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澜之深深凝视着凤举,良久,温柔地笑了。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甚好!”
    说着,牵了凤举的手便向河边走。
    凤举不解:“这是要去何处?”
    “你向西看。”
    凤举依言,只见西方河面上行驶着一艘气派的楼船画舫,卢茂弘和三五士人正聚在甲板上,兴致盎然地望着她。
    卢茂弘见凤举向自己望来,将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声长啸。
    凤举下意识便要抽手,赧然悄声道:“澜之,如此恐令人误会,有损清誉。”
    “卿卿,君子之交,贵乎坦荡,只要无愧于心,何须拘泥于世俗品评?”
    无愧于心么?
    与君同舟,凤举望着那人衣带当风,翩然若仙,一丝怅然自心中划过。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恍然失神,心有所感,一首《越人歌》便缓缓吟出。
    前方,衡澜之回首望来,墨发飞扬,衣袂翩然,笑意温柔得宛若一捧春水。
    两两相望,宁静无声。
    许久,那九天谪仙般的人终是重新转过了身。
    凤举顾自淡淡地牵了牵嘴角。
    她与他之间,仅此而已矣。
    《越人歌》的最后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有些人,终是过客流风,一瞬逝去,注定缘浅。
    一笑过后,便也释然。
    弃了小舟,登上画舫,心中再无杂念,凤举的神态都坦荡洒脱了许多。
    卢茂弘甩着宽袖,迎上来笑道:“凤家阿举,能让衡澜之亲自相迎之人,可是不多见!”
    “是不多见,但阿举眼前却恰有一人。”
    卢茂弘哼笑着瞅了她身后的衡澜之一言,说道:“你此言可是差矣,我与他衡澜之相识多年,一向受他慢待,更遑论是他亲自相迎了。”
    凤举扬眉笑道:“既已为挚交,心神相交,不分彼此,便更无需一应俗礼,六郎这分明是在炫耀。”
    “你这女郎真是……”卢茂弘怔了怔,快步走到衡澜之面前,搭在他肩上捧腹大笑,毫无形象。
    一位头戴峨冠、脚踏木屐的方脸士人拊掌笑道:“好一个心神相交,不分彼此!玉宰爱女果真见地不俗,难怪令澜之都青眼相加。”
    一人又道:“凤家女郎,听闻你前日带着北燕长陵王去往洛河郡,方才那位前侍郎夫人又口口声声指责你害她一家,你速与我等言语言语,惩治贪腐官吏,使工部侍郎蔡章伏罪,种种大事当真是你所为?”
    一双双眼睛都盯在凤举。
    凤举的扇子在掌心敲击,发出“啪啪”的两三声响,而后笑得意味深长。
    “若我说是,诸君可信?”
    “哈哈哈哈,你这女郎,当真有趣得紧!”
    一伙人又轰然附和地笑着,凤举知道,此时在这些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女郎,没有那般能耐,所以,他们只会将此当做一句玩笑。
    但,将来信与不信,谁又能预知呢?
    “不过那北燕长陵王竟会解救我大晋的百姓,其情其性倒真是令人不得不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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