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戚的声音不自觉的也哑了,他顿了下,道,“我现在对你说,今晚的烟花、酒店、戒指……都是为我表白用的,有意义吗?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就算真的会对你表白,那也肯定是会有目的的!我骗了你那么久,临了说我爱你,你信吗?”

    谷雨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坚定:“您如果说,我就会信。”

    沈时戚头一次觉得自己在谷雨面前这么狼狈。

    “但我不会说。”沈时戚看向窗外,“谢亦鸿身体怎么样了?我劝你早点请律师,如果谢亦鸿争气,可以撑到你上诉成功,那你还有机会继承谢家的家产。”

    谷雨摇头:“那些钱我不要……一想到我血缘上的父亲是谢天俊,我就觉得恶心。”

    “恶心的是人,钱是不恶心的。”沈时戚摇头,“谷雨,我劝你别太天真,我不会收手的,你最好多做一些准备……如果需要,我会给你一些法律上的援助。”

    谷雨哑然失笑:“您……给我法律上的援助?让我来告您?”

    沈时戚点头,眼中带着他特有的自信和倨傲,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发觉的,面对谷雨时特有纵容,道:“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告的赢我,万一赢了……我以后就会多一个对手,这样也很好。”

    谷雨依旧道:“我不会要的。”

    沈时戚淡淡道:“谢亦鸿要是听到这句话,大概当场就要去见他儿子了,是他没有跟你说清楚吗?谢家的家产我心里大约有数,需不需要我告诉你那有多少?”

    谷雨摇头:“我不感兴趣……他没有对我说实话,你也没有。”

    沈时戚一窒,顺着谷雨的话道:“以后你渐渐的会发现,身边的人对你说的实话会越来越少,你最好早点习惯。”

    沈时戚起身:“我送你回家……带你去我另一处住处,明天我会把家里你的东西全部给你送过去,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好律师。”

    谷雨压下眼底泪意,道:“沈时戚……你喜欢我。”

    沈时戚没说话,先一步走出了酒店。

    车上,司机看了看后视镜的沉声道:“沈总,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咱们。”

    谷雨道:“那是谢家的人……从刚才就在跟着我。”

    沈时戚略显不耐,道:“试着甩开他们……”

    谷雨看着沈时戚,突然道:“沈时戚,你喜欢我。”

    沈时戚心情越发烦躁,他转头看向谷雨,谷雨也看着他,眼底尽是委屈和难过,沈时戚有一瞬间的心软,但他还是道:“谷雨……我可能真的会再追求你,但那是在我们的婚姻关系、财产都已经分割清楚的情况下,那会儿你也要小心,当时的你可能已经打赢了官司,我追求你为的可能还是钱,你明白吗?”

    沈时戚冷冷的看着谷雨:“看你现在的状态,我很担心你以后能不能应对的来……谢亦鸿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有三个孙子,从很多年前就一直费尽心思的想要过继一个孙子给谢亦鸿,但谢亦鸿一直没答应,谢亦鸿一直希望能找到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谷雨点头:“谢亦鸿弟弟的几个孙子,会为了谢亦鸿的财产来阻碍我继承。”

    沈时戚吸了一口气:“你比我想的要聪明……跟我打赢官司,继承家产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如果没有你,谢家其实有不少人旁支有继承权的,当然,他们的继承权都在你之后,你之后的生活不会太简单,所以你最好快点从这种天真的状态中走出来。”

    谷雨道:“你喜欢我……所以急不可耐的要告诉我这些,亲自送我去你的住处,是怕谢家人会害我。”

    沈时戚淡然道:“随便你怎么想吧。”

    司机终于把后面跟着的人甩掉了,沈时戚疲惫的阖上眼,谷雨又道:“沈时戚,你喜欢我。”

    沈时戚这次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他闭着眼道:“谷雨……我确实对你说过很多谎话,但下面的话我保证是真的……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你势必要搅进来了……这是我之前一直不乐见的,虽然我答应过你母亲,不会向你隐瞒任何事,但出于对你的愧疚,我始终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成熟一点,冷静一点,把感情用事的那一套收一下,别跟我说不想继承那一套,那是你该得的,你就得要……当然,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请你明白这点。你还很年轻,你以后会喜欢上别人,我希望那时的你已经和我一样冷静,不会再为了感情做冲昏头脑的事,这个世界上,人永远是最爱自己的。”

    车身突然猛地摇晃了下,沈时戚看向前面,一道刺眼白光迎面照过来,车内的人几乎看不清外面的路况,司机下意识的减速靠向路边,而下一秒,刚才被司机甩掉的车出现在了沈时戚车后方,开足马力,猛地向沈时戚的车撞了过来!

    变故瞬间发生,一切都来不及应对和思考,沈时戚一把拉过谷雨将人压在身下,同一时刻他俯下身,后面的车已经撞了上来,“嘭”的一声,沈时戚的车被撞出了二十几米。

    第十六章

    谷雨是在凌晨四点醒来的。

    谷雨睁开眼,下意识的起身,没等他坐起来,一股难以克制的恶心感袭来,谷雨侧过身,哇的一口吐了出来,他久未进食,胃里什么都没有,干呕了半日,内脏都搅在了一团,疼的嘴唇青白。

    护士见他醒了马上上前为他测血压心跳,谷雨头晕目眩,一把扯过护士的手,抖声道:“跟我,跟我一起的那个人……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护士劝谷雨躺下,道:“那位先生还在手术,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你……”

    护士话未说完,谷雨又“哇”的一声干呕了起来,他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护士惊叫,忙去扶他,谷雨脚步虚软,他扶着床站起来,没等站稳又跌倒在地上,谷雨握住护士的胳膊,眼泪蜿蜒,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他……他……”

    “他没事。”沈母推门进来,皱了皱眉,“扶他去床上,把他手上的针拔了吧……已经走针了。”

    谷雨看着沈母,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来人是谁,沈母走到谷雨身边,问了问护士,确定他只是脑震荡后点点头:“麻烦你了,我是他……他母亲,我想跟他单独说会儿话。”

    护士点头,出去了,谷雨又要起来,沈母按着他的肩膀,轻叹:“你不信我的话吗?时戚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他怎么样了?动手术……他伤到哪儿了?”谷雨脸色苍白,双手发抖,颤声道:“都是因为我……当时,当时……”

    当时沈时戚将他从头到尾护在身下,意识消失前,谷雨依稀记得,沈时戚在他耳畔低声道,“谷雨,对不起。”

    谷雨死死攥拳,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沈母摇摇头,低声道:“撞断了几根肋骨,幸好没伤到脊椎……医生说,就差一点,如果伤到了脊椎,他这辈子就站不起来了,还好……胸腔隔膜受了些伤,挫伤了几处……”

    “撞断了肋骨?!”

    谷雨脑中又开始发晕,强烈的耳鸣让他头疼的想撞墙,沈母上前让他躺下,道:“我刚问过了,你有些脑震荡,万幸不严重,但这些天会很难受,你先坐下……司机比你严重些,大腿骨折,脑震荡,刚才已经清醒了。”

    谷雨摇头,强撑着眩晕感问道:“沈时戚他,他还有哪里……”

    “别的都是小伤了。”沈母平淡道,“我刚看了事故报告,这是一场有谋划的事故。”

    谷雨点头:“是我……是……”,谷雨几乎能确定是谁,不等他说出口,沈母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先不谈。”

    谷雨还要再说,沈母给了谷雨一个安抚的眼神,淡然又不容置疑道:“对我的儿子动手,我自然会处理的。”

    谷雨还是想去看沈时戚,沈母摇头:“先出不来,在手术室外面干等着有什么意义,你现在还需要休息吗?你如果有精力出去,不如听我说几句话。”

    谷雨犹豫了下,点点头:“您说。”

    沈母停顿了片刻,脱下了一直戴着的小羊皮手套,谷雨这才发现,沈母的手也在微微发抖,瞬间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沈母抿了抿头发,道:“来的匆匆,很多事还不太了解,我需要问你一下。”

    谷雨抹去眼泪:“您说。”

    沈母问道:“时戚给你的委托书,你已经签了吗?”

    谷雨点头,道:“但我没告诉谢亦鸿。”

    沈母蹙眉,道:“时戚现在昏迷着,我可以代他决定一些事,那份委托书,我会帮你解决。”

    谷雨摇头,低声道:“我不想这样。”

    沈母不赞同的摇摇头,平静道:“谷雨……我希望刚才的车祸不会影响你的判断,说实话,我从始至终都不希望时戚拿到谢家的钱,那些钱让我恶心,当然,这是作为报复谢家最好的方法,但不代表我就赞成这样,时戚做事有他的原则,虽然……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原则了,而且我帮不帮你都一样的,我不帮你,时戚短时期内也没法应付和你的官司了,他肯定会败诉的,结果都一样,我希望过程我们可以简单一点。”

    谷雨抬头看向沈母,低声道:“恶心的是人……钱是不恶心的,”

    沈母摇头苦笑,道,“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想问您,我母亲当年的一些情况。”谷雨道,“谢亦鸿没有跟我说实话。”

    沈母莞尔:“你怎么知道谢亦鸿没说实话?有些东西应该是先入为主的,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恨不得杀了我和时戚才对。”

    “沈时戚刚才为了救我……差点就没了命,您不能指望我现在冲进手术室,跟他吼,问他爱没爱过我,骗没骗过我吧……”一想到沈时戚,谷雨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平静了下,道,“而且,如果说先入为主……我小时候其实问过我妈妈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我妈妈没有回答我,但我看得出来她很恨那个人,我相信我母亲……让她一直提都不愿意提的人,不会像谢亦鸿说的那样,曾经善待过我们。”

    谷雨想了下道:“而且,如果像谢亦鸿说的那样,他一直希望找到我,那我觉得,他不会赶在沈时戚后面。”

    沈母在来之前,其实是做好了被谷雨破口大骂的准备的。

    她静了静心,尽量不带感情的,把当年的事跟谷雨说了一遍,从头到尾,没有丝毫隐瞒。

    比起谢亦鸿那些煽情的桥段,沈母更多的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来叙述的,前后没有任何矛盾,两相对比,谁说的是真话,谷雨自然清楚。

    沈母连夜从南方赶来,体力也有些不支,说完后她戴上手套,起身道:“这些话你可能有不信的地方,我那里还存有几封和你母亲来往的信件,如果你需要,等我回去后会托人给你拿来,也算是……你母亲的一些遗物吧,我不知道谢亦鸿是怎么说你母亲的,在我看来,她是个非常坚强,值得人尊重的人,她不是第三者,从始至终都是谢天俊在欺骗她,欺骗我们……我去看看时戚。”

    沈母轻抚门把手,略一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有说……之前以为你会不信,我本不想提的,现在看……我一说,你一听吧,昨天时戚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他……假戏真做,喜欢上你了,他说要在晚上向你表白,想要跟你做天长地久的夫妻。”,沈母叹口气,推门出去了。

    谷雨想起在沈家时,沈时戚对他说,自己入戏太深。

    谷雨将脸埋在了枕头中,无声嚎啕。

    沈时戚是在下午时分醒过来的,他身上还带着镇痛泵,但一醒来还是疼的脸色发白,他费力的睁了睁眼,低声道:“谷……谷雨……”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谷雨马上凑近了些,让沈时戚不用转头就能看见他,谷雨眼睛通红,反复道:“我在我在,我很好,没有受伤,我没事。”

    沈时戚颓然松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谷雨小心的握住沈时戚的右手,眼泪落在沈时戚的手指上。

    沈时戚指尖动了下,谷雨小声哽咽:“沈时戚……你还不承认自己喜欢我吗?”

    沈时戚迟疑的、缓慢的回握住谷雨的手,哑声道:“谷雨,谷雨……”

    沈时戚再次昏迷,谷雨这才知道沈时戚刚才根本没清醒,他叫来医生,医生表示这是术后的正常反应,沈时戚的心跳血压都很正常,谷雨稍微放下心,又拉着医生询问了半日,医生看出他很紧张,把情况如实说了后安慰了他几句,又让人带着谷雨去拿沈时戚的东西,谷雨点头跟着护士去了。

    沈时戚和谷雨被送来时的衣服都被装在了一处,警察已经看过,说可以拿走了,谷雨抱着沈时戚的大衣,衣服上还触目惊心的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斑,谷雨心中一动,慢慢将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造型简单的男戒。

    沈时戚再次醒来时,谷雨依旧握着他的手,沈时戚本能的攥紧手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手指发抖,轻轻摩挲,感觉到了谷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沈时戚不能转头,他似是不信,反复摸索,终于确定,那是自己准备用来求婚的戒指。

    眼泪顺着沈时戚的眼角流了下来,他闭上眼,颤抖用力的攥住了谷雨的手。

    第十七章

    也许是因为摸到了那枚戒指的缘故,沈时戚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又昏睡了十几个小时,后续的恢复也非常顺利,医生原本以为还要再做一次引流,但因沈时戚情绪平稳,忍耐力很好,几乎没挪动过身体,术后出血量很小,不出意外,半月后即可出院。

    这半月里,谷雨一直守在病房里。

    起先几天还是很难熬的,脑震荡的后遗症在折磨着谷雨,他时不时的就想吐,耳鸣严重的时候也会吐,偏偏他稍有动静,沈时戚就会醒来,沈时戚的头已经可以挪动了,每次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谷雨,谷雨实在不想让沈时戚看见自己时不时就哇哇吐的样子,一难受就出去,好在这种情况在几天后就消失了,沈时戚也可以起身了,连日天气不好,不然谷雨还能推沈时戚出去转几圈。

    沈时戚醒来后,几次想跟谷雨谈之前的事,都被谷雨拒绝了。

    沈时戚无奈的看着谷雨,声音很小:“谷雨,我们不谈,不代表这些事就不存在了。”,沈时戚的胸腔膈肌也受了伤,期初几天每次呼吸都是一次折磨,近几天好了些,但说话时还会疼。

    谷雨垂眸,道:“您现在养病比较重要。”

    “我在养。”沈时戚将毯子往身前拉了拉,“这边的事都是我母亲在处理,身体完全恢复前用不到我费心了,但她只能帮我管公事,你的事……”

    谷雨打断沈时戚的话,道:“我想自己处理。”

    沈时戚欲言又止,两个人其实都明白彼此在说什么,谷雨回避的态度让沈时戚不忍明说出来,但任由问题搁置是沈时戚绝对不能容忍的,沈时戚牵住谷雨的手,轻声道:“谷雨……我们算是和好了,是吗?”

    沈时戚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原谅我,允许我再次追求你了,是吗?”

    谷雨没说话,沈时戚先当他默认,道:“那有些问题,我们是不是要一起面对了?谷雨……相信我,如果我不是残废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去面对这些,更不会任由差点把我撞死的人到现在还没受到惩处。”

    谷雨撑不住要笑,他忍笑道:“别这样说,您只是伤到了肋骨,医生说过,三个月左右,您就可以完全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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