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奴婢虽然没有经历整件事,但奴婢一直都相信姑爷对您的感情是真的。”采绿破涕为笑,“好在如今都雨过天晴了,以后您就跟姑爷好好地过日子。”
    苏云清握着她的手,眉头轻蹙,“你还记得我们去西州的路上,我失踪过一段时间吗?”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跟采蓝还以为小姐是被人掳走了。您连那时候的事也想起来了吗?”
    苏云清应是,她现在头还有些疼,但梅令臣突然离去,让她觉得私兵的那件事不简单。
    “私兵?难道不是晋安王府的私兵?”
    “义兄养的那些,没那么大的规模。我看他们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想来不是短时间之内组织的。我奇怪的是,那么大规模的人数,吃喝穿用的动静都不小。为何无人发觉?”
    采绿仰头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的脑袋里,装着锅碗瓢盆,针线女工,像这些兵甲之类的,实在是超出领域之外了。
    恰好苏云清的肚子叫了两声,“采绿,我有点饿了。”
    “小姐等着,奴婢这就去把今日剩下的斋菜热了给您吃。”
    采绿说完,便离开去厨房。苏云清一个人坐在房中,伸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夜色。
    黎明之前的至暗,如同浓墨一般,仿佛散不开。
    苏云清吃了斋菜,又回床上躺着,起先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终于有了点睡意,鸡却开始打鸣了。她侧着身子,感觉天光点点从窗外漏进来,梅令臣也终于回来了。
    他的眉梢染着一层倦意,脱了外衣,就躺在了床上了。
    苏云清挪到他身边,感觉到他身上残留的寒意,伸手抱住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梅令臣看到她终于肯主动亲近自己,心没来由地往下一塌,“谈了些事。我睡不了太久,陪你躺会儿,还要进宫。”
    苏云清更贴到他的怀里,“六哥,私兵的事情很严重吗?”
    “你听着,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梅令臣告诫到,“你恢复记忆的事情,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就当这次受伤只是个意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我跟采绿说了。”苏云清睁开眼睛,抬头望着梅令臣。
    梅令臣无奈,“采绿是自己人,不要紧。但这件事,到她为止,不可再外传了。一旦走漏风声,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他越是这么说,苏云清越好奇,缠着他问:“那些私兵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么一大帮人在西州,竟然无人察觉?义兄不知道?潘将军也不知道吗?”
    梅令臣有点头疼,“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那你就一个个回答。”
    “我昨晚便是去确认一件事。”梅令臣的目光沉了沉,“如今已有了几分把握。此事我会处理,你不要牵连进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苏云清应好。她私心里很想帮忙,但朝政上的事,她就是个门外汉,以爹的精明都逃不过江宁织造府颠覆的命运,她还是乖乖地呆着,不添乱就好了。
    之后,苏云清安安稳稳地睡着了。梅令臣什么时候离开入宫的,她都不知道。
    她梦见自己一无所有地被赶出江宁织造府,原来总在身边献殷勤的婢女和婆子们都假装没有看见,只有采绿跟着她。
    也不知道她那些兄弟姐妹如今身在何方,日子过得如何。瓜分了万贯家财,总不至于沦落成乞丐吧。就算无法跟在江宁织造府时相比,应该也比她强多了。
    时至今日,她倒是不想去找那些人报仇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如果他们中有人好心收留了她,妥善地照顾她,或者,梅令臣就不会接她进京了。在苏家的时候,她还小,他只把自己当作妹妹,并没有想过要娶她。
    只不过后来,她成长为少女,遭逢巨变,性情也有所转变。加上在朝夕相处中,她总是害怕他另娶,丢下自己,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思想和感情,两个人最后才变成了夫妻。
    她有今日,都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她又梦见梅令臣是块香喷喷的肉,垂涎的女妖精太多,她把他一口吞进肚子里,得意地看着那些女妖精抓狂。
    “三姐?”有人在耳边唤她。
    她觉得耳朵痒,翻了个身避开。
    “三姐!”那人又叫了一声。
    苏云清抬手狠狠地推了那人的脑袋,“苏聪,你很吵!”
    苏聪也不想打扰苏云清休息,可看见她一直在流口水,又不能不出言提醒。
    到底梦到什么好吃的,睡觉都在流口水?
    苏云清坐起来,侧头瞪他,“谁让你进来的?女子的闺房是你随便能进的?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你是我姐姐,有什么要紧。”苏聪坐在床边,眼神关切,“你额头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了。”苏云清说着,揉了揉伤口附近,对于美梦被人吵醒感到非常的不悦。
    苏聪还是很担心,“我记得晋安王把你送到苏家的时候,那个看诊的大夫说你的脑袋受过伤,所以影响到你的记忆。你这一撞,不会又把什么事给忘了吧?”
    苏云清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失忆那么简单吗?”
    苏聪松了口气,“没忘就好。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陈倩倩是妾,她生的孩子,没经过皇室的认可,入不了族谱的事吗?”
    苏云清点了点头。
    “其实不仅是皇家这样,我记得有次偷听爹跟晋安王说犒军的事。他们的意思,好像潘将军的儿子也没有记入族谱。他应该也是妾生子。”
    “怎么可能,潘小将军可是潘夫人所生的嫡长子,怎么可能没有记入族谱。你一定是听错了。”
    苏聪却不认可,“我怎么可能听错?就因为这件事,我还被我爹狠狠训了一顿,让我不要到处乱说潘家的私事,否则会惹祸。我就觉得妾生子又怎样?潘小将军跟着潘将军,立下不少汗毛功劳,怎么连个族谱都不让上。那跟没名没姓没祖宗的野孩子有什么区别。”
    “你有空操心别人家的事,还不如好好看书,多多练字。”苏云清没好气地说,“我这两日要好好养伤,暂时管不了你。”
    “你休息就是,我不会偷懒的。”苏聪撇了撇嘴,“我跟你说的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梅令臣,否则我爹那边没法交代。他跟潘将军认识那么多年,不好为这事撕破脸。”
    “梅令臣是做大事的人,才不会对这种家长里短有兴趣。”苏云清拥着被子,忽然转头看着苏聪,“你说你爹跟潘将军认识很多年了?他们不是因为养马的事才有的交情吗?”
    “我爹书房里写给潘将军的信,都是称呼他的字。一般不是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称字的?”
    苏云清有点意外。她在苏家那么久,竟然完全不知道,苏纶跟潘毅是旧识。他们故意表现的没那么亲密,是为了避嫌?可一个商人跟一个将军,有什么好避嫌的?
    她觉得头有点疼,“嘶”了声。
    “你别动脑子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爹就是比较低调,不想被人知道他跟将军私交好。”苏聪安慰她,“我去外面看书了。采绿给你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你快起来吃。”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云清:我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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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苏云清坐在明间里, 心不在焉地用早膳。
    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千头万绪理不清。苏聪在旁边没事人一样看书,时不时发出几声感叹。
    大概察觉到苏云清总是看自己, 他疑惑地望了回来,“三姐,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苏云清塞了个糕饼放在嘴里, 又喝了一口茶。她的眼皮开始没来由地乱跳, 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还是没有缓解。她刚想问问采绿哪边眼睛是跳灾的,好像有人到了外面, 正着急地跟采蓝说什么。
    “采蓝, 怎么了?”苏云清问了一句, 手还撑着眼皮。
    采蓝从外面走进来,神色不太好。
    “小姐, 出事了。”
    苏云清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听到采蓝接着说:“刚才大内派出锦衣卫去了潘家, 把潘将军一家都抓起来了。”
    屋中诡异地安静了下, 苏云清问道:“为何?”
    采蓝摇了摇头, “师父不在京中, 我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具体的情况, 恐怕要等公子回来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潘小将军逃掉了。”
    苏云清起身, 在明间里来回踱步。昨日她还见孙氏和潘如霜,今日她们就成了阶下囚。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 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采蓝,你去探探消息。锦衣卫总不能无缘无故抓人。”
    采蓝应是,转身出去了。
    苏聪也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想莫非是他的乌鸦嘴灵验了?潘将军不过是把一个妾生子报在正妻的名下, 也不至于全家都被抓起来吧?
    苏云清忽然看向苏聪,苏聪被她看得心里一毛,往后退了退,“不,不关我的事。”
    她忽然间停住脚步,想到一种可能性,一种可能会颠覆她以往所有认知的可能性。既然苏纶和潘毅早就认识,却要掩人耳目,那就证明他们在谋划一件很重要的事。而能够在西州畜养那么多私兵却不被人发觉,肯定是有了不得的人在背后掩护。
    潘毅统帅东胜军,在西州经营多年,只要将这些私兵混入军队之中,自然无人发觉。而苏纶暗中提供金钱方面的支持,他们二人暗中配合,亲密无间。
    恐怕苏纶自己都想不到,无意中救了她,会成为揭露这一切的隐患。
    苏云清被这个想法在惊到,但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必定是东窗事发,潘毅才会被抓起来。他们能查到潘毅,苏纶也逃不了。
    “聪儿,你回去收拾东西,我要立刻送你出京城。”苏云清说道。
    “为什么?!”苏聪往后退了两步,“我哪儿都不去。”
    “你若是不听话,我就叫采蓝把你绑去!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苏云清露出前所未有的严峻表情,转身吩咐采绿,“你赶紧找严伯,把少爷送到京郊去藏起来。另外通知常时元,让他即刻带着苏惠和他母亲,离开京城,否则就要大难临头了。”
    采绿虽然不知具体的情况,但看小姐的面色,绝对不是开玩笑,连忙上前,扶着苏聪的肩膀,“少爷,您就听小姐的吧,她是不会害你的。”
    苏聪嘴巴撅得老高,可是看样子,情况似乎真的很严重,连二姐一家都要离开京城。他只能不情愿地跟着采绿走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苏云清坐在明间里等梅令臣回来。可左等右等,下午时分,等到了一队锦衣卫。锦衣卫分为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管昭狱,南镇抚司管缉拿。
    南镇抚司的人直接叫门,然后一窝蜂地冲进府里,直奔知念堂而来。
    苏云清走到门外,看见一个身着飞鱼服,鸾带,手拿绣春刀的男子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男子的面容冷峻,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看见苏云清,也不行礼,只冷冷地说:“某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江由,奉命缉拿府上一位叫苏聪的少年,还请夫人把他交出来。”
    苏云清听采蓝说过这个江由,平时被宋追压得死死的,如今宋追不在京中,他便横行无阻。此人与王家交情匪浅,算是文圣皇太后那边的人。
    “苏聪前阵子是住在我府上,不过前两日,他已经离开了。”
    “去往何处?”
    “大概是游山玩水去了,他怎会跟我细说。”苏云清低头笑了笑,“不止一个少年,怎么劳动指挥使亲自动手?”
    抓一个少年的确不需要江由亲自动手,但因为人在梅令臣的府上,那些总旗千户的级别总归是不够,只能他出马。梅令臣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宋追不在京中,就像堵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从那个叫夕风的男人出现在云想阁开始,他们就走进一张大网之中了。
    江由平日没少被宋追压制,加上江璃之事,对梅令臣的家眷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此事不该夫人过问,夫人还是将人乖乖交出来,也省得某让手底下的人进去搜了。”
    苏云清的脸色不改,“我已经说了,人不在我这里。大人若不相信,非要搜,那我一个弱女子也无力阻止。只是,这里毕竟是首辅的府邸,也不能容你们进出自如。若大人搜不出什么,该当如何?”
    江由看着眼前的女子,外表柔弱,性子却柔中带刚。寻常闺阁女子,见到锦衣卫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她却神色如常,似乎锦衣卫在她眼中,也就跟寻常的捕快差不多。他好像有点明白梅令臣放着那么多京中大家闺秀不娶,偏偏看上这个女子的原因了。
    “某是奉太后懿旨办事,夫人要交代,自去找太后说。”江由说完,一抬手,锦衣卫就冲进了知念堂。
    苏云清把严伯叫来,又去叫了好几十个家丁和婆子过来,跟在那些锦衣卫的身边,她高声冲里面道:“你们可都看仔细了,别让人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到家里,诬陷老爷。”
    江由双手抱在胸前,看了苏云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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