众达官贵人,此时与沈悠悠闹出任何不快,都会让裴家沦为笑柄。

    因此即便有证据证明是沈悠悠做的,裴景寒现在也不能动她。

    这个表妹,他必须娶。

    “杀了吧。”心中有了数,再留着拐子刘也没用,裴景寒起身离座,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就见素月头缠纱布站在桌子前,端着茶碗正要往嘴里送,瞧见他,小丫鬟尴尬地笑笑,将茶碗放了下去,颇有几分讨好意味地辩解道:“世子,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真的没事了,不习惯她们伺候,所以……”

    “头不晕了?”

    她已经不听话了,现在再教训也没用,裴景寒走过去,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素月轻轻摇了摇头,瞅瞅身上的被子,垂眸道:“世子,明日您就要大婚了,今晚我回去睡吧,传出去不好……”

    “明早再搬回去也不迟。”裴景寒握着她手道,目光温柔,“我给你端茶去?”

    素月抬眼瞧他,美眸里眼波流转,扭头嗫嚅道:“世子对我这样好,把我宠坏了怎么办?”

    “坏就坏,坏了我更喜欢。”裴景寒捏捏她手,先去端茶了。

    时候不早,喝完茶,裴景寒熄了灯,掀开被子在素月旁边躺下,轻轻地抱住了她。

    心有灵犀般,谁都没有说话。

    裴景寒无意识地摩挲素月细腻的手臂,想到了月底那日。

    素月想出去逛逛,裴景寒知道她因为他的大婚有些郁气,没有阻拦。黄昏时分素月依然没有回来,与她同时出去的小丫鬟称素月说要自己逛逛,早就分开了,裴景寒立即派人去找,最先怀疑的就是府城里几个恶贯满盈的混混,最后找到了拐子刘平时藏匿女人的私宅。

    这辈子裴景寒都不会忘了他踹开门是见到的那一幕。

    他最爱美的大丫鬟衣衫凌乱的倒在血污里,拐子刘正在探她的鼻息,他看不见素月的脸,只看到刺眼的血绕过拐子刘的鞋,缓缓地蔓延。

    世人都知道,好女人必须视清白重于性命,宁死也要保住清白。裴景寒听说过太多这种事情,但那些只是听说,素月是第一个他亲眼目睹的宁死不从的姑娘,而她是为了他寻死的,是一心为他守节的好姑娘。

    “素月,等她进门,我就抬你为姨娘。”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裴景寒喃喃地道。

    沈悠悠懂事,他会给她妻子该有的体面,可沈悠悠辜负了他的信任,那她就不配让他尊重。

    “不要……”素月在他胸口蹭了蹭,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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