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使有千百种手段,换做旁人便是个铁铸的,也能给它掰断,可她……如今的她……
    不得不认清,身下的少女正如这个迟来的春天,润物细无声,一点一滴的,消融了整个寒冬的痕迹,他早已习惯了忍受苦寒,曾经觉得独行和孤寂或许才是自己的命中注定,可是他无意间捉住她的一片衣角,本以为不过是一场无谓的荒唐,可她却引他走进了这场暖春。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智勇仁信,唯有“仁”字永远与他沾不上边儿,他曾与她说过不后悔,他没有骗她,只是因为他太过了解自己,便是再重来一次他依然还是会那样做,可是他也渐渐明白,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机会,命运从来都不会善待他,它将他锻造成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可却在他开锋之后,才将一朵娇嫩的莲花送到他面前,他的刀刃早已习惯了饮血,却没有人告诉他,原来娇花不是这样砍摘的。
    一时间,只觉什么都无甚意思了,他放开了她,翻身仰躺在她旁边,只看着头顶的藻井,忽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南漪渐渐平复了呼吸,刚想让他放开自己,不想他却主动撒开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并肩躺在一起,谁都没有再开口。
    她轻轻抚了抚刚刚被他攥紧的手腕,这一通折腾,心里翻腾不休,听他方才所言,是误会她与谷生有勾扯?简直不可思议,他怎么会觉得她和谷生?难怪早上阴阳怪气不放她走,方才又对谷生咄咄相逼,可是……可是他为何会那样想呢……
    不知为何,心底有个隐隐的念头一闪而过,霎时不敢往深处细究,可是又忍不住再叁思量,他……他到底是何意?
    忍不住侧头看看他,见他面无表情地仰躺在那里,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反应,忽然被一个无端的猜测扰的耳根发烫,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忍耐了半天,还是嗫嚅问道,“你今天……为何要发怒?”
    他闻言冷笑,“你想羞辱我么?”
    南漪皱眉,“我不想和你吵架,为什么你今天这样不可理喻?”
    他忽然笑起来,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又何苦为难自己成全别人?
    他一把拉过她的肩膀,翻身压在她身上,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嘴唇,笑道,“因为我看见你和那个小医官在一起我就不高兴,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看见别的男子与你亲近我就不舒坦,惹恼了我,他可没有好果子吃,你应该知道。”
    南漪心脉没来由的乱了一节,她转开头不去看他,小声嘀咕,“胡说什么……”
    他坏心的牵起她的鬓发往她耳朵里戳戳,刺痒的她抬手捂住了,又不得不重新面对他,只见他又笑了,却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傻笑什么?起开吧。”她忽然又觉得热起来,脸上热的很,口干舌燥的想喝水。
    本以为他还会像往常一样赖着不动,不想他这回竟然真的放开了她,他坐起来,又来拉她,扶她起身后,拂开了她肩头的乱发,又为她扶正了歪斜欲坠的发钗。
    她怔怔看着他脖颈上犹带血丝的抓痕,咬唇斟酌了半晌,终究还是犹豫着启口,“谷生……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医官,我们……我们只是朋友,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下,手停在半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与自己解释,随即又笑了,眯起眼睛故意凶狠道,“在这种乱世之下,他护不得你,那种软蛋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换做别人也一样,所以他最好真的是个聪明人,再让我看见他对你那样笑,我有千百种办法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她困窘的无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能相信,“谷生是个好人,他……他根本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笑她单纯幼稚,“所以啊,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喜欢你。”
    南漪脸红了,“别胡说。”
    “就像他现在也知道……我喜欢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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