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在里屋蹲在炕上严阵以待,炕前一溜的摆了九支箭,而她左手拿着一支,右手挽着弓,兜里还揣着一个铁锥子,蓄势以待着,只要那只厚颜无耻的黑熊敢踏进她的屋里一步,她绝对的能要他好看!

    秦大虎干活利索,两扇门不一会的功夫就被修好了。

    放好了铁锤子,秦大虎就去搬那浴桶,饶是浴桶里尚有大半桶水,可对于秦大虎来说却不是个事,半蹲着双手一提就轻而易举的将木桶提起,然后脚步丝毫不乱的提着木桶就走出了屋。

    一直到院子里的小水沟前,秦大虎才放下了木桶,似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会后,就犹如做贼似的迅速伸手往那浴桶里一捞,抓起浴桶里那几束被泡软的艾草胡乱的塞进自个的怀里,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将浴桶里的水倒掉,单手提着浴桶又若无其事的回屋。

    “娘子,我刚将你洗、洗身子的水给倒掉了哈!还有那个门,我刚也给你修好了啊。”秦大虎瓮声瓮气的说着。

    苏锦一听到他那独有的粗嗓门,就忍不住的哆嗦了下,咬了咬唇,没吭声。

    屋里的没半分声响让秦大虎很是失望了一把,他是多么的希望里头那娇俏可人的小娘子能欢快的跑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然后再开口求他留下过夜……秦大虎抹了把鼻子,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做梦。

    秦大虎将兜里的银钱悄悄放在了苏锦家的锅沿上,然后就走出了屋,离开前将她的屋门仔细掩好,然后就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的从她的家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还在忐忑不安的想着,那小娘子平日里最为抠门,最为喜爱的摸过于那白花花的银块响当当的铜板了,他投其所好送去银钱给她,也不知那小娘子会不会记得他的好?对他的怨怼会不会稍微缓解一下?

    秦大虎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事,一直待走到家门口了,他才猛地一拍大腿,坏了!他这才想到,刚才他忘记告诉苏娘子一件事了,那四十五两银钱中只有其中五两是送她的,那其余四十两是暂托她给保管着的啊!

    一想到这茬秦大虎就愁上了,若这些银钱都是他的那倒也无甚所谓了,送她就送她了,可关键是这些银钱不单单是他自个的,还有他那几个兄弟的份啊。可若是要他再回去跟那小娘子说一声……秦大虎头皮发麻的直摇头,打死他也不去,因为他在那小娘子面前可丢不起这个人呐。

    秦大虎愁眉苦脸的进了屋,刚一进屋就让正在做针线的秦母吓了一跳,她家大虎脸上那一道道的血痕简直太令人触目惊心了!

    秦大虎一惊,忙抬手往脸上摸了摸,后又后知后觉的往鼻子上一撸,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些尴尬了:“没事,就是天热,上火。”

    殊不知苏锦在锅沿上看见秦大虎留下的四十五两银钱时,两眼一黑,差点没气疯掉!想来也是,将人家看光之后,又一声不响的连个解释都没的在人家锅沿上留下了银子,这能不让神经纤细敏感的娘子多想么,能不令她想到买卖交易这一出么?

    苏锦的指甲盖直往那银子上挠,两眼都气的发红,要是那只卑劣的黑熊现在就站在她跟前,她绝对有勇气将这些银块塞进他鼻孔里有木有!!

    于是,苏锦和秦大虎单方面的梁子又无形之中结下了一出。

    随后的几日苏锦就一直窝在家里没出门,大多数的东山村村民也是如此,因为老天爷终于赏脸了,下雨了。

    可这雨真的来的不是时候。地里的庄稼收获的时候也就在这两天了,哪怕庄稼地里的庄稼十不存一二,可苍蝇再小那也是肉啊。可这倾天的暴雨往下这么一泼,只怕是连个颗粒都不剩了。

    说是暴雨真是一点都不假,以往苏锦只是在写作文时习惯性用倾盆大雨来形容雨下的大,真正来到这个年代身处此时此景,她才知道啥叫倾盆大雨。那雷电交加中那刷刷的雨水就犹如天漏了个口子,而有人在天上用盆子直往下头泼水一般,那架势瞧着真是渗人的慌,让人心里头发紧,似乎总觉得这大雨貌似不会有停下的一日。

    暴雨一连下了三日,在苏锦心里打鼓会不会大旱之后是大涝之时,在第四日,暴雨骤然停了。

    雨一停下,别说苏锦松了口气,整个东山村的老百姓无不是放下了提着的心。

    庄稼地被泡涝了,村民们都是既心痛又焦急,可最为心痛焦急的莫过于秦大虎那几个了,毕竟这雨水一来,那盐湖周围早前被晒好的盐粒又重新化为乌有了,若想再弄到一车盐去卖,没个小半个月的干晒怕是不成的。而皇帝的千秋税钱却是不等人的。

    所幸前头秦大虎打得那只花豹子,皮已经被硝制好了,只待等到拿到镇上去卖就可。又等了两日,待泥泞的道路稍微干硬了之后,秦大虎拿了那张硝制好的花豹子皮,套上了牛车还是带着李二几个村里后生出发了。这次卖皮子他们不去镇上,而是去县城,能卖个较高的价钱不说,也以便他们能好好的熟悉熟悉县城的地形。

    还是找到当初那个小乞丐,打听了行情之后就去了县城一个有名的皮子店,因为这花豹子皮还算完整,所以这张皮子统共卖了八十五两之多。

    这次的进城可不同于上次的仓促,因为这次来做生意是光明正大的,所以秦大虎几个也没了上次的紧张不安,得了银钱之后还能饶有兴致的在县城之中小逛一会,而在小逛的途中,秦大虎到底掏了银钱买下了那只他前头就看好的梅花木簪子,本来是想买银的来着,那李二舍不得银钱,就昧着良心说那苏娘子就爱木头的,见他说的信誓旦旦,那秦大虎也就信了。

    因为这花豹子是秦大虎一人之力打下的,所以这八十五两银钱全部就归秦大虎所有,这点谁也没意见,可秦大虎终究觉得不好意思,若不是因着他这还有个四十两的差漏在,这银钱他定会当即就跟他那几个好兄弟分掉的。可这四十两差漏的事情他也不好明的拿出来说道。

    因而秦大虎就在县城买了不少米面粮油之类的,一家一份,算是他的一点心意。李二几个本就是些朴实的乡下汉子,那花豹子卖的银钱本就该属于那秦大虎他们自然心头是清楚的,哪个也不会在这上面计较,见秦大虎这般仗义拿出银钱来给他们几个置办了这些物什,自然是心里头一阵热乎。

    李二拍拍胸脯:“以后大哥有事尽管吩咐,俺李二保证,大哥让俺火里来俺就火里来,大哥让俺水里去,俺就水里去!”

    秦大虎跳上牛车,呼喝一声坐好了,然后就赶着牛车哒哒哒的往村里的方向而去。不时摸摸怀里头的那根木簪子,他笑了:“有啥事哥在前头挡着,哪里能让当弟弟的冲在前头?只要二弟能时常为哥出个点子啥的,你就做那戏文说的那叫啥军师啥的角色,让那小娘子能早日不生哥的气,那就是帮哥的忙了。”

    一听这话,李二心虚了一下,难得没接话。心里头倒是奇怪着,大虎哥这是着相了还是咋的,怎的就被那苏娘子给哄得五迷三道的,至今都恋恋不忘?

    牛车刚一入村,秦大虎就有些察觉到村里的气氛貌似不对头,貌似这不对头还是冲着他来的,没瞧见那些个大姑大婆们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着丝说不明的怪异?

    秦大虎心头咯噔一下,这是出啥事了?

    急急赶着牛车往家里的方向赶去,待远远的见着家门口那棵来槐树上拴着的那只骨瘦如柴的老马时,秦大虎脸色明显僵了下,这只上了年纪毛色斑驳的老马他如何能不认得,想当初他去柳家提亲时,这老马还似乎不满的冲他刨了两下蹶子呢。

    第24章 借银

    秦大虎沉下了脸,容不得他不多想,好端端的他那向来两眼朝天看人的亲家突然来人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莫不是他家那位又折腾起来的新花样?

    还未等他在门口停好牛车,里头的人闻声就忙赶了出来,首先出来的是个头戴青灰色樸头巾的干瘦男人,秦大虎认得这个人,此人唤作阿福,是他岳丈家里的一个使用奴仆。秦大虎一见此人就忍不住的皱眉,这个叫阿福的人他的确不喜,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成日里的卑躬屈膝不说,说话还娘娘腔,不时的还翘兰花指,让人看了就觉碍眼。

    秦父秦母也随之出来,后头跟着的还有他二妹春花和小弟二虎,难得的是他家那成日里住在帘子环绕中,仿佛见不得人的那柳娘子也挪动着小步慢腾腾的出来,虽然头死死的低着,可任谁都能看见她脸上那挥之不去的阴郁来。

    秦大虎心头狐疑这柳家因何事而过来,刚一跳下牛车,那阿福就满脸是笑的小跑过来,似乎有意无意的往车后斗扫了一眼,嘴角往上一翘,笑的愈发真诚了:“姑爷安好,小的阿福给姑爷请安了。”

    秦大虎受不了他那种矫揉造作的劲,可有可无的嗯了声,礼节性的问道:“岳丈他老人家身体可好些了?”

    阿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感动之色:“难得姑爷如此有孝心,若是让我家老爷听到了,不知会有多高兴!老爷从去年年底伤了腿到现在,虽说外伤是医好了,可病痛却是留下了,每到刮风下雨的天,这腿就疼的跟啥似的,让我们这些下人看着这心,这心痛的就跟啥似的……”

    秦大虎只觉他后背的鸡皮疙瘩都一层一层的泛了上来。他实在不想再面对着这么个人物,于是就将身体转过,使了个眼色让那正坐在车斗里看热闹的几个滚下来,并使眼色吩咐他们赶紧点将车上自个的那份东西拿走,赶紧点的回各自的家,省得在这净看他的笑话。

    不料李二这几个这才刚打算动手开始搬呢,前头还滔滔不绝的阿福猛地一个高窜了过来胳膊肘一揽,吊梢眉一耸,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环顾着李二几个:“天也不早了,想必大叔大婶们都在着急等着各位回家吃饭呢,我们家姑爷这里事忙,就不方便强留各位在这里吃饭了。”

    一语既出,众人齐惊。

    李二几个顿时老脸尴尬,齐齐望着秦大虎说不出话来。

    秦大虎的老脸刷的下紫红,同时一口怒火从脚底腾地下就烧到了脑门!想他秦大虎在村里那可是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哪个提起他不竖起大拇指,不夸他仗义疏财?可如今,他几个要好兄弟却被他亲家的人给了好一通没脸,这不是当众扇他秦大虎的嘴巴子么!!

    李二几个互相看了看,心里头也都是不快的,谁也不是少那么点米粮不是?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当他们是乞食的狗么,还用得着人来赶?

    心头存着气,李二说话就难免硬邦邦的:“也的确是天不早了,俺爹俺娘还在家里等着俺呢,俺就先走了。”说着扭头就要走。

    秦大虎却胳膊一横,将李二几个给拦了住,虎目怒睁,瞪着阿福浑身上下充斥着骇人的戾气:“你还有没有事?没事就可以走了!”

    阿福被秦大虎的煞气逼得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闪缩着不敢与秦大虎对眼,支吾着:“老爷治病花了不少银钱,朝廷今年又加派了赋税,可今年的年岁又不好……”

    不等那阿福说完,秦大虎心头已经明了这厮是来干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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